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留城,阴山北边的一座小城,此时一城南小宅子里。
“不要,福伯……”一声悲切的呐喊在这小院响起,院内一老人捂着胸口缓缓倒下,倒地处已有三人早就死去。
“为什么?你是谁?”悲痛的柳燚跑到福伯身边,却怎么也阻止不了福伯气息的渐弱,抬头,满擎着泪光的双眼望向这突然出现提着长剑的斗篷男子,身后一羊角辫小女孩早已被这血腥的场面吓得晕了过去。
“我是谁?少爷,我是阿祥啊。”男子说着摘下了斗篷,露出了一张不忍直视的脸,纵横交错的割伤伤痕布满了脸庞,此时看不出年纪的男子,脸上的伤痕鼓起,似乎在笑。
“你不是在我家打扫祠堂的人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看着男子的脸,柳燚的脸上充满了愤怒,思绪不禁回到了九年前。
九年前的清明节,柳家在祠堂进行祭祀,五岁的柳燚低头跪地作揖的时候,调皮的他眼珠乱转,看见了人群后一老仆恐怖的脸,吓得“哇哇”的哭了,声音惊动了父亲和母亲,知晓事由的父亲并没有惩罚老仆,只是从那以后,老仆的脸上多了一块黑布。
而后来听父亲说,那个老仆是在柳燚出生前一年来到柳家的,当时招收仆人的管事者因为这人恐怖的面容而拒绝了,而这人并没有离去,一直待在柳家的家门前。
而某一天,柳燚的母亲出门时,望见了门前石阶上因过度饥饿而晕倒的他,了解事由的母亲,吩咐下人把他带进了柳家,之后,这人就成了柳家的仆人,因为面容的关系,把他分配到了柳家偏僻的祠堂里做事。
男子当然知晓柳燚问的是什么,“让柳枫还债罢了。”男子淡淡道。
“父亲?我父亲欠你什么了?会让你把我柳家屠得满门殆尽?”柳燚放下已经断气的福伯,起身站了起来,脸上愤怒未减,只是多了一分疑惑。
“哦,你父亲没给你提过他年轻有两个兄弟么?”男子收起长剑,缓缓走了过来。
“你是说三叔和大伯?父亲说当年他们三人一起闯荡江湖时,遭到山贼的追杀,只有父亲才活了下来,祠堂里还供奉着三叔和大伯的灵牌呢。”
“骗子,全是假话。”男子突然激动出声,呼吸有些加重,一阵功夫后才慢慢平静下来,男子走到柳燚身前的石阶上坐下,
“人老了,稍走几步路,就有些累了,我来和你说说你父亲和那两兄弟的事吧。”
而此时不留城南街上,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白衣女子在人群中穿梭,左手拿着风车,右手拿着一根冰糖葫芦正往嘴里塞,看着前方摊上的面具,就欣喜的跑了过去。
“二十年前,一只西下的客船,在行到一狭窄的河道时,遭遇到水贼的袭击,船上的人惊慌失措,只有三人临危不惧,挺身而出,打退了水贼,而之后携手御敌的三人心心相惜,在众船客感激的目光中,结拜为异姓兄弟。”
“之后,三人结伴闯江湖,直到有一天,三人中的老二向其他两人说他有些想家了,想回去看看。出门在外已经好几年的其他两人也有了这想法,三人就此分道扬镳。”
“而三人再次相遇,是在老大的家里,是老大分别向老二,老三递送信件,召集而来的。老大的儿子疾病缠身,需要一笔庞大的钱财。而这笔钱财几人合计一下也没能凑够,三人就萌生了去深山寻宝的念头。”
“说干就干的三人来到了没有人迹的深山老林,第一个月过去了,几人一点收获也没有,直到第二个月末,几人在一悬崖边休息的时候,眼尖的老三望见了一株红色的,开的很旺的花生长在悬崖的峭壁上。老二寻声望去,并脱口而出“离火花”,其他两人虽然有些惊奇老二能认识,但很快就被宝物所吸引。“
“三人很快就商量好如何去获取“离火花”的对策,老三身手敏捷,先循着绳子下去,而老大为防止意外的发生,也跟着老三下去,老二因为力量最强,就在悬崖上拉着绳子。”
“摘取过程很顺利,而就在老大把老三递来的“离火花”交到老二的手中的时候,老二的眼里被惊喜填满,“真的是“离火花”,阳性至极的宝物。”然后老大看见老二眼神复杂的看向他,没有理会老大伸上来的右手。
““对不起了。”,老二说完这话,就砍断了拴在腰间的绳子,老大和老三向悬崖下坠去。然而幸运的老大落在了悬崖中部的一个杂乱的树藤间,活了下来。”
“活下来的老大,花了一天时间滑落到悬崖底,找到并掩埋了已摔成肉酱的老三,然后寻找着出路,终于在一个月后找到了出路,回到了自己的家,然而发现儿子在一个星期前就没有了药物的支撑,已经死去。痛失儿子的老大在儿子发臭的尸体前,有了复仇的强烈念头。”
“处理完儿子的伤势后,老大踏上了寻找老二复仇的路,然而到了老二家里才知晓老二在半个月前就已经搬家了,老大一路打探消息,终于在五年后打探到了老二的所在地,而老二家正在招募家丁,为了混进去,老大用剑画花了脸,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才不会被老二认出来。”
“然而因为脸上恐怖的剑痕,他很快就被赶了出来,不甘心的他一直守在老二家门外,直到饿晕过去。而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老二家的家里,分配到在祠堂做打扫。而他并没用马上动手,因为他也想让老二尝尝失去儿子的痛苦,他一边努力修炼,一边等待着。”
“在第二年,老二妻子生下了一小孩,家里所有的人都很开心,当然也包括在祠堂做事的老大,他在小孩喝的羊奶中动了一些手脚,但那并不致命,他还在等,等这个小孩长大,等老二变老。”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三个月前,他去老二书房领工钱的时候,他身上玉佩的系线断了,掉了出来,被老二看见了,也知晓了他的真实身份,身份暴露的他暴起杀人,把老二家里其它人都杀掉了,而留着奄奄一息的老二夫妇。”
“在书房,老大问老二:“为什么?”老二说:“没办法,你要救你的孩子,而我要救我的妻子,我妻子的魄物有些奇怪,她每次施展魄力后都会寒气刺骨,而需要至阳之物才能治疗。”他哈哈大笑。”
“他笑老二自作孽不可活,救了妻子的病,然而这病却传到儿子身上,而他当年在羊奶中做的一些手脚只是加重了这病而已。”
“而在临死前,老二苦苦求老大,说他的儿女是无辜的,求老大放过他的儿女,老大只回说了一句:“老三不无辜?我的儿子不无辜?就你的儿女无辜?”说完,他在老二腹部补了一剑就离开了,他还要去寻找老二的儿女。”
男子说完,淡淡开口:“这才是真实的,你父亲连自己的孩子都欺骗,真是个“好父亲”啊!”
柳燚看着眼前这个本该称为大伯的男子,眼神复杂,下意识的为父亲辩解,“父亲不是给你们在祠堂设立灵牌了么?说明他悔过了,你就不能放过他?”
“是啊,可一个活生生的人每天擦拭着自己的灵牌,你想过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男子缓缓起身,咆哮出声,然后提着长剑向柳燚走去。
柳燚把昏迷的妹妹护在身后,“我知道“父债子还”,但你能不能放过我妹妹,她什么也不知道,用我的命去抵你儿子的命吧。”
“不够。”男子说完,长剑滑向了柳燚。
柳燚闭上了眼睛,迎接着死亡的到来,然而半天没有动静,柳燚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一团水,对,就是一团水托着男子的长剑,男子面目狰狞,双臂青筋鼓起,长剑依然未能向下一分。
“是谁?为什么要阻碍我?”男子和柳燚向着宅门望去,一戴着面具,左手风车,右手糖葫芦的女子出现在那里,正一跳一跳的向这边走来。
“我不管你们有什么恩怨,但我不许你伤害我未来的师弟。”女子来到两人身前,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那我就先杀了你,“魄附””男子说完,一只猿猴出现在他头顶,然后迅速融进体内。
长剑划过一个角度,向女子削去,女子躲也不躲,长剑在女子身边停下,依然是那团水阻止了长剑的前进。
“没用的,你一个魄师下阶可不是我的对手。”女子再往口中塞进一颗糖葫芦,口齿有些不清的说道。
“哟,想自爆,姑奶奶可不给你这个机会。”察觉到男子猛涨的气息,女孩丢掉了左手的风车,指尖微动,“缚”齿间蹦出了一个字后,就见一条水绳把男子捆了起来。
男子挣扎着,却没能挣脱,连魄力都不能施展出来,男子脸上渐渐有些绝望了。
“我未来的小师弟,来,师姐给你好吃的。”女子的脸伸到柳燚身前,同时把右手还仅剩的一个糖葫芦递向了他。
“谢谢,我不要。”柳燚还没能从这女子突然地出现,救下了他,然后打败了男子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你不要么?真可惜,很好吃的。”说着塞进嘴里,咬得“嘣嘣”作响。
“你说我是你未来小师弟是怎么回事?”被眼前女子俏皮的动作所吸引,柳燚痛苦的情绪慢慢变淡。
“你的魄物很特殊,只有拜在我师父门下,你才能发挥出你魄物的实力。”女子淡淡说道。
“魄物?你看得见我的魄物?”柳燚有些惊讶。
“不能,但我能感受到你魄物蕴含的那股寒冷气息。跟我走吧,只要拜在我师父门下,保证你将来会成为一方强者的。”
“听上去怎么这么不靠谱。”
“跟不跟我走?你不走,我可要走了。”
“等等,我把他们埋了再跟你走,还有这是我妹妹,可以一起去吧?”
“可以。”
宅子里,望着渐渐远去的三人,男子身上的水绳自动解开了,男子眼神复杂。然后拔剑自刎。仇恨驱使着这个人活着,当得知再也报不了这个仇了,他就没了活着的动力,死亡才是最好的归宿。
四个小坟堆前,柳燚站起了身,拉起醒过来不久的妹妹的手,跟在白衣女子身后。
“去哪?”
“很远的地方。”
“多远?”
“反正很远,别问了,再问,小心我揍你啊。这次偷跑出来玩,回去肯定被师傅骂,可现在不一样了,给师傅带个宝贝弟子回去,师傅应该会饶过我吧。”
“你说什么?”
“闭嘴,叫你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