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怎么了。”不知过了多久,林俊的识海中终于恢复了一点念头。需要费力睁开双眼才能看见四周的景象,却也显得模糊。想要挪动一下身躯更是妄想,很糟糕的感觉。
“那是,雷家八子!他们怎么死了!”拼命转动了脑袋,视线中却显出雷家八子七零八落惨死在地上的模样,晚风送冷,地上八具无头尸体更是显得渗人,林俊望着这诡异的景象,心中顿时有些心悸,“刚刚都发生了些什么?”他却不知道,这诡异一幕的造就者正是他自己!
“俊儿,你没事吧!”两方压力相持中此消彼长,现在的林苍已经可以轻而易举的压制住雷良峰的突围,而不知情况如何的雷良峰怕是再也无法破开这方结界,这里,就是林苍送给他最终的归宿!
结界稳定的蠕动着,一直牵挂林俊伤势的林苍自然很快发现已经苏醒的儿子,放下心来的同时,不得不再次感叹于林俊恐怖的恢复速度,这已经是他今晚第二次目睹,刚刚更是亲身体验了那一圈诡异至极的波动,这小子身上究竟藏着多少秘密,林苍也越来越琢磨不透。
“老头,我。。。没事!”林俊躺在地上,扭头望着林苍,想要咧嘴笑一笑,却只是抽动了一下嘴角就传来一阵撕裂的剧痛,顿时皱紧了眉头,再也不敢乱动。
“混小子,不能说话就别说!”林苍气的够呛,自己担心着他的伤势,这混小子却简直是在一个劲的“作死”,让他如何能不气。
“嘿嘿。”林俊心里笑笑,这种感觉真好。
风平浪静,冷风习习。大战基本已经告一段落,谢少安自杀而死,雷良峰被困也在被逐渐削弱,不出意外的话已是必败之局,而雷家八子死的更是莫名其妙,连林俊本人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八子真可谓连哭都没处哭去。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也没想到,最后的赢家竟会是势力最弱的林苍,雷谢二人这些年之间拼命地想要扳倒对方,最后却统统拱手让人,或许也只有林苍心中曾想过这种结果,却也因为一个人的梦想葬送了多少人的性命,多少个家庭支离破碎,这些后果,需要林苍一己承担下来吗?或者说,林苍做错了么?或许在那些破碎了家庭的人眼里,林苍就是个魔头,仿佛十恶不赦不共戴天,但若是他没有这样做,结局又会是怎样呢?自己被杀,妻儿家人也跟着一起葬送掉性命?这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哪怕是为了自己在乎的人,他也必须这样做,英雄之所以站在高处受人敬仰,何尝不是因为他站在无数具尸骨上,这世界哪来绝对的正义或邪恶,谢少安一生大恶,死前也想要保护苏平和谢云,雷良峰平生更是作恶多端,却在大战临头时让八子护送家眷转移,若是败了,想必让他们用自己的性命去换那些他们在乎的人的命,他们也是甘愿的吧!但既然死了,便只能是剩下一捧黄土,再也无法与生者争辩什么,这亦或是世道中区分正邪的界线吧,生则正,死则邪!
这一夜,注定有无数人无法入睡,或喜悦或伤悲,而曾经站在冰山镇最顶端三个男人间的恩怨也将随着林苍彻底覆灭手中的结界而告一段落,但或许,还没有结束。
“林苍大哥,等等!”院门口,一道单薄的身影在月光倒映下显现出来,一袭黑色素衣,长发披肩,月光下一张消瘦的脸庞愈发苍白、却也显得动人,来人正是雷良峰三房妾室琴娘,曾经林苍在雷府养伤时正是她代为照料,那段时间对林苍一家也算是照拂不少,与林苍还算熟悉。此时却显得凄凄然,双目显然是哭过后的浮肿,紧紧盯着那方困住雷良峰的结界,身躯都显得有些颤抖。
“琴娘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林苍望见来人面貌,显得有些诧异,心下却也感触颇深,早便知道这琴娘温柔贤淑,对雷良峰更是一心一意,如今这般,真可谓是用情至深,就凭她这种时候还敢孤身回来这里,便是身为仇敌的林苍,也是满心敬意,生死同命,鸳鸯双栖,他雷良峰又如何配得上你啊!
“林苍大哥,求你了,让我陪他一起。”琴娘的视线终于转向林苍脸上,双目虽浮肿着却显得分外空灵,强挣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让人犹见怜惜。
“我答应过他,不会为难你,你且走吧,别再回这里来了。”虽说斩草要除根,林苍却终究忍不下心,琴娘也不过一介女子,为情而活的人,如今这种局面,谁又能怪她什么呢,不过是一个可怜的痴情女子。
“雷哥他,真的这样说过吗?”琴娘仿佛感觉不到此时自己的处境,目光中竟从涣散中又凝聚出一缕光芒,仿佛这问题的答案比她的性命要更加重要。
“是。”林苍皱了下眉头,这琴娘对雷良峰的感情竟深到这种程度。
听见林苍答复,琴娘竟又笑了起来,像是突然找到主心骨一般,只是眼眶中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涓涓落下,玉珠洒落盘,梨花带雨的笑着,朝雷良峰的方向缓缓跪下,满脸竟是写不尽的幸福。
”琴娘对不起,我不能留你。“林苍望着这一幕,深深皱着眉头,终于又缓缓吐出一口气,狠下心来。
”林苍大哥,我不怪你,能稍等一会。。。再动手吗?“琴娘问了一句,却不等答复,头也不回,起身向院深处走去,路过林苍身边时,轻声说了句谢谢,而后径直走入厢房,林苍不解望去,却见琴娘从房中抱出一把古琴,跪坐在台阶上,娇躯端正面向黑色结界,十指按弦,脸上满是泪痕的笑着。
”雷哥,琴娘无能,不能随君相伴一生了,再听琴娘给您弹一支曲子吧,妾身真的有些。。。累了。“自言自语间,琴娘却几度哽咽,深吸了口气不再多言,终于荡开手指,拨动起琴弦,月光如水侵袭一地,结界蠕动着看不见雷良峰的身影,琴娘泪眼婆娑,曼妙音律回荡在院子里,唯美动听,让人也沉醉。
林苍望着院中的一切,目光转向昏迷在地上的若柔,心中却生起一抹凄凉,沉浸在动听的曲调间,不知不觉,音律消停无声也未曾觉到,琴娘从袖中拿出一把精美的匕首,没有丝毫犹豫,翻手刺进心间。”从此郎君莫念我,妾身先去,请记下我年轻时的容颜,好让您黄泉路上不会寂寞。“琴娘笑望着结界,仿佛能见到其中已经昏迷过去的雷良峰,泪水流干了,心下也好似再无遗憾,嘴角沁出鲜血,倒在琴上,绝世容颜暗淡,血染衣襟。
林苍久久凝望着这一幕,看着琴娘的身躯不堪倒地,一印鲜血渐渐扩散,片刻间便将台阶上改变了颜色,惨白月光下的一抹鲜红,仿佛是一束正盛放的玫瑰,煞是漂亮。
林苍终于长吐出一口气来,眼眶竟也有些抑制不住的泛红,扭过头不再看躺在血泊中的琴娘,眼中也透出坚定来,雷良峰,你不配啊!
“娘,你醒了!”有这一会的休养,林俊竟已经能盘坐起来,本目睹了之前对自己颇为照顾的琴娘这般凄惨的自杀在面前,林俊心中也满是伤感,此时听见母亲那边传来微弱的呢喃声,心中郁气顿时烟消云散,惊喜的望向那边,果然见到若柔正黛眉微皱着,轻声咳嗽,正把持着结界的林苍也是豁然转过脸来,望着苏醒过来的若柔,惊喜莫名,这一次,自己终于保护·了她!
“咳。。咳。”几声轻咳后,若柔也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眼处是一片狼藉的小院,林苍分明从她眼中看到一阵慌乱,顿时心下一揪,却又见她立刻慌乱的四下张望,脸上满是焦急,仿佛丢失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一样。当看到盘坐在不远处的林俊和另一边的林苍时,才终于轻吐出一口气,放下心来,有些吃力的站起身,微笑着望向林苍,深深地凝望,眼中还带着依稀的泪光,这般深情,让林苍心下大慰,却又不知为何,这个时候总能想起琴娘深情望着雷良峰的那一幕,和此时又是何其相似啊!只希望自己此生能够好好待她,保护好她,琴娘眼中的那种无助,决不能在若柔眼中看到!所以我要变得更强啊!林苍心下感叹一声,与若柔四目相对,微笑着,都不曾言语,却也心领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