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齐木外出,所以范雷暂时成为齐木集团的决策者,而现在齐府陷入了一片混乱当中,在得知胖强盗被王典吏当众捉走后的消息后,范雷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整个人仿佛坠入了黑暗的深渊。
“怎么回事!”范雷冲头儿吼道,绑架苏雅的几个喽啰们在客厅前焦急地张望,期待齐府大总管能给出个主意:“我给你足够的银子了吧,还安排了隐秘的处所,我花费了这么多心血和精力就是为了让你们避风头,结果就被一个白痴,一个淫棍,一只肥猪,就给败坏了!还是你觉得咱们齐府太平淡了,想找点刺激的,去县衙的南监里跟老鼠耍耍!或者你以为你那点人手就敢跟老爷叫板了,敢违背老爷的意思肆意妄为了,难道你以为老爷不敢罚你吗?洪山!”
强盗们的头儿,或者说洪山的脸色铁青,脸颊上却泛着红晕,双手的骨骼被他自己捏的“咯咯”作响。
那只肥猪让自己陷入如此窘境,还在齐爷范爷面前丢了大脸,如果胖强盗现在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要将其抽筋扒皮。
“怎么,你有不满吗!”范雷看见洪山紧握的拳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洪山赶紧把拳头放下来,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生怕让这位爷误会了。
“洪山,你太让老爷失望了。”在一阵令人心惊肉跳的沉默之后,范雷终于开口了:“你现在马上回去,把你的人一个不剩的聚集起来,我会另给你安排住处的。”
说完手挥了挥,像要赶走苍蝇似得。
抿了抿嘴,洪山收起不满,只得道一句“是。”
看着洪山离开时候怒气冲冲的背影,范雷眉宇间的忧色更深了,齐木现在不在葫县,如果此时县衙里的官老爷们发动雷霆一击,很可能将齐家在葫县的势力连根拔起。
当然以齐木的势力、关系网还有机会卷土重来,但也必然会元气大伤,到时候别说压住花晴风,说不定连孟庆唯都能把他们啃的骨头都不剩。
如果谁现在见到范雷失魂落魄的样子,都会认定他对这种结果毫无准备,实际上即便在王晨发动对齐木名下产业的骚扰时,他都没将王晨当一回事,连知县——朝廷正七品都败了,一个不入流的典吏能扑腾出什么水花来?
可是万万没想到,还真掀起滔天巨浪来,先是大批乡勇包围了漱玉轩,好不容易请动屯军解了围,自以为是的松了口气,回头就得到胖强盗落入衙役手中的消息。
端着乱七八糟的心思,范雷走进了齐木的卧室,卧室中的齐夫人用讶异的眼光看着他,这是不同寻常,虽然齐木对范雷极其信任,不问时间不问理由的任其出入内宅,但范雷依然坚持下人的本份,决不在齐木看不见的情况下进入内宅,更不用说与女眷接触了。
在范雷委婉的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后,齐夫人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几乎晕倒在床上。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不是良人,也隐约知道她的男人在外面做了些什么事情,但是她根本没想到齐木敢对朝廷命妇下手,对于明代女人来说,朝廷命妇跟天仙一般遥远,是只可远观的存在。
但是范雷不能允许她晕过去,作为齐府的主人,齐家大妇她必须清醒。
“齐家不能败啊!”齐夫人失声泣道。
“我就是为这个请夫人做主的。”
“我一个妇道人家能做什么,外面的是一直是老爷和范兄弟管理着的。”齐夫人泪眼婆娑地看着范雷,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助。
范雷紧张的把眼神调向别的方向,深吸一口气道:“夫人,我们可以先稳住县衙里的人,然后赶紧请老爷回来,有老爷主持大局想必也不会出大乱子。”
“怎么做?”床上的美妇擦去泪花问道。
“请夫人赐我黄金,钱财动人心,先稳住那个王典吏,让他高抬贵手,眼下我们只有拖了。”范雷正色道。
齐夫人在听到消息后就已经六神无主了,哪里还能说些什么,只能言听计从地拿过钥匙,去取黄金了。
虽然齐木不拿范雷当下人,但是内宅很多事他都是交给自己老婆打理的,毕竟即便是兄弟也没老婆亲,这也是御下之术,不能给手下背叛自己的理由。所以齐府最值钱的东西都是由齐夫人保管的,比如黄白之物。
王晨如大明律一般镇定威严,端坐在刑房之中,林贵丁茂才警惕地站在他的身边,刑房的经承和攒典远远的聚集在一起,看着这奇怪的景象。
威震葫县的齐木家大总管范雷,低头哈腰地求见葫县典吏王晨,天大的新闻呐,要知道自苏雅夫人被绑后,连一介齐府仆从都敢在县令面前趾高气扬的,结果大管家却在典吏面前低三下四,真是咄咄怪事。
“好吧,”王晨开口道,声音略显不平静:“好吧,我可以饶王家坳的李大几日,不对他用刑。但释放犯人需县太爷下令,我实不敢僭越。再者李大他当街调戏良家妇女,街坊邻居有目共睹,即便我有此权力也不敢将其放入市井。但我可以保证他在监牢里不会吃苦的。”
“就有劳王典吏了,这李二上有八十老母,怜其母亲年岁已大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无人奉养,实不忍见其刀斧加身,再则他家祖辈在我齐府任劳任怨,作为主人总要为其说话的啊。”范雷几乎有点谦卑地行礼道。
王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不送,不送。”范雷谢绝了林贵相送,出了县衙门坐上马车走了。
“黄鼠狼给鸡拜年,”林贵斥道。
“不安好心!”丁茂才接着说道。
王晨脸上带着一种既好奇又好笑的表情看着两人之间调侃,拿起一根筷子,仿佛怕被毒蛇咬一口一样跳开桌子上的包袱。
呵……林贵丁茂才同时吸了一口凉气。
包裹中是一个雕花的木盒,但盒子中之物闪烁着让人发疯的光芒,几千年来无数才子佳人为其倾倒折腰,为其丢弃廉耻,而此刻此物正静静地躺在一只小盒子之中,流淌着它傲人的身份。
黄金!金元宝!
“好家伙,这足足有五十两吧”林贵看得也是两眼冒光,虽然他并不贪财,但是黄金这东西太吸引人眼球了,很多百姓一辈子都没见过金元宝,即便林贵清廉如海瑞也忍不住看两眼不是。
丁茂才为人老成一些,虽然包裹打开时他也略有失神,但很快便镇静下来。
“王典吏,好大的手笔!”丁茂才提醒道。
“嗯……”王晨阴郁的点了点头,把目光从金元宝上强拉回来,这玩意刺激太大了。
黄金在古代相当于后世两千人民币,但是考虑到购买力和金价的价格变化(后世的采金技术让我们有了大量的金矿),这五十两黄金相当于今天的二十万元,再考虑到古人的消费水平,和明代官吏的低薪政策,大约就是一百万现钞整个出现在你桌子上的感受。
终于,王晨把包裹重新盖起来,轻轻的脱口说道:“我们挖到金矿了。”
“金矿!”林贵扯着嗓子尖叫道,看了看周围,赶紧压低下来:“大哥,你这话太可怕了!”
丁茂才也低声说道:“这钱不能收。”
“谁说这金元宝了?”王晨斟酌了下语言,然后,凑近两人道:“我说的那个李大。”
“李大不过是个痞子,而且还是个胖的不中用的胆小鬼,是什么原因让范雷——齐府的大总管亲自上门送上重礼保他?”王晨补充道:“自漱玉轩后,咱们军心已丧,捉住李大也是顺手而为,谁知这范雷漱玉轩都不肯露面,却为这一介小贼而跑出来,为何。”
“是啊,的确奇怪。”丁茂才应道。
“难不成……”
闻言,王晨丁茂才立刻把目光刺向林贵。
“难不成他是齐木的私生子?或者是范雷的?”林贵脸色一红,赶紧说道。
“……”
王晨向林贵示意很鄙视他,而丁茂才连连摇头。
“时间紧迫,我们理一下思路。”王晨说道。
“范雷一看就是很紧张李大。”
“能看出来。”两名衙役异口同声的回答。
“那么他为什么紧张一个混混一个无赖呢?因为齐府对下人都很关切?”
“这不可能,下人对他们不重要。”这是丁茂才说的。
“得了,难道你会很重视一个狗奴才吗。”这是林贵。
“那么就是这个李大身上有他们重视的东西,但是肯定不是钱财宝物,否则早被齐木收藏了,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李大知道齐木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秘密却却没严重到让齐木杀人灭口的程度。”
“有什么秘密,即便是一手遮天的齐木也忌惮的呢?”刑房内安静下来,刑房外的书吏们不知道跑到哪去躲懒了。
“不仅是秘密,而且还跟王典吏你有关。”
“哦?”王晨疑惑地看着丁茂才。
“因为齐府跟你的上官孟庆唯有关系,出了事情他不去找孟县丞,却来向你行贿,这不符合常理啊。”
“跟我有关系的齐木忌惮的秘密,而且还不非常严重。”
啪,王晨手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眼睛带着得意,神态就像决定天下的大事的内阁首辅:“若不是这范雷愚蠢行为,送来如此重礼,我还想到不到这个。”
“这个王家坳李大,定是参与朝廷命妇绑架的贼子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