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村,名如其地形,若一个魄将境的人在村上俯瞰,全村就像是一个雕刻大师在一块完整的木头上凿出一个葫芦来,而葫芦口就是村子的村口。
黄昏时分,楚林五人来到葫芦村的村口处,村口的空地上几个小孩子追逐玩耍,看见了手持兵器的几人,并不怕生的孩子们放弃了追逐,向几人围了过来。
“大哥哥,你的剑可以给我摸一摸么?”一个小男孩拉着梅辞的衣袖,指着梅辞背上的长剑,眼眸中满满的期望。
没有忍心拒绝的梅辞,结开绑着长剑的布带,递给了小男孩,小男孩小心翼翼的接过,长剑直立在地上,长剑剑柄和小男孩的双肩齐高,小男孩双手握着剑柄往上提,抽了几次依然没能如愿,有些看不下去的梅辞,帮小男孩从剑鞘中取出了长剑,递给了小男孩,小男孩看着雪亮的长剑,欣喜再也掩饰不住。
小男孩双手吃力的挥舞着长剑,在同伴羡慕的眼光中显得有些洋洋得意,仿佛一剑在手,江湖就有了。
“放学都这么久了,你们怎么还不回家?快回家。”一个右手拄着拐杖的老者,左手拿着书籍的老人出现在村口的巨石旁。
“是,夫子。”
小男孩吧长剑还给了梅辞,轻轻说了声谢谢,然后和小伙伴们哼着歌谣向村里跑去,“葫芦口,一人在,万人难。葫芦底,万人在,一人难。”还不时回头,眼眸中流露着兴奋和不舍。
“你们是来借宿的吧?”望着最后一个小孩消失在村口,老人拄着拐杖来到楚林五人面前。
葫芦村并不偏僻,相反这个地方过往的行人还不少,因为这个村子就在中州通往暄州的必经之路的边上。
来这个村子借宿的行人也不少,因此老人才会如此相问。
“老哥,这天色太暗了,我们继续赶路是不行了,就想在这个村子来碰碰运气,看能否在这歇一晚,不知老哥能否行个方便。”楚林抱拳微微开口。
“我不是你们江湖人,这些礼数就免了吧,走吧,你们人多,村子里我家空房多,去我家吧。”老人微微侧身,躲开了楚林双手所抱拳头的前方,淡淡的说完话,就转身向村里走去。
虽然有些诧异于老人的痛快,但有些兴奋于不再露宿山林的几人,快步跟了上去。
行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一间瓦房出现在众人的眼中,虽然是瓦房,但这应该是村子里最好的屋子了,一路行来,竹语所看见的房屋都是茅屋。
月亮随着天空的黑暗,愈渐明亮,月下瓦房前,几根长凳杂乱的摆放着,长凳上吃过晚饭的几人聊起了天。
“老爷爷,你做的饭菜真好吃。”竹语抚摸着有些涨的肚子出声道。
“呵呵”和竹语同坐一根长凳上的老人微微一笑,上了年纪的人总喜欢被人夸奖的。“一个人久了,有些东西都要熟悉,熟悉到一定程度,就会得心应手了。”
“老爷爷,刚才听那些小弟弟喊你“夫子”,这个小山村里有书塾么?”梅辞直起平躺在长凳上的身子,疑惑出声。
老人的目光迷离,陷入了回忆。“十年前的事了,那时我本想趁着还没入土,想在这世界里多走走,虽说读了一些书,但能多走些路去应正书中的知识应该更不错吧,我从涪州出发,一路向西,本打算走遍现在的七大州,谁知走到这里后,就再也迈不开脚步了,村民的淳朴和小孩稚笑都深深的吸引着我,而我打算在这居住下来,除了读了一些书,我也没有其它的本事,就在村里办起了书塾,对于书塾,村民们是非常高兴的,他们不但出力建造了书塾,就连我这房子也是他们建起来的,对于淳朴的村民们来说,孩子认几个字总会是好的。”
在几人里一直比较心细的兰影等老人说完就迫不及待的问道:“现在的七州?难道以前不止七个么?”
老人微微摇头,把回忆再次封进脑海深处,开口回答道:“我从一本古籍上看到的,古籍是讲的是魄历年前的地理,和现在的《天文地理》是一类的书籍,但古籍的开篇就说:“天下九州之地,皆被一水环绕。”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现在的七州变广了,把原来的九州衍变成现在的七个州了。还是本就就有九个州,而那两个州不知去向了。”
“这个说法,我也有所耳闻。”微眯双眼的楚林点头赞同道,“那本古籍应该是出自当时的最强国“汉国”之手吧?”
老人有些诧异,微微点头,“现在读书的的人不多了,没想到你会知道,看来楚老弟也是爱读书之人啊。”
楚林罕见的有些汗颜,微微摆手,“一次偶然见到的,一直都在修炼魄力,哪有时间去读书啊。”
“是啊,自从魄历年开始,庙堂和江湖并存的时代就灭亡了,如今的江湖中还剩下几个专心读书的人啊,魄历年后的七百年是武者的天堂,读书人的人间啊,我年轻时,常常感叹生不逢时,然而除了给头上多添几丝白丝,其它并没有什么改变,年纪大了,也就认命了,也看开了,庙堂的灭亡也许是还给了这个被束缚的世界自由吧。”老人口中虽说看开了,但眼里的那眸失落未能逃过竹语的眼睛。
老人从长凳上站起身来,捶了捶腰,“上了年纪就不能久坐,坐久了感觉全身都僵硬了。你们也去休息吧。
”
老人在前面提着油灯为几人引路,五个人三个房间,楚林独自一间,梅辞和菊枫一间,兰影和竹语一间。
望着房间里堆满的书籍,竹语不禁想起了阴山月光下秋千上的捧书少年,还有那可口的桑椹。
竹语突然想到什么,出声向还未离开房间的老人问道:“老爷爷,刚才那些小弟弟哼的歌谣是怎么回事?”
老人坐到了床边,“小友喜欢听故事么?”
“嗯。”
“那我就多说会儿,和小友讲一个我从书上看到的故事。”
魄历年前七国争霸,汉、胡、楼兰三国最为强大,弥、西夜、姑墨、桓较弱,当时处于现在中州的楼兰遭遇西夜和姑墨的联合的袭击,姑墨在楼兰的北方,也就是现在的与中州相连的酈州,西夜国在楼兰的东方,两者联合从楼兰的东方挺进军队。
一直在和西边胡国角力的的楼兰国毫无防备,连丢几座城池,等楼兰反应过来时,西夜和姑墨的联盟军已经打到了葫芦村这里,葫芦村凭借险要的地势,在魄历年前一直是兵家必争之地。
在葫芦村一直都有楼兰的军队驻扎,大约有五千人的样子,掌军的是张雨将军,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
在这里,联盟军队遭到了向西以来的第一次重阻,张雨带着军队打了联盟军一个出其不意后就龟缩在了葫芦村里,葫芦口易守难攻,可以算的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但张雨将军的属下有些质疑将军的决定,这么龟缩在村里,不就给联盟军让出道路了吗,在葫芦村到楼兰国都之间可再没有这么险峻的地势,难道就让联盟军长驱直入?
张雨将军在接到国师李江的命令时,也有些不可置信,但军令如山,而且国师在楼兰的智谋是无人能及的,张雨按照国师的要求,除了刚开始的一次正面交锋,其它战斗就只有葫芦口处的攻守战役。
楼兰士兵本就强悍,正面抗衡,一个楼兰士兵可以掀翻两个联盟军,加上有利的地形,半个月过去了,葫芦口联盟军的尸体堆积如山。
但令人惊奇的是联盟军没攻破葫芦村,但他也没有西行向楼兰国都而去。
渐渐的,张雨将军发现了端倪,能当上将军的人智慧虽说比不过国师李江,但也比平常人要稍好,联盟军是怕他们刚向西而去的时候,葫芦村里的五千人也跟着他们的尾巴,到时和楼兰国都的四万守军来一个夹击,七万的联盟军被四万五千人夹击,而且是在楼兰国的地盘上作战,这胜负就难说了。
一个月过去了,葫芦口,血流成河,坚硬的土地长时间在血液的浸泡下也酥软了。虽然每次的攻守战,楼兰都能以一换五,换六,但张雨将军的脸上愁眉不展,因为伙房的人告诉他粮食就剩下两三天的量了,而张雨接到的命令是坚守到敌人离开,不管是向西还是向东。
又一半个月过去了,白天的葫芦口依然鲜血横流,到晚上没睡熟的士兵能听到战马的嘶鸣。
两个月过去了,敌人依然没有退去,村里的五千人下降到了三千人,而联盟军丢了一万三千人的性命在葫芦口。这半个月的夜晚已经听不到战马的鸣叫,只是联盟军晚上来葫芦口替伙伴收尸时发现数目有些不对,难道有人当了逃兵?
坚守了两个半月后,葫芦村迎来了反击的时候,胡国和楼兰签订了停战书,楼兰西边的驻扎军和国都的守卫军在国师李江的带领下,极速奔着葫芦口而来,联盟军四散而逃,一直被驱除到楼兰境外,国师才掉转了一直向东的马匹的头,回到葫芦口准备嘉奖张雨将军时,才发现葫芦村里伙房的厨子全都自杀了,而找到张雨将军的地方是在一个悬崖边,悬崖位于村子的后方,也就是葫芦的底部。
张雨将军没有听取国师李江的苦苦劝说,只说了一句话,然后就转身跳下了悬崖,这句话就是那歌谣:葫芦口,一人在,万人难。葫芦底,万人在,一人难。
这场战役被一个士兵记录了下来,这个士兵的父亲就是伙房自杀的厨子之一。
很多年过去了,士兵的笔记被发现后,明白缘由的人们把张雨将军跳下去的那个地方称为”救赎崖。”
然而他们没想到这个称呼对后世的影响,听乡亲们说,现在还少了,以前来葫芦底寻求“救赎”的人可不少,我呆在这里的十年里,可是亲眼看到两人从那坐悬崖跳下去,一个二十多岁断臂的年轻人,一个把全身都包在黑布里的女子。
说完故事的老人感叹良久,然后提着将息的油灯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