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翊在沐浴的大桶内静逸地睡了过去,阿妍用指尖试了试水温,还有些温,便没有叫醒他。
他修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一只大掌依旧抓握着她的手,深怕她溜走一般。
阿妍轻轻地拭去他挂在眼角的泪滴,以前曾经俊逸非凡的面容,如今被人拳打脚踢几乎变形,阿妍用鸡蛋轻轻地为他敷着淤青。
也许有些疼痛,阿妍见他蹙起了眉心,心中不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翊似乎疯了,不,也不是疯了,更像是变得痴傻。他什么人都不认得,唯独认得阿妍,只是一味得抱着阿妍喊娘子喊媳妇儿。
想到这,阿妍双眸又溢出了一层水气,看来他失踪真的是因为疯癫,可是到底是什么原因?
现在她自己这里想也是毫无头绪,唯有等龅牙大哥的人从夜翼堂寻来仟翼,他应该知道前后事情。但仟翼是否会在那里?她不知道,不过此时楚翊起码不是生死未仆,而是活生生就在这里,这个情况还不太坏。
她兴许因为想事情而有些分神,为楚翊敷淤青的手微微重了一些,楚翊竟难受的扭了扭趴在她肩上的头,而后转醒。
他睁开眼帘的双瞳很清澈,就想婴儿的眼睛,明亮且纯净。他见到阿妍就在跟前,竟呵呵笑了起来:“娘子……呵呵……”
阿妍心中更加酸涩,她抬手抚摸上他散乱的头发:“乖,臣妾先帮皇上洗头,洗干净些更好看。”
楚翊似没有听见她说的话语那般,嘟起了嘴就向她凑了进来,想要亲吻她的面颊。
阿妍有些想要避开,却被他大掌抚住脑后,让他啜了一口。
“皇上乖,让臣妾为皇上洗洗头,等下就好。”阿妍耐心地哄着他。
他有些不情愿地点了点头,于是很老实的被阿妍摆弄着。阿妍让他仰靠在桶沿,将他已经湿漉的发丝抹上上好的猪苓,轻轻地揉搓起来。
楚翊安分得一动不动地仰着,双眸还是紧紧盯着阿妍的面容,深怕她再次消失于眼前一般。
待打理完一切,明显清爽许多的楚翊才在阿妍的耐心劝慰下,静静地睡了过去。
此时,帐外龅牙大哥的嗓音传了进来:“末将求见皇上。”
阿妍轻轻抽出楚翊紧拽的手掌,起身撩开帐幔,将食指放至唇间,示意皇上已经睡了。
龅牙大哥明了地颌了颌首:“仟大总管来军营了,就在里面。”阿妍顺着龅牙大哥的目光掠去,见仟翼便站在先前为阿妍调出来的帐篷外。
楚翊身份尊贵,所以龅牙大哥执意将帅帐再次腾了出来,现在那里是龅牙大哥的帐篷。
“嗯,我这就过去。”阿妍再次撩开帐幔,见里面的楚翊还睡得安稳,便对龅牙大哥说道:“大哥安排可靠的亲信,一定要守好皇上。”
“这个大哥知晓,妹妹放心吧!”她们一边说着,一边移步前往旁边的营帐。
“奴才见过瑶妃娘娘。”一身黑色锦服的仟翼,面容显得有些焦灼与窘迫。
“仟总管就不要多礼了,皇上从未将你视为外人,有些事你我心内清楚,这边都是自己人,咱们有话可以直说。”
“皇上可有来寻娘娘?”仟翼将心中最为关心的事先行问出,阿妍将目光探向龅牙大哥。
龅牙大哥微微摇头,表示他没来得及将落魄成乞丐的皇上,寻到军营的事告诉他。
阿妍了然,蕴了抹浅笑:“皇上就在帅帐内休息,刚刚睡去,仟总管知晓皇上因何这样?”
仟翼听闻皇上就在那里,面容表情立刻显得如释负重,接而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奴才罪该万死,没有照顾好皇上。昨日皇上狂躁不安,而后便莫名在夜翼堂的厢房突然没了踪迹,我们是如何都未找到。而今日娘娘遣人执圣玉前来寻奴才,奴才便知娘娘已在京城,心想如若皇上未被康王擒住,定会前来寻找娘娘。”
阿妍赶忙向前迈了一步,扶起仟翼:“你别这样,有些虚礼于情于理你都不需这样跪拜,你先坐好,皇上在帐内刚刚睡去,你一会儿再去看他,所以现在还是先告诉我皇上到底怎么回事。”
龅牙大哥也帮忙将仟翼搀扶起来,示意他先行就坐。
她们三人席地而坐,仟翼这才缓缓道来:“娘娘执意离宫,皇上悲痛万千。早在娘娘第一次逃出宫后,皇上惊慌失措无处寻觅。而后竟在小七米行有了娘娘踪迹,这才让顾大人前往认亲,而后让娘娘进宫。有了那次娘娘的离开,皇上恐日后寻不到娘娘踪迹,便在娘娘身上暗暗种下情蛊。”
阿妍颌首,再望见一旁有些错愕不明情况的龅牙大哥:“大哥莫要猜测,有些事情日后妹妹再向大哥解释。”
“没事,仟总管你们这边谈,末将还是去给皇上守门。”龅牙大哥似察觉她们说的事好像他不是很清楚,于是便起身迈履退出了营帐。
仟翼再继续说道:“皇上为娘娘种下的情蛊是子母蛊,是一种虫蛊。在娘娘身上的是子蛊,而在皇上身上的便是母蛊。子蛊只要在方圆三十里内,母蛊都能感应到。但子母蛊虫若分离,便会****思念,如若还是没有见到对方,便会心痛犹似穿心。皇上在娘娘被虏的半年,****强忍心中绞痛,执意四处找寻娘娘。”
阿妍这才知晓自己身上的蛊虫,原来竟是情蛊:“我身上的子蛊被燕国国师施了眠消蛊,所以蛊虫长期沉睡。”
仟翼颌了颌首:“燕国国师的蛊术更是了得,虽无法为娘娘取出蛊虫,但还是令娘娘没有受那锥心之痛。只是苦了皇上****为娘娘担忧,恐娘娘因失去母蛊而遭子蛊啃噬。”说着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颓废的面容有着无尽的沮丧。
“那皇上有将自己的母蛊解除吗?”阿妍没有想到楚翊竟为自己种下如此自虐的蛊虫,担忧地问出这句。
“皇上执意不肯取出蛊虫,幸好在半年的反噬之期找到了娘娘。皇上当时已经开始被蛊毒反噬,但还是强行抑制隐瞒着不让奴才知晓。本来寻到娘娘后,只要子母蛊再次相遇,水乳交融后便可缓解思念之情。但娘娘却……却执意离宫,皇上身上的母蛊自然继续寻找子蛊而躁动反噬皇上,所以皇上后来不能将它驱离身体。所以……所以皇上这才****被摧残得神智错乱,现在已经让母蛊侵蚀了心神而变得如同孩童,他早已是谁人都不识得,只会识得带有子蛊的娘娘。如若还是没有遇见娘娘的话,恐怕皇上将更加痴傻,最后形同半死人与蛊虫一并心力交瘁而死去。”仟翼一字一句的解释着,每说一句都如一枚钢针扎入阿妍的心扉。
“原来仟总管当日说我不能离开,那后面半句竟是皇上的蛊虫将会反噬?”
仟翼痛苦地点了点头:“皇上执意不让奴才说出实情,他决定的事,奴才不能左右半句。”
“仟翼,你倒是一个好弟弟,皇上的话还真是什么都尊崇,连这性命之忧也盲目守着,还真真半分都不忤逆啊!”阿妍有些气恼地责备起来。
“娘娘当日如此决绝神伤,就算奴才说出来,娘娘真会留下来吗?”
仟翼的反问让阿妍愣然,是的,当时的她只顾及安安的离去,会不会疼惜他自作自受的反噬之苦呢?她不知道,但是如今事情变成这样,却令她非常懊恼。
“后来呢?后来你知晓皇上蛊毒发作,为何还是没有对我说,或者捎来一点消息?”
“皇上说君无戏言,既答应了瑶妃,便决计不会踏入那里半步,也不会捎去一点消息,更让奴才用皇上的性命起誓,绝不将这件事传给身在谷中的娘娘。所以奴才恐变得有些痴傻的皇上在宫中有异,便将皇上携至夜翼堂的总舵,其它也没了主张。”
阿妍这才了解了一些事情,正在心中感叹楚翊傻得可以,仟翼又再次问出:“娘娘难道是听闻皇上失踪,才从谷中出来?”
她摇了摇头:“我在那山谷与世隔绝,本以为真会就此安心生活到老。谁知有一日,那山谷竟遭数百人袭击,修建陵寝的人无一生还,紫烟护我与晋凛两人逃了出来,这才返回京城。”
仟翼大吃一惊:“难怪先前夜翼堂忽然收不到那边的消息,日前奴才派人前往越垠山探查究竟出了何事?”
“不知是谁人如此残忍,且还有本事找得到如此隐秘的山谷?”阿妍很是疑惑。
“奴才分析,不是燕国的人便是康王,其余暂时猜测不到。”
“燕国?目的呢?”
“目前还无法清楚,也只有慢慢调查了。”
阿妍颌了颌首:“仟总管,我还有一事不明。”她见仟翼一幅知无不言的样子便继续说道:“当日我选择用白绫自缢,记得当时我已将脖颈套上白绫也蹬掉了凳子,何以又在彤庭重生?”
仟翼叹了口气,双眸显得很是无奈:“当日,若娘娘能有一句求饶,奴才想,皇上定不会让娘娘自缢。”
他这句话说得不无道理,记得她还是夏言之时,那日被楚翊强逼着逛了大半个皇宫,他也曾说过:“如果她当时也向你这样求饶,朕就不会杀她。”。
只是当时她并不知道他口中说的“她”正是自己,还以为真有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阿妍心中无奈,继续问道:“那为何我又没死?”
“奴才是想,皇上当时定还是不舍娘娘死去,这才临时冲进房中抱下已经昏迷的娘娘。而后才让奴才用银针加忘忧蛊封住娘娘近年的记忆,再将娘娘贬入彤庭,皇上当日的原话是想让娘娘于后宫自生自灭,与娘娘再无瓜葛。”
仟翼说到这,望见阿妍已是满脸泪水,是的,皇上这样下杀令,而她数次于后宫中险象环生,心中怎能没有怨怪?
“娘娘与皇上的事,奴才从不多言,但奴才是看出娘娘对皇上是有情意的,莫要为一时的误会而蹉跎终生。”
阿妍惊醒般得拭了拭颊上泪珠,有些窘迫道:“瞧我这爱哭的样子,让你笑话了吧?”
仟翼抿唇浅笑,微微摇了摇头。
“那皇上这个样子,不知会好吗?是不是找到子蛊就行了?”阿妍问出心中最为关心的话语。
仟翼摇头,这让阿妍分外失望:“那应当怎么办?皇上难道一直这个样子?”
“寻到子蛊,母蛊便不会再躁动不安,也不会再侵蚀皇上神智,只是皇上如今只有三五岁娃娃的样子,奴才真的不知晓以后还能不能恢复……还能……”他说着,话语也哽咽了起来。
不能恢复?这究竟是什么害人的东西啊!楚翊啊楚翊,你这玩的又是什么?你也是赌气吗?也是与我一样又气对方又气自己吗?
阿妍想到这,双眸才刚刚收回去些许的泪水再次溢出。
“娘子……娘子……”楚翊的嗓音从帐外传进帐内,而后人便迅速地钻进了营帐。
阿妍赶忙起身,而仟翼望见满是伤痕的楚翊先是大惊,而后才俯身叩拜:“奴才见过皇上。”
楚翊怎会去搭理他?只是一个展臂,便将阿妍搂在了怀中:“我终于找到娘子了。”他独自念叨完,便又俯下身躯,去亲吻阿妍。
阿妍分外尴尬,被他环搂着一时挣脱不了,于是便用手推开他的脸颊,想将他不安分的嘴唇撇开。
但是楚翊哪会散罢甘休,干脆将头一偏,便啃起她的脖颈,阿妍是又羞又恼,刚要发作,便听仟翼的嗓音响起。
“娘娘,皇上的蛊毒发作了,等会儿便会似剜心之痛,如若娘娘疼惜皇上,便与皇上鸾颠凤倒、翻云覆雨、浓情蜜意后,那母蛊知晓子蛊的真实存在,便不会再这番躁动而让皇上生不如死了。”仟翼一边说着,一边躬身退出了帐子,而那几个关键词是刻意说得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阿妍听完他的话,绯色覆满了耳根:“这哪是情蛊发作,简直就是精虫上脑,非要这般才能让虫子安份?”
可是仟翼将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也就退出了营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阿妍有着焦急,只能喊道:“外面守着,别让人进来……啊……”阿妍话还未说完,已经被楚翊拎到了榻上。
楚翊迫不及待地在她身上啃噬抚触,阿妍心中惊叫,这哪是三五岁孩童的智力?瞧,解衣带子的功底都和原先一样……
但她没时间顾及自己的想法,只因楚翊的缠绵有着急切,一会儿工夫,整个帐内便暧昧盎然。
帐外的龅牙大哥与仟翼守在两端,不让任何人靠近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