却说四娃报信,延寿摆宴,区警队队长赵锁儿和他的队员们吃完酒席,马上连夜到了东漳寨,捣开魏林元家的街门,将魏林元五花大绑带回了区上。
按说这魏林元家也是个差不多点的财主,他可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制,可是这年头都是见了孙子当爷爷,见了爷爷当孙子,这回让区警们绑了起来,他也弄不懂是因为什么,一路上,魏林元软一阵硬一阵,不停地嚷嚷,“各位老爷,我可是遵纪守法的顺民呀,没有办过什么坏事,没有犯什么律条呀,你们为啥要抓我?”
一位区警说:“魏林元,你好好想想,你真的没有犯啥律条?难道是老子们诬陷你不成?”
另一位区警说:“别跟他啰嗦了,回区上再说,磨那个嘴皮子顶球甚用?”
本来从寨上到区里,又是一道坡,又是小路,弯弯曲曲不好走,再加上是夜路看不清,何况魏林元真还没有受过这个制,上身被绑的严严实实地,走起路来真难,这胳膊甩不开,走起路来东游西晃的,几次差点摔倒。
就这样跌跌撞撞,摸黑儿总算去了区上。
区公所设在玉皇庙。这庙虽然叫玉皇庙,可是东漳镇上一个复式庙,修建年代不一,庙中各路诸神都有。庙还修的非常阔气,是一个五进式大庙,一条中轴线上修着六排殿堂。最前大院修着正殿,那便是玉皇大帝尊神;第二层供着佛、道、儒三教佛祖;再后面第三层是奶奶庙,供奉女娲娘娘;第四层为老爷庙,塑有关公关圣人神像;这最后面是阎王殿,殿里塑着十殿阎君,分別为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五官王、阎罗王、卞城王、泰山王、都市王、平等王、转轮王。大院正南方是一座宋朝修下的戏台,面北而坐,这是逢年过节、五大庙会唱戏的地方。贯穿整个庙院的还有东西廊房,原来是供护庙僧道做的,近几年护庙僧道少了,有许多空屋,区公所就立在这里。
在西厢房里,专门设有一个询查室,那是专门审讯歹人的地方。里面陈设很简单,除了区警队长有张条桌,后面放着三把罗圈椅子,剩下的就是刑具了。那些人犯在这里要是不遵法,区警们便刑具侍候了……
他们进到询查室后,区警点上了松明子,屋里便亮了起来。原来这里墙上画着阴间有刑法,什么油锅煎人、石磨推人、拨皮剜心等,黑夜里看了更是森人。
赵锁儿坐在正堂上,他把惊堂木一拍,开始了审判,“下面可是魏林元?”
魏林元见这情景还真是要审他,立即点着头回话,“小人是魏林元。”
“你犯了什么罪?如实招来。”
这下可把魏林元难住了,这一路上,他一直在想,他这半年多来确实没有做过什么歹事呀,贩卖烟土?他没有干过;奸宿人妻?他也没有;偷盗?他也没有过;杀人放火他更未……莫非是去年在武安宿娼的事?也不可能,一则官家不管娼事,二则远在河北直隶,他们如何会知道呀?不可能。想到这里,他胆子硬了起来,说:“小人实在不知。小人一向遵纪守法,循规蹈矩,不曾有半点儿出格的事呀。”
“放屁!难道老子错扣你不成?”赵锁儿急了,他又狠狠地拍了一把惊堂木,“看来这小子嘴还挺硬,不打是不会招的,给我打。”
一个队员问:“队长,用啥打?”
“这小子他娘的不老实,用水绳。”
诸位不知,原来这打人用水绳比棍子厉害多了。一般最轻的人犯才用棍子,对付不老实的家伙,都要用水绳。绳子是软的,如何能打人?这你就不知道了。这可是个厉害的刑具,将核桃粗的一条麻绳,前头结结实实地绑一个大疙瘩,打人时在水中一蘸,这麻绳就发了硬,可又不象木棍那样,是柔中带刚,刚中有柔。棍子打在人身上,着力点只有一点,而水绳打在人身上却是一条。打一下,身上起一道楞,两位区警一人一条水绳,一左一右,在魏林元身上交替打下,打一下林元动一下,没有几下,那小子便耐不住了,“哎呀呀,老爷别打了,我招,我招……”
“好,说吧。”赵锁儿让他招供。
可是,招什么?他一概不知。他真想不起犯了什么王法,这可让他说个什么?支吾了半天,最后只好说,“老爷,我就是去年在武安贩棉花,宿了一夜娼。今年去了还想去来,没有找见,就去年那一夜。俺可没再乱来过啊……”
“****娘呀,你还是个风流东西。老子不管你那事。继续招。”
魏林元一听,不是这事,哪还有什么招的?实在想不起来了……
“这小子耍活头,继续给我打。”
接着,又是一阵痛打,起先魏林元还杀猪一样地喊叫,后来连叫的力气也没有了……扎腾了大半夜,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区警们也都累了……
赵锁儿说:“好了,咱们也该歇息了,把这小子吊起来,天明了再审。”
原来,这屋内的房梁上就时常拴着一根寸把粗的大绳,上面套着一个活结,抓起来往林元身上一套,正好卡在胳肢窝下面,两个区警在那边一拽,魏林元便两腿蹬空,吊在了房梁上。人们也不管他,吹灭松明子走了……
魏林元平时在寨上办事情,总是占别人的便宜,可是一次亏也没有吃过,今儿个谁知道惹下了那路神圣,叫他吃这个苦呀?他想来想去摸不着头脑。一开始吊起来,他还“扑楞”了两下子,一会儿就再也动不了啦……
好不容易盼到天明,赵锁儿和区警们才又进来。赵队长说:“把这小子放下来,看他反省的怎么样?”
一个区警去解开绳索,一出溜将林元放了下来。
魏林元被打的皮开肉绽,又被吊了半夜,早已浑身麻木,放下来两腿着地,却站也站不住,“圪蹬”一下倒在地上。
区警们吊的人多了,也没理他怎么回事,任他倒地那里。
赵锁儿又问:“魏林元,你不要装象,你倒是招也不招?”
魏林元还是不知让他招供什么,只好精疲力竭地说:“赵队长,老爷,祖宗,我招,我什么都招,只是请给我指指明路。”
“你真不知所犯何罪?”
“祖宗,我确实不知呀,不敢瞎说。”
赵锁儿再拍一把惊堂木,这才又问道:“魏林元我问你,花花是你什么人?你为什么要打她?”
这下林元才清楚了事情原来出在花花身上。
可是,多少年来,他还不知道这花花有什么后台一定比他林元厉害,他不敢瞎说了,又怕惹下什么麻烦,他只好打点着说:“嗨,花花是我的嫂,她惹事生非,老在外面做些不守妇道的事,我才……”
“放你娘的屁。她就再做什么,关你什么事?你是他的男人?”
“不是,我说了,她是我嫂。可是我哥哥早已死了,就靠我管她。”
“屁话,那有小叔子管嫂的道理。有句古话叫‘老嫂比母’,这嫂就是不老,可她也是嫂,是你的长辈,你凭什么去虐待她?”
就在这时,魏林元的娘来了。自夜黑来区上五花大绑捆走了林元,她就一宿没睡着,想跟着到区上去看看究竟犯了啥事,可是脚脚小,不能走路,只好等着。听见鸡叫了,她便赶忙叫个长工来,备了匹毛驴,骑着来到了区上。刚到门口,听见林元正过堂,人家正问他为什么要打花花,她想是呀,他是个小叔子,打嫂那就是不对呀,要是管花花,俺是婆婆,不如俺去承认,好减少些林元的罪过。她马上走进去说:“各位老爷,打花花这事,主要是俺办的,林元是给俺帮了帮手,就是顶命,也用俺这老命吧。”
赵锁儿见又进来个老太婆,马上问,“你是什么人?”
“俺是林元他娘。”
“哦,来的正好,我还没去抓你,你倒自家找上门来。来人,给我一起绑了。”赵队长说,“你们母子联合,虐待一个早已死了男人的寡妇,现在民国都过二十几年了,中山先生早就提倡民权,你他娘的就不拿国法当回事。花花的民权哪里去了?看来你们是想住几年大牢。”
林元家娘没有想到这样厉害,别看她在村里是母老虎,可是到了官府,软蛋一个,她能有什么本事?一听要让她母子住大牢,马上磕头如捣蒜,“大人饶命,俺们再也不敢了。快,林元,给大人认罪,给大人认罪。”
“认罪就能没事?你们母子已经将花花打的疯了,这和杀人可是同罪的,你们母子是该去蹲大狱的,甚至还要抵命。”
“大人开恩吧,求求你了,俺母子以后再也不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