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亮。大婶就起床喂猪和鸡鸭了，小兰跟着起来帮她。淳空、唐英也纷纷起床。淳空挑起水桶去河边担水，唐英忙抢过墙角的扫把刷刷地扫了起来。墙角的水缸，很快就盛满了清澈的山泉水。
咯咯咯！一只公鸡突然撩了一嗓子，村庄里随之鸡鸣四起——天要亮了。
“振华哥哥，咱们去山上看日出怎么样？”小兰此时闲了下来，眼睛像清澈的潭水，瞅着淳空说。
“好呀！”淳空高兴地说。
淳空和小兰沿着蜿蜒的瘦径来到山顶，此时雾气升腾，分不清哪儿是天际，哪儿是山崖。“振华哥哥，我们要成仙了！”小兰兴奋地手舞足蹈。
淳空举起了双臂，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不禁朗声诵道：“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
“好，有志气！”小兰冲他竖起大拇指笑着说，“有王荆公的气魄。”
淳空羞涩道：“别挖苦人好不好？也仅是乘兴吟吟罢了。”
小兰又是一通爆笑，连腰都弯了下来。
天色渐渐发白，远处天空与雾气连成了一体，由暗变亮，渐渐泛起了红润，最后红彤彤的朝阳透过云层的细缝，射出了万道霞光。淳空和小兰被这种庄严和博大深深地打动了，静静地矗立在山峰上，久久无言。
你俩好惬意呀！身后传来人声。两人扭头一看，是唐英。他红彤彤的脑门上，竟有亮闪闪的汗珠。
“你怎么上来了？”淳空惊讶地问。
唐英拉下脸，生气地说：“我怎么就不能来？这里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小兰款款笑道：“唐兄弟走南闯北，这样的美景想必不陌生吧？”
“这个嘛，当然。”唐英说，“但美景从来都不会令人生厌。”
砰！山下突然传来枪声，几只小麻雀从树杈上飞起来，不安地打了一个旋儿，逃走了。
“不会是日本人吧？”淳空心里一惊，说，“你们在这里等，我去看看。”说完迫不及待地冲下山去。
此时鬼子已经进村了，村口架起了机枪。一队鬼子兵手持刺刀，挨家挨户地将人往外面赶，刺刀如狼牙在晨光里放着血光。人群渐渐被集中到了场院上，鬼子拽着狼狗，在人群前来回走动。小胡子川田双手按住东洋刀立在场院中心，目视着这一群老弱妇孺，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他冲身旁的翻译官嘟囔了几句，翻译官立刻亮起嗓子喊道：“皇军说了，昨天有八路在你们这里留宿。他们藏到哪里了？快交出来，否则刀口上要见血。都听明白了吗！”
人群立刻掀起一阵骚动，大家彼此对视，谁也没有出声。大婶牵着虎子站在人群里，脸色平静。
鬼子见没人吭声，十分恼怒。一个鬼子刺啦一声抽出东洋刀，却被川田挡住了。川田狞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了几粒糖果，冲一旁的鬼子呶呶嘴。鬼子会意，收起刀，大步走进人群里，扯出一个小孩来。
“你们干什么？他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人群中传来大婶的声音。
小虎被鬼子扯了出来，大婶想跟出来，却被刺刀拦住了。川田蹲下身子，和蔼地拉过小虎的小手，笑着说：“小孩，吃糖。”
小虎攥着糖，无动于衷。川田替他剥了一颗糖，塞进他的嘴巴。小虎嘴里含着糖果，两眼出神地盯着川田，一动不动。
川田高兴地冲一旁的鬼子闪了一眼，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说：“小孩，告诉我八路的干活。这些，全部的给你！”
小虎这时翻眼瞅了瞅他，突然“呸”地一声，嘴里的糖果像一枚子弹射在川田狞笑的脸上。糖果很黏，粘在川田的脸上半天都没有掉下来。此刻，川田的样子真像戏台上的小丑。小虎仰头呵呵笑了起来，人群里这时也传出笑声。
“八嘎！”刚才抽刀的鬼子再次抽出刀子，只见亮光一闪，随之一声惨叫，小虎由头到肩被一分为二，仆倒在地上，鲜血喷溅了一地。
“虎子！”大婶哭叫了一声，拼命推开阻挡她的鬼子，扑过来抱住孩子的大半截身子，晕死了过去。
周围的鬼子这时开怀大笑，一个鬼子放开狼犬，这畜生一下子窜上去，竟然开始大口吞噬虎子仍然温热的小半截尸体。人们难过地闭上了眼睛。
“噢！”狼狗突然闷叫了一声，四肢抽搐倒地而亡。鬼子们面面相觑。人群里出现了短暂的喧哗。鬼子“哗啦啦”直拉枪栓。“砰砰”，川田抬手冲天空连开了两枪，勉强稳住了阵脚。
大婶这时被枪声震醒，站起来猛地扑向刚才挥刀的军曹，奋力撕扯他的衣服、头脸，想为孩子报仇！“八嘎！”军曹想抽刀，但被大婶一口咬住了手腕，惨叫了一声，刀掉到了地上。
川田拔出手枪，对准了大婶。
嗖！一颗石子凌空飞来，啪地打在川田的手腕上，手枪应声落地。
有人看清石子是来自场院旁的树丛里。“砰砰！”“嗒嗒嗒！”鬼子操起步枪、机关枪望向树林里一阵乱射。
“追！快追！”川田捡起枪，恼羞成怒地吼道。
鬼子们立即向山上追来。
淳空迅速从树上跃下，向山上跑。刚才的一幕他都看到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咬紧牙关告诫自己，血债总有一天会血还！
林子里大雾弥漫，鬼子一时还弄不清淳空的方位。淳空想，不妨来一场“游戏”。他迅速在一处灌木丛里暗伏下身，凝神以待。一个鬼子端起刺刀气喘吁吁地爬上来，淳空手指一弹，一枚石子正中其印堂。鬼子一声未吭，倒了下去。淳空上前捡起了枪，换了个位置藏身。
不一会儿，左右两边各出现了一个鬼子。他们端着枪交叉着向前找寻，两个鬼子一边走一边使劲地向草丛里捅刺刀。淳空手握石子，守株待兔。左边的鬼子突然挽起枪，解开裤带蹲下身方便起来。右边那个，“呜拉”了一句什么，掩鼻往外走。淳空一扬手，拉屎的家伙便歪身躺下了。
折身离开的鬼子似乎听见了什么动静，回身叫唤道：“桥下！桥下！”可那个桥下已经去了东瀛老家，永远不会答应了。八嘎！这家伙慌乱地叫了一声，“砰”地乱放了一枪。
淳空霍地从树丛里跳出来，长臂一扬，手中的大枪飞了出去，贯穿了鬼子的胸膛。鬼子瞪着一双眼睛，怒视淳空良久，终于心有不甘地倒了下去。“噼噼啪啪！”林子里这时枪声大作，如年节时放鞭炮一样，不明就里的鬼子在雾中乱作一团。
淳空借着浓雾，飞快地向山顶上跑。迎面突然闪出一个鬼子，冲他举起了枪。淳空一个侧翻。“砰！”鬼子一枪打空。淳空飞起一脚踹掉他的枪，紧接着一拳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太阳穴上。鬼子像段木头，滚下山去。
淳空急忙赶到山顶，却不见小兰和唐英！
“小兰！唐英！”淳空压低声音焦急地喊。此时，鬼子呜哩哇啦的叫喊声和砰砰的乱枪声越来越近。
“小声点！”附近突然传来声音。淳空定睛细看，原来小兰和唐英正伏在一片草窠里，身上盖满了厚厚的树叶。
“小心！”小兰的眼睛突然瞪大了。淳空知道，背后必有鬼子。
“砰”，淳空双眼一闭，却听见身后“咕咚”一声。回头一看，身后的鬼子倒在了地上，不远处站着一名持枪的壮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