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土路直通庄园,道路两旁是这个世界上北边的半球常见的那种密密茫茫的松叶林,还有几只黑色的乌鸦在上盘旋。据哈利所说,每年采集这些常绿植物体内的松脂也正是这附近农民的主要收入来源之一。而这条从这整片的深绿间开凿延伸出去的道儿,也正是为了方便村落与外地到来的货商接触而修筑的。如不是这条窄窄的土路,刚刚李他们到访的这个孤寂的村落根本就像是深陷在这片密林当中的隐地一样。
有了这条道儿,他们回到庄园的时间要比来的时候所用掉要少的多。一路上向向导打听着这里的事迹的逸闻,也没觉得过了多少时候,李和罗素就能瞅见巴斯克庄园那很是别致的塔楼和灰墙。而待到他们踏上门庭之时,也正好到了这个国家享受“下午茶”的时间。
罗素这个正宗的英国人显然比李自己更遵守饮茶的时辰。当李用热水洗了个澡换好衣服下楼匆匆之后,罗素已经早在客厅的沙发上早早的等待着了,并且脸上满是期待的神色。正宗出身茶之国度的李反而却有些不以为然。
“真没想到,李,罗莉亚女爵这儿竟然能喝到武夷红茶。”罗素待李坐下,兴奋的向他的同伴说起。“上次还是前年的时候,李,要是喝到这种美味饮料,你也会赞不绝口的。”
“是吗,那倒要试试。”李客气的敷衍回答着。对李来说,与发酵过的红茶相比,他更喜欢咖啡和绿茶一些,大罐煮好的添加了调味细盐的苦咖啡或者加足了份量包含巨量茶碱的深色茶汤才是李最喜欢的这些提神饮料的饮用方式。但这也是李自身多年职业生涯所带来的老习惯了。
“你绝对会觉得不错的,李。我保证。”罗素一时间像打开了话匣子,以至于李也只好有一搭没一搭的答话。而目光则在客厅中间游弋。罗莉亚女爵家族庄园的客厅比起罗素的公馆起来要更加英式贵族多了。几具可能是代代传承下来的中世纪盔甲擦得雪亮。壁炉上挂着交叉着的刀剑,一张漆金的威尔士长弓,其上还壁挂着罗莉亚家族的盾形纹章。客厅的墙壁上到处都显示着这个贵族家庭历代主人喜好和作为的证据。李看得到印花墙纸上挂着的野牛颅骨,驯鹿头,印第安酋长和装饰着华丽花纹的猎枪和老久以前的火绳枪。而坐在沙发的李和罗素腿正搁在在一张完整的白熊皮上,身边矗立着一只已经制成标本而看上去正待展翅而飞,有斑点色羽毛的隼。和按比例复原的护卫舰模型还有一架袖珍的加农炮摆在一起。
“就差挥舞马刀的骑士蜡像了。”李这样想着,在客厅的角落里看到一架古钢琴。这种仅次于管风琴的木制键盘乐器即使是在‘现在’也能算得上是古董。
“竟然还能在这里看到这种古董。”罗素看到李有些出神,终于不再闲扯着红茶,顺着他的目光转过头,也不免唏嘘道。“在我的老家以前也有一架,不过到了现在,人们都只注意能弹出更好听的‘现代’的钢琴,声音太弱的古董也不免只做摆设而已。李?……”说到最后,看到李已然起身,向朝摆放着古钢琴的角落走去。罗素刚开口出声便就闭上嘴,拿出自己的烟斗出来。横竖罗莉亚女爵还在准备茶点,他倒不妨在这等待美妙红茶的时间享受大师级的音乐。
李在古钢琴面前的横凳坐下,两只手搭在琴键上试音。拨弦的音色很窄,而且让李觉得有些费力。
但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古钢琴迅速的服贴下来,配合着发出李想让它发出的低音和音调。哥德堡变奏曲那轻灵流转的咏叹调变奏,时而婉转空灵,时而轻快活泼。从幼儿时代开始每日练习的深厚功力彻底的显示出来,复杂的变奏循环在李白皙而纤长的手指下,演绎颇具神韵。罗素点燃了他的烟斗,眯着眼,立在李的身后轻轻的用手合着拍子。
而李也闭着双眼,任凭着像有了自我意识般的双手在键盘上舞动。在这优美的弹奏中,李的心思已经飞到另外一边去了
此时的不列颠还不像后世那样,会说盖尔语的人是稀少成濒危灭绝的语族。在苏格兰南部的很多地方还有爱尔兰乡间,能见到大批会说含着地方口音盖尔语的农民。威尔士的农村自然也不例外,应该是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只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便让李疑虑丛生。罗素大概当时也猜想到了,虽然从巨石草地那儿走去村子的路线弯弯曲曲费了很大的功夫,可毕竟直线距离。如果真有人在巨石草地那儿举行那种大规模的宗教仪式甚至活祭祀,那个在森林里离群索居的村子里的人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其中一定有问题。现在只不过是没有证据的猜想。谁也没有说出来罢了。
“真是天籁。”
当李的这首的变奏曲结束时候,罗莉亚女爵已经早在一旁等了很久。只有她一个人,独个儿推着一辆金属制的小推车。舶来的瓷盘和银餐具整整的摆放在上面,其上还有散发诱人香味的小蛋糕和金丝雀饼干等精美的茶点。当然,还有红茶。
李和罗素作为客人,安静的坐在沙发看着作为主人的罗莉亚女爵熟练的用这个岛国独有的沏茶方式为他们准备武夷红茶。现在英国每年从东方进口的茶叶还没有超过一千六百万磅,加上整个欧洲都是供不应求的状态,饮茶仍算是只有有钱贵族才能享受到的时尚。至于来自武夷山上的红茶,在这时更是英国王室选用的专属品之一。一般通过欧洲的走私市场都很少能得的到。
在这一晃神的功夫,罗莉亚女爵已经将红茶沏泡好。在加上了大量的用来提香的豆蔻后让李只感觉的到异国风情,李慢慢品味着和绿茶完全不一样的茶香。还好自己的这杯里再没有加其他的东西。看着身边的罗莉亚女爵往自己的茶杯里添加蜂蜜与牛奶,罗素多放在茶杯里的香料,孤寂感涌上李的心头。
但也只是一瞬时,刚刚随着李指触下节奏的加快,李的思考能力也越来越清晰。在最后的循环变奏时候,李想起,就在这个庄园里,还有一个非常让他感兴趣能勾起他求知欲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