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范雷疑惑道:“这消息准确吗?”
“这……”齐木也有些犹豫了:“应该不是假的吧,来源是我们在内宅的暗线。”
“就是透漏花夫人上香的那名暗线吗?”范雷问道。
齐木点了点头。
想了一下,范雷又道:“透漏下花晴风夫妇的消息对于下人而言不是难事,因为内宅本来对他们就不设防。但王晨即非内宅中人,又处处设防,不知那名暗线是否有这个能力,老爷,小心打蛇不死。”
作为齐府的大总管和齐木的心腹弟兄,范雷掌握齐府大多数产业,但是依然有那么一些东西是主人亲自掌握的,比如金银细软,比如这些暗线。
齐木本来自信满满,现在却似被泼了一头冷水,一下就冷静下来了:“这次的消息并不全面,不过此人在内宅颇有些身份,应该准确吧……”
言毕,花厅内陷入沉默,典吏不入流,但是依然属于朝廷命宫,在古代社会,官员身份还是非常有威慑力的,齐木虽然不惧,但是他做的事太多了,如果因为消息错误,打蛇没打在七寸上,王晨的反击总是个麻烦,所以由不得齐木不慎重。
“还是请孟庆唯过府一叙吧。”齐木说道。
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仆人从外面走进来,道:“老爷,孟县丞前来拜访,看上去十分狼狈。”
齐木惊讶地看了范雷一眼,然后转头道:“速请。”
很快孟庆唯就被带到花厅当中。
齐木一看立刻大吃一惊,此时的葫县县丞十分狼狈,虽穿着官服却光着脑袋没带官帽,还满身脚印,官服更是破碎不堪,右手袖子扯下一块,露出半个胳膊,背后也被被撕开。
“孟兄,这是何故?”齐木高声问道。
“齐兄,你可要为我报仇啊!”孟庆唯老泪纵横。
早间,孟庆唯来到县衙,自从病好之后,孟庆唯一改自由散漫,每日都按时上衙放衙。
今日孟县丞更是早早来到县衙,但是他并未立刻回到自己的县丞衙中,而是先走进本应空无一人的寅宾馆。
“卑职见过赞府。”来者身着吏服,见孟庆唯进来,立刻顿首倒拜。
“起来吧,”孟庆唯颔首致意,然后道:“你既是驿丞,也是我的心腹,不用每次这么大礼。”
驿丞谨慎地站起来,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孟庆唯发问。
“前几****曾与我家人说旬月之间曾有一男二女到来找本县典吏?”
“正是,男子是女子的娘舅,带她们到本县寻亲。”
“他们何种模样?”
“男子大约不惑之年,二个女子年长的不满桃李年华,年幼的刚过碧玉之年,三人皆衣冠整洁,面目白净。”
孟庆唯点了点头,明代只有流民才会四处流动,而流民多是衣着肮脏,家徒四壁之人,像这种良家女子跑到这穷乡僻壤,绝对是数年难遇。
“现在这三人现在何处?”
“这……”驿丞面露难色:“卑职不知。”
盯着看了驿丞一会,孟庆唯撒口道:“算了,我也不难为你了。”
“谢赞府,”驿丞松了口气,道:“那两女子不知,但那名男子却已离开。”
“噢,你从何得知?”
“禀赞府,男子离开前曾带那年幼那个到过驿站,而且听二人言语似乎已经找到所寻之人,而那年长的女人已与那人成亲。”
孟庆唯闻言一愣,道:“已经成亲?我记得你说他们曾在驿站打听过所寻之人。”
“赞府好记性,”驿丞不失时机地拍了个马屁,继续道:“他们打听之人姓王名晨,正是本县典吏,不过他们是打听县衙所在,而非王晨所在。”
“这不是问题,知道县衙,这典吏还能跑的了!”孟庆唯挥了挥手,道:“那么你的意思是他们所寻之人正是王典吏?那女子成亲之人又是何人?”
“卑职不知,但那年幼的女子并未称其为姐夫而是称其为表哥……”
“很好,非常好。”孟庆唯心里明白了什么,脸上大悦:“你退下吧,不要让人看到,回到驿站后什么都不要提起。”
“卑职明白,卑职退下了。”驿丞虽不明白为什么上官对此三人感兴趣,还是下定决心回去连对自家老婆子也一句不提。
孟庆唯待驿丞离开一段时间之后,才从寅宾馆走出,向自己的衙房。
“这二女到葫县寻王晨,当天年长的那个便已成亲,却未听王晨提及,且那年幼的称年长夫婿为表哥,嗯……”孟庆唯边走边低低地自语道:“难不成那年长女子成亲之人正是王晨?”
县丞得出自己的答案,这才快步回到自己的衙房门前,可是推开房门却立刻惊呆了。
县丞衙房之中站着数名衙役,而典吏王晨则站在屋中央。
“王晨你这是何故!”孟庆唯不悦道,几步便站到王晨面前,浑不知麻烦临头。
王晨别过头去,掩饰自己的嘲笑。
林贵从旁边站出道:“孟县丞,县太爷已经查明你贪赃枉法罪名确凿,跟我们走一趟吧。”
说完一群衙役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一把扯住孟庆唯的官服。
“王晨,花晴风已经出县城了,你从何得到命令,”孟庆唯见大事不好,急忙大喊:“而且可别忘了,我乃葫县县丞,八品命官,要拿也是提刑按察使司、监察御史的事,轮不着你一个典吏拿问。”
王晨咧嘴一笑:“本官只是防止贪官外逃罢了,问罪自然是提刑按察使司来问,拿下!”
见王晨下了狠心,孟庆唯死命一退,竟将袖子生生的拽了下来。
众衙役闻声一愣,孟庆唯立刻抓住机会挣脱,
“抓住他,不要让他跑了。”王晨见状惊道,随即也冲了上来,可惜他早先受伤,行动依然迟缓。
但丁茂才早已站到门旁,拦住了孟庆唯。
孟庆唯退路被拦,见王晨人多势众,急的满脸大汗。
后面的林贵随即上前,一脚将孟庆唯踢到在地,一群衙役一拥而上,孟庆唯大急,手脚并用反扑。
可惜孟庆唯不是武林高手,双拳难敌四手,身上除了多了几个灰脚印子,连官帽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丁茂才正觉大势已定时,却从外面冲进一人来。
“尔等休得猖狂。”来人正是那个名为白米的衙役。
丁茂才立刻转头拦阻,右后方却突然传来大力,一下子将他顶在墙上。
王晨惊讶的看见站在丁茂才身边的衙役,将丁茂才顶开。
与此同时,白米伸手一把抓住孟庆唯后背,将其拉起推出门外。
林贵只来得及抓住孟庆唯后背官府,却听见“嘶”的一声,只将官服撕破。
屋中衙役虽然人多,但白米和那名反水的衙役两人死死的占住房门处,一时间竟将众人拦住。
但王晨这便毕竟人多,没过多久白米二人就被按倒在地,林贵第一个冲了出来,可哪里还能看到孟庆唯的踪影。
孟庆唯这时一路狂奔,刚刚冲出县衙大门,冲着正在拴马石旁打盹的自己车夫大喊。
车夫被自己老爷的声音惊醒,抬头一看吓了一跳,自己这老爷穿着一只鞋从县衙里冲了,脸上粘满了尘土,官服被撕的一条一绺,身上还有好多脚印,毫无风度地向自己这边大吼大叫。
忍住肚子里的笑意,赶紧把孟庆唯扶上马车,问道:“老爷,咱们去哪里啊?”
“回家回家,不,去齐府齐府!”孟庆唯慌不择言。
“去齐大爷府上。”车夫重复了一遍,立刻赶着马向齐府跑去。
他们刚刚立刻,王晨就带着人冲了出来,可惜已经追不上了,只能看着马车离去。
“事情就是这样。”孟庆唯胆战心惊地坐在椅子上,把事情跟齐木说了一遍。
“这厮真是可恶,孟赞府咱们必须精诚合作才能制住王晨那恶吏。”齐木道。
孟庆唯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言辞恭敬可不是齐木的风格,特别是在孟庆唯如此狼狈的情况下。
“这是自然,这口气我绝咽不下去,更何况王晨已有破绽握在咱们的手里。”孟庆唯狠狠地说。
“噢,愿闻其详。”
“我已经查到王晨的家眷了”
齐木心中暗喜:“还请赞府细说。”
“齐兄可记得花晴风之妻被绑的那天,我们被邀请在县衙内接受道谢?”孟庆唯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当然。”
那天可是齐木风光大显的一天,他怎么可能忘记。
“当时花夫人曾对王晨说要将他的两个堂妹留在身边,齐兄可还记得?”
齐木想了想,隐约想起当时的情景,心中遗憾道:难道只是他的堂妹?
虽然心里失望,嘴上却说道:“隐约记得。”
“据我探查此二女之中有一人并非其堂妹,而是王晨之妻!”孟庆唯面带得色,朗声说道:“那天我回去之后,让心腹详加探查,终于从驿丞那里查知,此二女是在其娘舅带领下,到葫县寻亲,其中一年长的更是为成亲而来,而当时那娘舅寻找之人正是本县典吏。”
“这两日,趁内宅采购之时,我命人带驿丞远远观望,确认此二女正是当时前来成亲之人,之后我又命人在衙内暗中探查,知此二女并未与他人接触,所以二女之中必有一人为王晨之妻!”
如果按照二十一世纪的逻辑,孟庆唯的逻辑非常荒谬,有大量可疑之处,但是如果有人看一看明清时期的审案就会发现,这已经算是当时高明的推理了。
虽然孟庆唯的逻辑非常失败,但却与齐木的消息相合。
齐木闻言暗惊,对暗线的消息确信无疑。
“好!”齐木大喝:“这厮敢得罪我们,就让他知道会付出何种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