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作文:
学文之法,读韩文法已见前。既知篇法、章法、句法、字法之正体矣,然后更看全集,有谢叠山批点及选看欧阳公有陈同父选者佳、曾南丰《类藁》、王临川三家文体,然后知展开间架之法。缘此三家,俱是步骤。韩文明畅平实,学之则文体纯一,庶可望其成一大家数文字。欧曾比韩更开阖舟明,运意缜密,易学而耐点检。然其句法则渐不若韩之古。朱子学之,句又长矣,真西山虽亦主于明理,句法还短,不可不知。他如柳子厚文先看西山所选叙事议论,次看全集。苏明允文,皆不可不看。其余诸家之文,不须杂看。此是自韩学下来渐要展开之法,看此要识文体之佳耳。其短于理处极多,亦可以为理不明,而不幸能文之戒。如欲叙事雄深雅健,可以当史笔之任,当直学《史记》、《西汉书》。先读真西山《文章正宗》,及汤东涧所选者,然后熟看班、马全史。此乃作纪载垂世之文,不可不学。后生学文,先能展开滂沛,后欲收敛简古甚易。若一下便学简古,后欲展开作大篇,难矣。若未忘场屋,欲学策,以我平日得于《四书》者为本,更守平日所学文法,更略看汉唐策、陆宣公奏议、朱子封事书疏、宋名臣奏议、范文正公、王临川、苏东坡万言书、策略、策别等,学陈利害则得矣。况性理、治道、制度三者已下工夫,亦不患于无以答所问矣。虽今日时务得失,亦须详究。欲学经问,直以《大学》、《中庸或问》为法,平日既读《四书注》,及读看性理文字,又不患于无本矣。欲学经义,亦仿《或问》文体,用朱子《贡举私议》之说,接《贡举私议》云“令应举人各占两家以上”,“将来答意,则以本说为主,而旁通他说以辨其是非,则洽经者不敢妄牵己意,而必有据依矣。”又云“使治经者必守家法,命题者必依章句,答义者必通贡经文,条举众说,而断以己意,当更写卷之式,明著问目之文,而疏其上下文,通约三十字以上,次列所治之说,而论其意,次又旁引他说,而以己意反复辨析,以求至当之归。但令直论圣贤本意,与其施用之实,不必如今日分段破题。对偶敷衍之体,每道只限五六百字以上。至于旧例经义,禁引史传,乃王氏末流之弊,皆当有以正之。”此《私议》之说也。窃谓今之试中经义,既用张庭坚体,亦不得不略仿之也。考试者是亦不思之甚也。张庭坚体已具冒原讲证结,特未如宋末所谓文妖经贼之弊耳,致使累举所取程文,未尝有一篇能尽依今制,明举所主所用所兼用之说者。此皆考官不能推明设科初意,预防末流轻浅虚衍之弊,致使举举相承,以中为式。今日乡试经义,欲如初举方希愿《礼记》义者,不可得矣。科制明白,不拘格律,盖欲学者直写胸中所学耳,奈何阴用冒原讲证结格律,死守而不变?安得上务实学,得实材为国家用,而为科目增重哉!因著私论于此,以待能陈于上者取焉。如自朝廷议修学校教法,以辅宾兴之制,则此弊息矣。假如《书》义仿张体,以蔡《传》之说为终篇主意,如论破然。如《传》辞已精紧而括尽题意,则就用之为起;或略而泠,则以其意自做,次略衍开;次入题发明以结之;次原题题下再提起前纲主意,历提上下经文而归重此题;次反覆敷演,或正演,或反演,或正引事证,或反引事证,缴归主意;次结,或入讲腹提问逐节所主之说,所以释此章之意,如孔颖达疏文释注之体,逐节发明其说,援引以证之,缴归主意,后节如前,又总论以结之。如《易》,又旁通所主,次一家说,又发明其异者而论断之,又握引以证之结之,次兼用注疏,论其得失而断之证之结之。平日既熟读经传,又不患于无本矣,此亦姑言其大略耳,在作者自有活法,直写平日所得经旨,无不可者。元设料条制,既云作义不拘格律,则自可依《贡举私议》法,此则最妙。如不得已,用张庭坚体,亦须守传注,议论确实,不凿不浮可也。欲学古赋,读《离骚》已见前,更看读《楚辞》后语,并韩、柳所作句法韵度,则已得之。欲得著题命意间架,辞语缜密而有议论,为科举用,则当择《文选》中汉、魏诸赋、《七发》及《晋问》熟看。大率近世文章视古渐弱,其运意则缜密于前,但于《文选》、《文粹》、《文鉴》观之便见。欲学古体制、诰、章、表,读《文章正宗辞命类》,及选看王临川、曾南丰、苏东坡、汪龙溪、周平园《宏辞总类》等体。四六章表以王临川、邓润甫、曾南丰、苏求坡、汪龙溪、周平园、陆放翁、刘后村及《宏辞总类》为式。其四六表体,今纵未能尽见诸家全集,选抄亦须得旧本翰苑新书观之,则见诸家之体,且并得其编定事料,为用作科举文字之法。用西山法。
读看近经问文字九日,作一日。
读看近经义文字九日,作一日。
读看古赋九日,作一日。
读看策九日,作一日。
作他文皆然。文体既熟,旋增作文日数。大抵作文办料识格,在于平日。此用剡源戴氏法。及作文之日,得题即放胆,此用叠山谢氏法。立定主意,便布置间架,以平日所见,一笔扫就,却旋改可也。如此则笔力不馁。作文以主意为将军,转换开阖,如行军之必由将军号令。句则其裨将,字则其兵卒,事料则其器械。当使兵随将转,所以东坡答江阴葛延之万里徒步至儋耳求作文秘诀曰:“意而已。作文事料,散在经史子集,惟意足以摄之。”正此之谓。如通篇主意间架未定,临期逐旋摹拟,用尽心力,不成文矣。切戒!
——仍以每日早饭前倍温《四书》经注、《或问》、本经传注、诸经正文,温史。夜间考索制度书,温看性理书,如前法。
专以二三年工学文之后,才二十二三岁,或二十四五岁,自此可以应举矣。三场既成,却旋明余经,及作古文。余经合读合看诸书,已见于前。窃谓明《四书》本经,心用朱子读法,必专用三年之功,夜止兼看性理书,并不得杂以他书,必以读经空眼簿日填以自程。看史及学文,必在三年之外,所作经义,必尽依科制条举所主所用所兼用之说而推明之。又必择友举行蓝田吕氏《乡约》之目,使德业相劝,过失相规,则学者平日皆知孰尚行实,惟恐得罪于多评,则读书不为空言,而士习厚矣。必若此,然后可以仰称科制经明行修,乡党称其考弟,朋友服其信义之实,庶乎其贤材盛而治教兴也,岂曰小补。古者大司徒以乡三物救万民而宾兴之,未有不教而可以宾兴者。方今圣朝科制明经,一主程、朱之说,使经术、理学,举业三者合一,以开志道之士,此诚今日学者之大幸,岂汉、唐、宋科目所能企其万一。第因方今学校教法未立,不过随其师之所知所能,以之为教为学。凡读书才挟册开卷,已准拟作程文,用则是未明道已计功,未正谊已谋利,其始不过********,失先后本末之宜而已,岂知此实儒之君子小人所由以分,其有害士习,乃如此之大。呜呼!先贤教人格言大训,何乃置之无用之地哉!敢私著于此,以待职教养者取焉。
右分年日程,一用朱子之意修之。如此读书、学文皆办,才二十二三岁,或二十四五岁。若紧著课程,又未必至此时也。虽前所云失时失序者,不过更增二三年耳,大抵亦在三十岁前皆办也。世之欲速好径,失先后本末之序,虽曰读书作文而白首无成者,可以观矣。此法似乎迂阔,而收可必之功,如种之获云。
前所云学文之后,方再明一经,出于不得已。才能作文之后,便补一经,不可迟,须是手自抄读。其诸经抄法读法并已见前。
其余经史子集音义旁证等书,别见书目,今不备载。惟取旁证一二,日当观省者,于末卷。
读经之后当看全史一过。看张子、邵子、三胡、张南轩、吕东莱、真西山、魏鹤山、程、朱门人之书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