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某饭馆里。
韩发财正在和人划拳行令,桌上酒菜丰富,尕五子坐在另一桌上,不时转过脸瞅一眼韩发财。
韩发财又饮完一杯酒,对他对面的酒友说:“嘿嘿,世事是啥?啥叫世事哩?世事还不是用钱垒成的?有了钱,你就是人,没有钱,你就是鬼!至于女人嘛,说到底还是认钱!只要你把钱别在腰带上,再贞洁的女人也能轰开!就说张庄上的那个红杏吧,她丈夫倒是个军人,可我不照样弄到了手上?”
酒友一惊:“韩大哥!你可不敢酒后吐真言啊!小心人家判你个破坏军婚罪!”
尕五子从另一个桌子上转过头,满脸惊愕地看着酒后狂言的韩发财。
韩发财对他的酒友继续卖派:“不瞒你老弟,我要娶红杏做老婆!”
酒友很不以为然:“街上的大姑娘多的是,何必掏人家的窝哩?”
韩发财一笑:“你懂个鸟!要知道,能从别人的怀里抢一个,那才叫本事!”
尕五子眨巴着机灵的眼睛,若有所思。
这时恰巧红杏提着一竹编的篮子走进饭馆,刚向主人要了一碗面条。韩发财突然从后面抓住她的肩膀:“红杏啊!你韩大哥这会儿正说到你哩!来,坐下一块吃。”
红杏无奈,坐了下来,一脸的不高兴。
韩发财把一块大鲤鱼夹到红杏跟前:“吃吧吃吧!吃完了,商量商量咱结婚的事!”
另一桌上的尕五子听到这话,转身起来往门口走去。
红杏看见尕五子的背影,气得连连埋怨韩发财:“谁要和你结婚了?你胡乱张扬些什么呀?”
韩发财大笑:“我就是要张扬,好汉做事好汉当,我就要你做我的老婆!”
红杏气得一扭身冲出大门。
韩发财大模大样地跟上。
在一个高档衣料店里,韩发财把一包刚刚买好的衣料硬塞到红杏手里:“好好拿着!等会儿我叫一辆出租车送你回家去!”
大街上。
韩发财大模大样地夺过红杏手中的竹编篮子扔到路边的垃圾堆里,说:“扔了扔了!都什么年月了,还提这破玩意儿?”
红杏看见路边有不少人向她瞅着,一阵脸红,嗔怪地瞪了韩发财一眼:“你干什么呀?”说着就去垃圾堆里捡那篮子。
韩发财趁红杏不注意,又一把夺过篮子扔得远远的,并笑嘻嘻地说:“等一会儿我给你买一个高档的洋包包!”
街上的行人诧异地看着他们俩。
十字路口。
一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走到韩发财跟前,笑嘻嘻地瞅一眼红杏,问韩发财:“韩大哥,这位是新嫂子喽?”
韩发财满脸堆笑:“怎么样,比你那个老嫂子洋多了吧!”
红杏急步走开。
小青年连连躬身点头:“大哥有福分,大哥有福分!”又瞅一眼红杏,走开,到稍远处,满脸妒意地哼哼道:“奶奶的,腰包硬了,老婆也换的亮堂了!”
红杏白一眼韩发财:“你这人,就没有脸!太坏!”
韩发财满脸骄矜又带几分无赖相:“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
照相馆门前。
韩发财硬把红杏往大门里拽:“进去,合一张影吧!”
红杏突然翻脸:“谁跟你合影?滚开!”
韩发财极感意外,愣住了。
红杏一个人跑到邮局,发了写有“张梁柱收”的一封信。
夜,红杏房间。
红杏只穿睡衣,躺下又坐起,烦躁不安。
她定定地看着墙壁上与张梁柱的合影,眼里透出深情,她走到镜框前将相片取下来,拿在手里端详。
张梁柱的画外音:“杏,明年春我就请假探亲,你一个人在家,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好吗?”
红杏的脑子里又闪出韩发财的影子。
韩发财的画外音:“嘻嘻!张梁柱送你一只金戒指,我送你一对金手镯,能打一千个金戒指!”
红杏表情复杂的脸色又变成一片茫然。
突然有人敲门。
红杏边穿衣服边问:“谁?”
门外答:“我……你韩大哥嘛!”
红杏眼露惊怕:“有事白天来!”
韩发财又敲门:“再不开,我就大声嚷了!”
红杏:“你敢?”
韩发财:“我敢做敢当,怕啥哩?”
红杏忧心忡忡地开了门。
韩发财一把搂住她:“别生我的气,我不坏!”
红杏行走在山道上,神情复杂。
红杏走到县城大街上,惊怕地四处瞅着,到了邮局门前,拿出一封信,塞到邮筒里,离开。
站在稍远僻背处的韩发财冷笑了一下。
韩发财走向邮局大门。
红杏泪眼红红,盯住张梁柱:“就这样,韩发财欺侮了我,又逼着我改嫁给他。我害怕名声坏了,不敢往乡上告,就连连给你写信。结果,你一封信也没有收到,我还以为你生我的气,讨厌我了。后来,我才知道韩发财的一个酒肉朋友在邮局工作,他们合伙搞了鬼!”
赛木儿已进入情境,全神贯注地听着。
红杏:“一个月以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不好再给你写信。韩发财又来死缠硬磨。我……一个弱女子,我没有办法,就去了他家。不过,我把孩子打掉了!”
张梁柱胸脯起伏,满脸愤怒:“谎话!谎话!你就没有一点点责任?这能让人相信吗?”
红杏:“我知道我不好!可这已是生米煮成熟饭了,而且,他对我也不错!”
张梁柱:“你真不要脸,既然你已背叛了我,还来我这干什么?”
红杏忽然强硬起来:“实话全给你说了,耍什么威风?不是怕你和韩发财拼个人头落地,我这么多情干什么?”
张梁柱怒吼一声:“你为什么不去死!”转身出了帐篷。
红杏一把抱住已被她的哭诉感动了的赛木儿,哽咽道:“我们做女人的难啊!”
夜。
张梁柱来到尕五子的帐篷,七八个金农围住他,纷纷请战。
尕五子:“队长,怎么办?现在都半夜了。再不动手。韩发财就会来打我们了!”
韩二龙冷笑着瞥了张梁柱一眼,又看了尕五子一眼:“有两个女人缠着,他舍得了谁呢?”
张梁柱目光严峻,沉默。
尕五子忽地站了起来,情绪冲动:“梁柱哥,再不能犹豫了!我们已做到了仁至义尽,今晚上,我们不去攻韩大胡子的山头,韩大胡子就要来端我们的老窝。我们已经吃了大亏,难道还能再坐守待毙吗?这就象在战场上一样,我们拿着刀,他也拿着刀,我们不杀他,他就要杀我们!没有调合的余地。”
张梁柱:“五子,这话可真不象从你口里出来的!”
尕五子:“狗急了还要跳墙!何况我们是人。他韩发财不仁,我们也就不义了。以恶对恶,有啥错?我就不明白,你梁柱哥连老婆都被人家拐走了,咋就不该报复?”
韩二龙阴阳怪气:“人家当过连长,总是把方便送给别人,把困难留给自己嘛!”
张梁柱:“韩二龙,你别那么阴阳怪气的!”
韩二龙:“你才阴阳怪气呢!放着明明白白的仇人不去打。却老是和我过不去!老实说,你再这么欺软怕硬,我们就不认你这个头了!”
张梁柱欲言又止,情绪反常。
韩二龙:“有种的!今晚上就带我们上山!”
张梁柱沉默一会儿,突然爆发一句:“上!现在就集合队伍!”
尕五子一愣:“梁柱哥!你真的要打了!”
张梁柱:“不是打。是逼他们让一半地盘。”
这时红杏和赛木儿疯了似地卷进帐篷,半跪着拽住张梁柱的胳臂:“你不能去!不能去啊!”
韩二龙冷笑着:“我们应该感谢这二位伟大的女性,她们总是拥护和平,反对战争!”
这时尕五子和另一金农闯进帐篷:“队长,队伍集合好了,出发吧!”
红杏一听大惊,央告张梁柱:“你千万不能去!千万不能去呵!他们枪多枪好,你们要吃亏的啊!”
张梁柱使劲地把红杏推到一边:“你别管我!我倒要上山考验一下你的话是不是真话!”
红杏忽然停止哭叫,严正地站起来:“张梁柱!我念和你夫妻一场的情份,冒了生命危险来给你通风报信,想不到你这么刚愎自用,一意孤行!好!你去吧!韩大胡子会给你厉害瞧的!”
赛木儿却一把拽住张梁柱:“梁柱哥!我求你不要去了,不要去了!命总比金子值钱呵!”
韩二龙讥笑张梁柱:“我看你,还是向女人投降吧!”
尕五子催促:“队长!快去吧,时间不等人!”
张梁柱命令:“尕五子,你就在这儿把她们给我看着。等我收拾了山上的韩大胡子再说!”
张梁柱和韩二龙快步跑出帐篷。
张梁柱的队伍在黑夜中疾行。
队伍在羊肠小道蜿蜒。
队伍绕到红金台背面,山头一片死寂。
悬崖下,金农们架着人梯。
卟通一声,一个金农掉下来。张梁柱轻喊一声:“下面再垫一个,快!”
又一个金农插入人梯,最顶上的人将绳索套到崖头青石上,一跃身,上去了。
站在顶上的金农垂下绳索,金农们一个个攀上。
张梁柱望着死寂一片的山头暗堡,命令大家:“悄悄进去,只把韩发财捆起来!不要伤人!”
金农们疾速轻捷地扑进暗堡战壕,里面空无一人。
张梁柱在暗堡里打开手电,地上狼籍一片,一副刚刚撤离的样子。
一张纸条贴在墙壁上,张梁柱用手电照着。
金农们都凑过来。纸条上写着:
张梁柱,念你们在山下老老实实呆了五天。老子也吃了九天的独食。讲一点仁义,这红金台就让给你!不是老子害怕打仗,而是看在你是红杏前夫的面子上。金窝子归你了,务请三天后将红杏送到山下路口青石嘴边。别忘了她现在是我老婆。勒令你照此办理。勿请言之不预也! 韩发财。
张梁柱一把撕掉那张纸,骂道:“韩大胡子!你狗日的等着!坏事做绝了,要遭报应的!”
韩二龙一笑:“他倒是把金窝子让给咱了,还不算太坏!”
张梁柱和金农们急急卷回帐篷。
不见了红杏,却见赛木儿和尕五子被反绑在帐篷立柱上,口里塞着手巾,形象狼狈。
尕五子取掉口中的毛巾,满脸通红地骂道:“韩大胡子这个杂种!他把我们都耍了!”
张梁柱:“红杏呢?”
尕五子:“给韩大胡子硬拖走了。韩大胡子带给你一句话……一句……”
张梁柱:“说!”
尕五子:“他说,他和你后会有期……”
张梁柱:“好!我倒要再见识见识他!”
尕五子:“他还说了……”
张梁柱:“说什么?”
尕五子:“他说他韩大胡子不和你比试高低,三天后自有人收拾你!”
张梁柱冷冷一笑。
红金台下很远处的出山牙豁口。
韩发财带着五十多个仓皇而去的砂娃,背着行李,喘息未定。红杏被韩发财吆赶着,显出很痛苦的表情。
过了牙豁口。疲惫的砂娃们纷纷坐下或躺下,极显狼狈状。
韩发财将肩头的褡裢子往沙梁上一扔,回头望了望:“张梁柱这小子!老子已经班师回朝了!你就在我掏空了的红金台上耗着去吧!哈哈哈!”
韩发财一边大笑着,一边去揪自己浓密的胸毛。
红杏向韩发财愤怒地瞪了一眼。
韩发财突然凶狠地把红杏拽起来又甩在地下:“你早就是我老婆了,心里却老向着张梁柱,还偷偷摸摸地给那小子通风报信。要不是老子走的快,险些遭了暗算!”
红杏粉脸含威:“要说张梁柱是真想拾掇你,那里还容得你活到今天?人家是现役军人那会儿,你就拐人家老婆,这叫破坏军婚罪!”
韩发财:“难怪你到了这份上,还去找张梁柱,你倒是挺多情哩!”
红杏:“老实说,不是我红杏来回周旋,你和张梁柱早就两败俱伤了,谁也活不成!”
韩发财忽然把红杏抱起来:“好啦好啦!你倒是个不错的女人,心肠比我们男人要慈善得多!回昆仑城后我给你盖一座新楼!”
红杏猛地给了韩发财一个耳光:“少卖派你的臭钱!可让你把张梁柱给害苦了!”
韩发财得意地哈哈大笑。
更远处的陡崖上的寺院。
大殿里,几十个喇嘛静坐诵经,场面肃穆安详。
殿堂外竖着的经幡,依旧纹丝不动。
寺院全景,神秘而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