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的时候,已是深夜。背后的大块皮肤被火炎烧灼时那样疼痛。自脖颈以下开始,浑身的骨骼关节却像是有无数的铁针在不断的刺进去。从来到英国后,李已经是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难以说出的痛苦。李脸色发白,却攥紧着拳头,强咬着牙齿。身体为他来到这儿已经付出了代价。区区小小的疼痛已经算是眷顾了。
持续了半个小时,连全身神经都几乎麻木之后,刑罚一样的疼痛感才如海潮般褪去。一身的透汗,贴在李汗腻的皮肤上。李大口地喘气,情绪却像是大病初愈好了一节。没关上窗外的冷空气吹进了李的房间,乡野的秋间晚风透着寒气,此时却让李浑身舒爽了不少。总算大脑不在继续昏热,让李能正常的思索。
回程的马车上,李做了一个奇怪得梦,梦境得真实以至于他最后从中惊醒之后才知觉到那仅仅只是一个梦而已。
可要李现在回想起来,李也只能记起一只眼睛。
一只眼睛,一只大大的红色眼睛。在李的大脑中所架构出来得世界里,有一只巨大的红色眼球。李被追赶着。确切得来说,他是被某种东西所追赶着。李只能不停得奔跑,躲避身后追赶着他得东西。他为什么被追赶。至于这个理由,完全记不清了。就好像这个梦一开始时候他不由自主地被追赶着。躯体在奔跑中浑身酸痛,疲惫得双腿想要停住歇歇,但慌张的情绪却不准它们停下来。手臂随着奔跑惯性摆动而且虚弱无力。李的脖颈不时地扭转,让他得眼睛注意后方。那一只红色的大眼睛,吓人的大眼球,在身后盯着他。那慑人的眼李光是匆匆一瞥便都让自己胆寒并且绝望。李可以用凶狠,残暴,恐怖,狰狞这些词语粗浅得形容那双眼睛发出目光的可怕。但在梦境中却拿不出,也没有办法用任何得修辞来写下他看到身后追该他时那双眼神的修饰。李在其中不停得奔跑,却感觉怎么也不能够逃出生天。印象之真实和深刻以至于让李醒来之时连身上所着得内里的衬衫全被被冷汗所湿透了。
李不知道如果他不及时醒来得话,这个梦会如何怎样地继续下去。李仅仅知道的是,当他的向导敲开车厢门,向李提示他们的马车已经回到女伯爵的庄园庭院,在庄园的仆役和向导的狐疑目光下李依然呆坐在马车车厢里对刚才李所经历的奇异地梦境茫然了好大一会儿。
李是无神论者,这一点他从来都是毋庸置疑。但他同时在认同弗洛伊德的学说的同时,关于梦境的观点倾向于其他专家学者提出的部分理论。
梦是协调人体心理世界平衡的一种方式,有些时候梦境里发生的事反映或者折射出做梦者的精神状态。但极少数时候,无意识的在对人体放射一种奇异的自我暗示,这种暗示有时候甚至类似预言一样的,是对人体自身感受周围情况的被动映射。
虽然这种说法玄之又玄,但不信世间妖魔鬼怪神奇魅灵的李来说,这个理论反而是让他觉得很可信的,正像野外的野兽本能地会感知身边未知的危险一样。人类,其实也不就是进化过了,懂得思考的高级动物而已。
仆役早已经为李烧好了洗澡水,当李脱下奔走一天一身臭汗的衣服,洗洁劳累的身体换上干净衣衫。正打算将今天的遭遇,包括今早遇到的神秘少女柳恭水心子和归来时那个奇怪的梦境统统一并告诉身体不适在庄园里修养的罗素时。却在庄园仆役的口中得知,他的同伴已经因事回到伦敦去了。
“是的,勋爵大人,罗素伯爵今天一早儿便留下口信离开了。”管家约克一如一个合格的英格兰伯爵家执事,不亢不卑而且带着贵族家族的自豪口气。
“没有留下给我的信函吗?就算是口信什么的也没有?”
“没有,勋爵大人。我们甚至都没有见到罗素伯爵的面,是伯爵家的贵族仆人在伯爵上马车后才告诉我们的。据说是非常紧急的事。在下也对罗素伯爵不辞而别感到疑惑,但那仆人手里亮出的伯爵家贵族纹章可是货真价实。”
不敢相信,这对李可说是个不大不小的打击,更何况是在仆役说起罗素没有留给他任何书信或者口头解释的情况下离去。
罗莉娅女爵突然启程前往了朴茨茅斯,去处理她的家族生意。在硕大的长条餐桌上只有李一个人享用巴斯克庄园厨师的厨艺。罗素突然的不告而别让李有些沮丧。但随之而来在李越想之下疑惑是越来越大。罗素昨夜的伤势虽然不至于致命,但在他的这个年纪,怎么来说都要休养一两天才是。就算是真有什么重大事情非走不可,也应该多少对庄园的仆役们嘱咐一下才对。就算是一般人也不可能就这样悄无声息的不告而别。何况还是罗素这样一个老牌贵族。这样做不符合罗素的为人,更不符合李对罗素的认知。
对那罗素家仆的事情,李也深深表示非常怀疑。且说李和罗素之间相交时间也已经不算很短。在他们这个群体来说,‘学者’的因子更比‘贵族’的成分比例zhan有率要大得多。以李所知的,罗素不会不使唤仆役,那是贵族的身份所决定了的。但他不会将所有事都交由他得管家还有贴身男仆来打理。尤其是在人际交际上面和其他对外。就算是罗素真的要走,也不会一声不吭让他得仆役来处理善后。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而且家纹这个事。李对贵族的家纹研究不是很深,对复杂浩瀚的纹章学问掌握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九牛一毛。直到现在,如果问起各国王室历史谱系家系追溯年月。李可以直言泛泛而谈从天黑到日出。可如果把知识面扩及到整个欧洲贵族阶级,李大概到现在唯一透彻弄清楚得就是自己头上顶着得,被自己买来的那个家族头衔。至于其他的话,李对这种事一向是不求甚解,除非他对此感到兴趣。可就算家纹确实是真的,难道就不能强夺了吗?依照自己的情况,李并不觉得持有贵族凭证是一个多么可靠的证据。相反,结合罗素不喜欢随便把家徽到处在公共场合亮相。就算是李他们这个共同圈子里的朋友,也没有几次看过罗素为了某事特地命人将纹章显摆出来的例子。这种怀疑在李的心头越来越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