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哥哥向来认为修炼不分地点、方式,也因此即便是简单的走路,他也能义正言辞的告诉你:“走路亦可当作一项修行,步伐平稳则说明你心如止水,反之则表明你心旌摇曳,俗事缠身,不易于修炼,切记……戒骄戒躁。”
我打了个哈欠,眯眼瞧着远远走在前面的枢哥哥,脚步确实沉着淡定,闲庭信步一般,仿若早已看破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看着他的背影,我原本浮躁的心竟出奇的平静下来,晃悠悠的跟在他身后,等好不容易到了凉亭,已然辰时。
枢哥哥慢慢转过身来,先是蹙着眉头盯了我半晌,只把我看得头皮发麻,才移开目光,感慨万千道:“我算是看出来了,我就是再怎么逼你练琴棋书画亦无大用……你与南无就是一路人,永远都静不下心来,本性如此,改得了一时改不了一世,罢了,以后就不多苛责于你了。”我一听,初初还有些呆愣,之后便有些欣喜。
虽然我很小的时候,枢哥哥他们就教我琴棋书画诗酒茶这一类阳春白雪的雅行,可细细算下来,除了琴酒茶还能有些耐心奉陪,遇上其他的便真的是索然无味,可偏偏自从百年前遇到南无起,只要过于聒噪吵到了枢哥哥他们,便会将过错一并推给南无,正当我开心庆幸时,便会无比绝望的被钧姐姐拉到禅房去练琴棋书画,美名其曰是静心养性。如今得了枢哥哥的口头保证,让我不用再去练那些东西,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但面上却不敢透露半分,只能时不时觑一眼他,又连忙低下头去,小声的问道:“哥,今天练什么?”
枢哥哥闻言,低头看了我一眼,沉默许久,我刚耐不住性子想要搭话的时候,却突然听见对方的笑声,如他人一般清冷孤傲,此时却比平时和缓了不少:“你呀!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介绍你与南无认识,一直以为你是个安静不爱折腾的孩子,不曾想只是没人与你一块罢了,如今你俩臭味相投,当真是管不来了!”
我张了张嘴:“哥……你若是真嫌聒噪,我以后一定不在你跟前闹腾。”枢哥哥笑笑,可见我认真的表情,还是慢慢收敛住笑意:“也没说你怎样,你现在呢?就像一个孩子,会有不满、开心,偶尔会闹些小别扭,但多数时候都会与人讲理,只要你想事情的时候能稍微乐观些就好了,世上哪里有那么多难堪?多是庸人自扰罢了。”
说罢,还十分自然地摸了摸我的头发,而当我正想开口与他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却突然转身,脸上表情又变得严肃漠然,让人猜不透心里的想法:“下午我教你学阵法,今天上午我教你些仙术,但因为我们以前不曾有过教导他人的经验,所以你以前的修仙之道在某种程度上应该算是走偏了,基础上的许多东西我都不曾教过,所以上午,我只能教你些简单的仙术,其余的往后我再慢慢教你。”
闻言我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有些好奇:“那哥你是如何修炼的?”
枢哥哥一愣,随即弹了弹我的额头:“我应该算是佛修,修心不修法说的便是佛修这条道,很多东西都是在修炼大成之后才慢慢融会贯通的,至于你……原本你应该是修法的,但我与阿钧商讨过一回,发现修心更适合你,所以其他事情你也不用太过在意。”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便一脚踏进了亭内,老老实实的听着枢哥哥的讲解练习仙术,偶尔碰到不懂的,便抬头问问;修仙之人可以不食五谷,枢哥哥他们每餐不缺,最初的原因大概是怕我一个人有些孤独,后来大概是习惯了吧,而南无大抵就是闲来无事罢了。总而言之,因为不用喝水用饭的缘故,我自然也就没了可以偷懒的机会,之后的一上午便就这样过去了。
我修仙与山下练武其实差不多,只是前者冥想于心,而后者重点在于炼体,总之就这般不停不歇的练了一上午,简直就是心神俱疲。
好不容易将一招‘隔空取物’练得有些模样了,才小心翼翼瞥向一旁闭目养神的枢哥哥,又望了眼正当高空的秋阳,心里有些无奈——看样子,枢哥哥现在是不打算放行了,若是按照现在太阳的高度,大概是午时?我挠了挠耳朵,原本端坐于一旁的枢哥哥却不知何时已经睁开双目,看见我这副样子,便平淡的开口道:“午时两刻……你现在想去用午膳?”
我讪笑两声,还是点头。枢哥哥了然的看我一眼:“休息些时候吧,但未时整记得过来!不准晚到。”我讨好的点点头,算是听到了,转身却一溜烟消失个没影。
午膳是钧姐姐弄的,本来一日三餐都是轮流做,即便是不食人间烟火如枢哥哥也不例外,毕竟做饭并不算是个正经事,只能当作个乐子,不高兴时不吃也无人在意。但小戈却是个例外,来了这寺庙近百年,偏生成了个五指不沾阳春水的人,这倒也不是小戈不肯做饭,要怨只能怪老天没将他生的好,进灶房第一天便‘噌噌噌’用掉了三天才能用完的柴火,第二天干脆将五盘菜弄成了一盘菜的味道,也真是‘天赋异禀’的很。
我一踏进斋堂,便利索的从桌上拿了只碗,连着喝了好几大碗的水之后,才又恢复往常的闲适,慢吞吞的添了碗饭,坐回座位上。脑袋也懒散的搭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甘钰纠结的看了我一眼,无奈道:“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平日里教给你的礼仪都给吃进狗肚子里去了吗?”
我闻言,脑袋依旧搭在桌子上,只将头微微向后仰,待看见对方之后,才低低地说了句:“忙了一整个上午,我有些乏了,你无视即可。”
甘钰姐得了我这么一句不冷不热的回答也不在意,转头又继续和南无他们嘻嘻哈哈。稍微歇了会,我才像是缓过来一般,在邻桌拣了双木箸,便开始吃饭。
恰逢这时枢哥哥也才从外面进来,随意的拿了副碗筷,便落座准备用膳。
我一边吃着饭一边拿余光看着他,若是仔细观察的话,大概还能看到我眼瞳里的涣散。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疑惑道:“有事?”
我听到问话,终于一个激灵醒过来,想了片刻才试探的问:“我们今天下午不练阵法了可好?”枢哥哥没回答,只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嗯’。
我僵了僵,连忙阐述理由:“我昨天夜里夜观天象,发现今天下午会下雨。”结果话还未完,就被甘钰姐两只手拎住了耳朵:“就因下雨你就不肯练阵法?敌人要真来了,谁管这天是云是雨!”
我一心想要挣开她的手,却无望的发现对方的手劲并不比我小,好不容易等她放过我,两耳朵也都被捏的通红,再细看判断——对方绝对没有留手,八成是把力气都使这上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