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张的指尖冰凉,他更用力地握着我的手:
“别紧张,你只用微笑就好了。”
我深呼吸了一下,扬起嘴角跟在他身后向前走去。
“桑其将军,这是夫人蒙再知洛夫斯基。”
“桐锵司令,这是在下的新婚妻子蒙再知。”、
他就这样从容不迫地向在场的军官一一介绍我。
“哟,这不是夜总会的卖花西施蒙再知吗?”
发出这尖锐的讽刺声的是桐锵司令的夫人,夜总会的老板娘,她认得我,她也对我有莫名的敌意。
“蒙再知!过上好日子了吧,可怜None养了你十几年,你竟然把他一个人丢在那不遮风不挡雨的破屋子里。”
她一提到None,我就软了下去,柴航诺夫向她反击:
“桐锵夫人,请您对我的妻子放尊重些。”
她也没受到什么惊吓,继续口不留情地说:
“洛夫少爷,半年前那个在夜总会里大吵大闹发誓非苏玫不娶的人,是你,对吧?怎么了?口味变了?看上低贱货了?”
“够了!”我大叫。冲出了门。
很久之后,那天舞会的侍从才告诉我我离开以后的情况。我离开以后,桐锵夫人依旧不依不饶地口出狂言,柴航洛夫马上制止了她:
“如果今后你再敢说一句我夫人的闲话,我就马上把诺夫家族在立陶宛支援桐锵将军的十万人马撤回莫斯科,还有一旦诺夫家族在古巴的导弹一不小心走火,夫人您在古巴的家族又会怎么样呢?”
刚刚还出口狂言的妇人立马吓得闭紧了嘴巴。
我虽然没有看见那天柴航洛夫是如何维护我的,但我很清楚地记得那天他追上我之后发生了什么。
“蒙再知,你站住!”
“洛夫少爷,求您放我走吧,我不是你这个世界的。”
他表情严肃异常:
“我们都同生活在一个星球里,没有不同的世界。”
“你是上流社会的人,我不是,我只是个低贱的卖花女。”
“什么叫上流社会?今天你也见识到了吧?什么狗屁不同世界!我喜欢的,就是我的世界里的!”
“你说什么?”我大声问他。
没等我做完惊讶的表情,柴航洛夫就把我拽进他怀里,头一偏,双唇就倾覆了上来。我人生中这么多的第一次,都给了他。
“如果你想要,我就让你成为真正的诺夫家二少奶奶。”
他看着我,原先那冰凉的、深不见底的眼神变成了温柔的灰蓝色,就那么看着我。时间就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三烈焰玫瑰——热情似火,爱与美}
“二少爷,苏玫小姐到了。”女仆急匆匆赶来报信。
柴航洛夫听到这个,立马头也不回地走向诺夫山庄的大门,只剩我还站在原地一遍又一遍地思考他刚才所说的话。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苏玫。
她很美,是那种带有危险的美。黑色连衣裙加上烈焰红唇,将她白皙的肌肤衬得如脂如雪。一头黑色卷发如瀑直泻,一顶紫红色的宽檐帽是她这朵烈焰玫瑰独特的枝叶。
柴航洛夫忙得不可开交,在一旁指挥下人给苏玫搬行李,又向管家维叔一一交代苏玫的生活习惯,看的出来,他很了解她。
远远看见我,苏玫拉开裙摆,弯下身向我行了个礼,这么友好的招呼,却伴随着一个挑衅式的微笑。
自从苏玫住进诺夫山庄,我才知道了什么叫女主人的回归,柴航洛夫为她在花园里种上了一大片早已几近灭绝的赤焰玫瑰。而我的桔梗花只是生长在草地上,春风吹又生。
他带着苏玫出席舞会,为她举行派对,几乎给了她他所有一切,甚至让我怀疑那天只是一场梦。
这天下了雨,柴航洛夫带着苏玫去了国议院庆典。我沉默的站在窗边,看着他们的车子渐行渐远,我拉起了窗帘,努力不让自己去想象他们郎才女貌的情形。
管家端了一份晚餐进来。
“二少奶奶,刚才您没下楼吃晚餐,吃点儿吧!”
“维叔,别再这么叫我了,我不是二少奶奶,苏玫才是。”
维叔叹了口气,走到我面前:
“二少奶奶,苏玫小姐和二少爷从小一起长大,后来苏玫小姐家破人亡,沦落到到夜总会里卖唱,二少爷对她,只有责任。二少奶奶,自己喜欢的,一定要去争取。”
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为自己争取过什么。所以这次我要试一试。我又换上了柴航洛夫第一次带我参加舞会的礼服,坐上了开往庆典的车,一路上雨一直在不停的下,而我在给自己鼓劲。
没想到还没进门,我就被拦住了。门口的警卫坚持没有邀请函不许入内,我急得跺脚,只好让警卫帮我把柴航洛夫叫出来。
出来的不是他,是苏玫。
“蒙再知,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她开门见山。
我一心只想见他:“你带我去见柴航洛夫好吗?”
她冷笑一声:“当了几天孔雀就真把自己当成凤凰啦?注定是洛夫夫人的是我不是你,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吗?”她指使几个手下把我拉到巷子里来,拖进来一个被打得浑身是伤的人,拖到我面前。
我认出那是None,立马扑到他身旁检查他的伤口。
“None是吧?蒙再知的父亲?盗取了国家机密?”话音刚落,她掏出手枪,砰的一声打中了None,我就看着他到在我面前,我却无能为力。
“像这样的人,或者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苏玫整整衣着,转身回到歌舞升平的庆典中去了。她的几个手下拖走了None的尸体,我独自坐在雨中哭得声嘶力竭,心灰意冷。我失去了我唯一的亲人。
更让我心寒的是柴航洛夫,他刚回到家,我就开口问他:“None死了,你知道吗?”苏玫倒也不胆怯:“是我干的。”
柴航洛夫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再知。你先回房去好吗?”
他说完这句话,我已经彻底看透,暗下决心离开这里。
{四雏菊——愉快幸福,深埋心底的爱}
我一声不响搬到了诺夫山庄山脚下已经荒废了许久的一间小木屋,打扫干净以后便安顿了下来,None死了,我也无家可归了。
小木屋外有个红色的掉了漆的邮箱,邮差每天都会路过,然后塞到邮箱里一封信,我从未看过,我不想再接触这些本不该进入我的世界的人和事。闲下来时我最喜欢种花,百合,玫瑰,雏菊,唯独不种桔梗花,因为它已经开遍了诺夫山庄的草场。
日子过得很快,仿佛每天我打开窗迎来阳光之后再关上窗便是一个月过去了,我在小木屋里住了大半年,柴航洛夫从未来看过我,我想,他甚至,连提,也从没提过我吧,只有维叔会偶尔接济我。
那是苏联历史上的一次大变故。
1932年,随着集体化运动的高涨,苏联开始了消灭富农阶级的斗争。国家对富农的财产的生产资料进行剥夺,并将这些财产转交集体农庄,大批富农被强行迁移到荒芜寒冷的西伯利亚等地区参加劳动。作为苏联六大富农家族之一的诺夫斯基家族已经难逃灭亡的命运。
维叔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诺夫家族已经迁到西伯利亚一个多月,而住在山脚下的我竟然一无所知。我冲到屋外,拿出了一个多月来从西伯利亚寄来的所有信件。都是柴航洛夫寄来的:
第一封:再知,我走之前,亲手杀了苏玫,你能原谅我吗?
里面有一朵七里香——等待你回来,我是你的俘虏。
第二封:西伯利亚冷的要命,再知,你不肯原谅我吗?
蒲公英——停不了的爱,永不止息的爱。
第三封:父亲死了,诺夫家族已经没剩多少人了。
勿忘我——永恒的爱,温厚情谊。
第四封,第五封……..
{五桔梗花——永恒的爱,无望的爱}
看完所有信件,我已经难以自持,狂奔到草场上,骑走了最近的一匹马。
在西伯利亚,还有一个人在等着我,用他全部的生命。
走之前,我什么也没带,只摘了一把桔梗花。、
桔梗花的花语是:永恒不变的爱。
我愿意邪恶,我愿意悲伤,我能忍受饥饿,疼痛。哪怕是躺在冰天雪地里,只要身边的人是他,我就心甘情愿。
而现在,我要给他带去风花满地,雪月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