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上官桀和霍光休息后,李陵陪同婉心回到了为婉心准备的客房。
小小的客房布置得很雅洁,很温馨,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睡榻挂着玫瑰红的床纬,此时分挂在两边的挂钩上,里层是半透明的粉红色薄丝绸,低低地垂着。一张梳妆台虽然简易,但上面赫然有一块图案精美的铜镜,很是打眼,梳妆台上摆着胭脂水粉,掀开床纬,在床头的墙上用丝绸挽着一个美丽的同心结。李陵虽然知道韩延年细心,但绝对肯定这里面的陈设和布置不是出自他的手。不错,这的确是娥媚一手布置的,铜镜、水粉胭脂和薄绸也是她从酒泉郡郡带来的,因为细心的她猜想驻地很可能没有这些东西,所以她在来花城湖驻地时就预备好了。
婉心感激地看了一眼娥媚,说:“烦劳娥媚姑娘了,布置得如此喜气而又雅致!”
“酒泉郡地处边陲,与繁华的京城无法相比,娥媚又孤陋寡闻,时间又太仓促,布置得实在很粗疏。夫人是蒙皇上之恩到花城湖的,能够有机会侍奉夫人是我的福气。只要夫人不责怪娥媚粗陋,觉得舒心就好。”
婉心和李陵仔细打量娥媚,发现她虽然年纪不大,但举止行为非常稳重大方,没有一点点风尘女子的气息,倒是好像从大宅深闺中走出来的略带忧郁的小姐。
婉心见娥媚也用一对黑漆漆的眼睛观察着自己,就笑着和蔼地说:“娥媚姑娘谈吐高雅,今日相见,就是缘分。以后再不要说什么侍奉之类的话,要不然,我可不敢让娥媚姑娘陪同了!”
“这是夫人宽厚仁爱,娥媚多谢夫人!时候不早了,就请骑都尉大人和夫人安寝吧!”娥媚轻盈地走过去,卷起薄丝绸床纬,床上的铺盖全都簇新簇新的,她麻利地铺好床,轻轻关上门,退了出去。
婉心看着娥媚的背影,说:“少卿,这娥媚举止大方得体,谈吐高雅,没有任何媚俗之气,怎么会在乐坊呢?”
“我也不清楚,前两天,郡守带她来花城湖要为钦差准备歌舞,被我拒绝了,下午她又受郡守之托来到花城湖,说是要照顾你。”
“哦!”婉心想起娥媚在湖上时的模样,沉思着。
李陵揽住婉心的腰,低声说:“婉心,一别数月,说说我们自己吧!”
婉心见李陵的眼睛里充满了热望和温情,她温柔地点点头,轻轻地偎靠在他的怀里,她的心里也衍生蔓延着无尽的缠绵。
“婉心,想我吗?”
“你说呢?”婉心看着李陵,突然之间眼睛里涌满了泪。
李陵紧紧地搂住婉心,吻去她眼角的泪花。
婉心说:“婉心无时不在记挂你!天冷了,想到你是否寒凉;天热了,担心你如何抵御酷暑;用餐时想到你饭食是否可口;睡觉时想到我的夫君是否安寝。少卿,婉心如果有分身之术,多好!那样,我就可以侍奉婆母照顾夫君两不耽误。”
“婉心,军旅繁忙,路途遥远,我们被阻隔千里,但我们的心永远在一起,你念我之时,我也在想你。”
“我知道,少卿!”婉心温存地说,“你还记得有一年‘七夕’节,我们在城外林苑乞巧的事吗?”
“当然记得。那天晚上,我们盟誓今生不离不弃,执子之手,白头偕老。夜深了,有点寒意,我怕你抵御不住,还点着了一堆篝火。”回忆往事,李陵也很神往。
“当时起风了,你让我靠近篝火,拥着我,为我遮挡着寒风。你还记得当时你说什么吗?”
“记得,我说我愿意用自己的身体为你抵挡寒凉,不要让风吹着你,哪怕是三九天刺骨的寒风,也绝对不怕。”
“那夜,那话,那篝火,多么温馨!多么难忘!白天侍奉婆母,操持家务,无暇想的太多,夜晚难眠之时,总是想起,每次想起,都会热泪盈眶。”
“婉心,我长年带兵在外,辛苦你了!”
婉心深情地说:“少卿,辛劳是肯定的,但我并不觉得苦。因为我的心里永远都盛满着一路和你走来的美好记忆。再说,我的夫君是志存高远的男子汉,他受皇上的器重驻守酒泉郡,抵御匈奴,保我大汉国土和百姓不受外族侵犯,我的心里除了思念,就是自豪。如果说有苦,那仅仅是一个小女子的相思之苦而已!”
“婉心,你这么通情达理,善解人意,任劳任怨,真是我李陵的福气!我李陵一定上不负皇上的特恩,下不负婉心你的一片深情,披肝沥胆,竭尽所能,驱逐匈奴,建立功勋,封妻荫子。婉心,相信我,你的夫君一定会凭着一身的本事,为你和我们的孩子挣一个让所有人都眼红的锦绣未来。”李陵的胸腔里膨胀着无限的豪情,他双目灼灼。
“少卿,我相信我的夫君!到那时候,我们就厮守在一起,不要分离,孝敬老人,教养儿女,好吗?”
“那也是我的向往!婉心,一路劳顿,你一定很倦怠了,来,让我为你卸妆,我们休息吧!”
李陵帮拔出婉心头髻上别的银质发簪,一扫刚才的豪情,眼睛里溢满了温存,婉心也觉得心里柔得仿佛化成了一汪水。
婉心接过发簪,放在桌子上,站起身,握住李陵的手说:“少卿,你一直戎马边陲,我们分隔两地,婉心很难为自己心仪的夫君尽尽为妇之道,今天就让我为你宽衣,让我时候你共寝吧!”
李陵双手环抱住婉心的腰,闭住眼睛,把头埋在她的胸脯上,磨蹭着,享受着婉心的温情。
突然,为李陵轻柔解衣的婉心停止了动作,她捧起李陵的脸庞,面色温柔而凝重地说:“少卿,答应我,不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要珍视自己,保护好自己,我要你好好的,懂吗?”
“我懂!婉心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李陵平抱起婉心,婉心双臂环绕住李陵的脖子,李陵走向卧榻,把婉心轻轻放在床上,婉心紧贴着李陵的身体,已经缠绵得只是呢喃地唤着李陵的名字……
“王爷,黎旭恭喜您老人家了!”
突然一声谦卑的话打断了李陵的思绪。
李陵一看,原来是黎旭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的身后,在对他行礼问好。
李陵恼火而厌恶地别过头去,没有答言。
黎旭继续趋前一步,说:“单于把最宠爱的蓝珠公主赐于右校王为妻,确实可喜啊!这在汉朝就是驸马爷!单于还把王廷和匈奴最好的神女湖草场封给了右校王您做封地,这是最大的恩宠!看到我们汉人匈奴王爷如此风光,我真为王爷高兴!右校王,真是可喜可贺啊!”
“你说完了吗?”李陵冷冷地问。
“啊,哦不,王爷,我还有一事想求王爷,不知……”
“那我告诉你,黎旭,本王没有心情和你浪费时间!现在,请你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王爷,我……”
“我数到三,你还不走,我就不客气了,一 、二……”
“好好好,我走!”黎旭也怕这个冷脸王爷真翻脸胡来,走了几步,回头说,“等右校王您什么时候心情好了,我再请教!”
想到殄北城因这个家伙而被轻易攻破,李陵的心头又一次泛起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