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
官道上的一处客栈,店小二驻足道上准备揽客。
便见前方,传来阵阵马蹄声响,随着飞扬的尘土靠近。数名锦袍男子骑着骏马,正策马而来。
他们行至客栈处,其中为首的一个男子攥着缰绳的手用力一拉,马儿提起双蹄,发出一声长嘶,才顿住了脚步。
他轻巧得一蹬马鞍,便潇洒得翻身下马。接而将缰绳随手甩给小二,又抛出一个碎银,店小二赶忙接住,谄媚得说道:“官爷里面请。”
接而朝屋内喊了句:“有三位官爷要上座。”便接过另外两人递过来的缰绳,行往后院的马厩处。
那为首的男子先跨入大厅,目光缓缓的将厅内的众人环顾了一遍,随即才往楼上角落较僻静的桌子行去。
一层大厅中原本交头接耳的食客,有不少都投去打量的目光。
楚渊不觉得奇怪,知晓他们是看他如此炎热还大帽遮面的怪异。所幸这些人不是没见过世面,时常也见过装扮怪异的江湖人士,因此也就看看,而后便继续耕耘桌上美食。
这里是边关小镇,楚渊没有像过两国交界处的闸道那样易容成老者。
他与随从坐定,一旁的小二便执起水壶为他斟了一碗清茶:“请问三位爷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上几个拿手的小菜,再来一壶好酒。”赤炎淡淡得应了一句。
“好嘞,几位爷等等,一会儿就来。”随即那店小二施了个礼,便朝膳房下菜去了。
赤炎微俯下身,朝王爷靠近少许,低声言道:“路上有飞鸽传来,说燕太子已经入了太子府,但是没有携女眷。”
“有和没有,哪是轻易能够打探到的?”楚翊淡淡言道,将手中茶碗放下。接而又再次问道:“一切安排好了吗?”
赤炎点点头:“太子府附近几个摊贩已经部署好了,几处都是我们的人。”
他见王爷点点头又再次问道:“晨间过闸道时,听那守关的几人交谈,似乎近日两国歇战,那太子归朝很得民心,两国开始又有商贩流动了,难道皇上没有怀疑燕太子?卑职觉得王爷许是判断错了。”
楚渊知晓他还是想劝自己回京,但他如若能在那里安坐,何以需要奔波至此:“他现在是当局者,人在她手上丢的,他一心想着本王嫌疑最大,自是一下子没想到一心帮助的人会反咬他一口。”
“似乎王爷已笃定瑶妃一定在燕国?”
楚渊淡笑不语,似乎有何事不愿告诉赤炎,面上却很是肯定得回复了他的问题。
“四哥”阿妍笑吟吟唤了一声,灵动的嗓音掠去了慕容昊的沉思。
他漾起一丝诧异,缓缓地转过了头:“这是什么?”那微扬的双眉让他面上的桃花眼更显妩媚。
“这天都黑了,一个太子怎如此刻薄自己?可别说因为分神什么的话语,这明明是虚伪的敷衍,听在耳里怪矫情。”阿妍娇俏一笑,凭着阿灵所说的薇公主的事情,模仿着她的语气应出一句。
接而阿妍打开手上的小匣子,里面摆放着几个精致的芙蓉糕。
慕容昊先唤人上灯,待侍从将高处的夜明珠的掩帕揭去,才伸出手准备取芙蓉糕。
阿妍用了几分劲,往他探过来取糕点的手掌拍下去,然后盖上匣子,将一整盒芙蓉糕藏进怀里。
“薇妹妹病娇是吧?拿着糕点这么一晃,又不让人吃?”
“你才病娇,这里面下了耗子药、迷药、泻药、媚药、痒痒药,你要哪一款?任你挑任你选,药效一过保证毒不死你。”
慕容昊揉了揉眼睛,再特意瞪大双眸盯着她看。
“看什么?眼睛长针眼了?”
“没,四哥要看清楚薇妹妹今日是什么心情,怎么尽摆脸色给四哥看。”
“四哥是在看脸色?那五妹便告诉你,哥哥不是那么好做的,人是不能这样的。”
慕容昊手中折扇一扬,轻轻摇曳起来:“说说,让四哥看看妹妹今日彪悍的因由。”
“没有,只是想问问四哥,是什么让四哥心如死灰,连对这个异国携来的妹妹最基本的恻隐之心与仁慈都没了。”
“薇妹妹这话说得着实有些毒了,四哥是哪里怠慢了?”
“四哥是忙的时候因为公事,闲的时候便是发呆,总有这个那个搪塞妹妹的理由。说了多少次?你都不愿领着妹妹出去转转。既然四哥如此不待见,在这太子府呆着也就吃好住好,与在北华有何不同?还不是一样了无生趣,一点意思都没有。要不四哥把妹妹送回去,省的你还要分心照顾,或者干脆将妹妹关进牢里,也好让妹妹出去游玩的心死了算了。”阿妍清楚他也明白自己并非真正的薇妹妹,只是当自己是个安抚的一个影子宠物而已。
但若说他对自己真无任何情分,又不是非常说得过去,毕竟唯一的半株血清莲他当时确实是想让自己续命才拿给楚翊的。那半株血清莲对他来说便是他薇妹妹的命,并且是他还未确认薇公主已死的时候,将那半株一直以他的鲜血养了两年的解药,拿给楚翊,阿灵说那时只是想给她续命而已,并非楚翊的面子够大。
不过阿灵说,他当时为薇公主再没有解药而大醉了一场。
不过这个薇公主亦是红颜薄命,只服了半株未涤尽寒毒的血清莲,便暗暗回国见她的情郎,只因他的意中人为救慕容昊而落入赵王手中。
思及此,阿妍抬眸望向一旁淡然听着她抱怨的慕容昊。可以说,薇公主有他这个哥哥是幸福的,却也是世间最最大的不幸。
他的宠爱有异寻常,想必薇公主心中明了,所以她与慕容昊的侍卫玄离暗生情愫,这才不敢告诉任何人的吧!
但是那个叫玄离的侍卫,在当时为了护她们兄妹二人逃离,最终还是被赵王抓走。可怜那薇公主只服了半株解药,****遭受煎熬,当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得回到燕国的玄家,最终得到的是玄离已死的噩耗。
薇公主阿妍自来到这个世界,最最敬重的一个人。
是什么样的爱?让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在经受两毒侵蚀,且还怀着身孕竟能跋山涉水孤身回国寻找爱人?
是需要多伟大的爱,才能让自己****忍受千刀万剐的煎熬,而藏于玄家暗室,为玄家生下仅存的血脉?
每每想到那种痛苦,那种滋味没有人比阿妍更能理解她的痛楚,所以她才在孩子平安降临的那日选择咬舌自缢。
薇公主那一刻是解脱了,孩子也交到了玄离父母的手中,她放心得去了,自以为可以永远与玄离安葬在一起。
可谁知,就是眼前的这个哥哥,自称最最爱护她的哥哥,却是个恶魔,是个让薇公主死都不能安息的魔鬼。
阿妍记得,那天是慕容昊第一次领她去街上逛的,虽然是她软磨硬泡下才成功,但慕容昊的心情还算愉悦,她也做出一副很是尽兴的模样迎合着,为以后能再次出府而铺垫着。
可谁知,当慕容昊见到玄离的父亲而变了狰狞起来,只因他手上抱着的女娃与薇公主甚为相像。
玄离一直是慕容昊的近卫,所以玄离的父亲自是认得,赶忙揖礼不敢怠慢。可慕容昊却不吃那一套,直接抢过女娃,将那名仅仅一岁多的孩子狠狠得摔在地上。
那名女娃,仅仅那么一丁点儿,连哭喊都来不及就……
当玄离的父亲见到此景,当场晕厥了过去,慕容昊更是立刻下令抓起玄家所有老小,经过严刑逼供,终于有人说出实情,而后慕容昊怎么可能让玄家再有生息?
就连薇公主连墓碑都没有的坟墓,都被他重新挖了出来,迁至皇家陵园,与那玄家再没有一丝瓜葛,而玄离的墓地也夷为平地。
阿妍再次遏制不住得泪流满面,每每想到慕容昊的残忍,她都为薇公主感到悲凉。
“妹妹别哭,四哥知错了,四哥明日便带你去星月湾走走,那里的沙滩极其细腻,蔚蓝的海面定能让妹妹消气。”慕容昊当阿妍是因为耍脾气撒娇而道出这句安慰的话语。
阿妍也惊觉自己失态,正为他以为自己是故意哭闹而吁了一口气,赶忙强挤出一抹笑容:“真的?那四哥会说话算数吗?”
慕容昊见到她破泣而笑,这才微微得颌了颌首。
“那我回去让阿灵去准备男装了,谢谢四哥……”一边说,一边一溜烟得消失在慕容昊的房间。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那么多留一分,便增加了一分的危险,慕容昊的残忍与莫名其妙比楚翊更难把控。
所以不是有必要的话,阿妍自然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反正他大部分时间是沉寂在思念真正妹妹已亡的伤痛中,对她的出现仅仅是片刻的麻痹而已。
阿妍这样想着,情不自禁又抚上自己的腹部,这里是有了吗?快两个月了,月信还是没有来,阿灵都察觉不对劲了,几次三番都想让她给太医看看。
如若是真的,她不能让慕容昊知晓她有了楚翊的孩子。知晓了,这个孩子还能留住吗?她不知道,亲生妹妹生的孩子都能那样对待,而她这替宠,怀孕会是什么情况,她无法想象?
假如真的有了孩子,这个孩子便是她在这个世界里的唯一亲人,所以她不想失去,更想要好好保护起来。
希望早上她用大腿的血骗阿灵说是葵水能够瞒去一阵子,本来来到异国,水土不服,没有准信应是说得过去。
但是在这里怕是不能再耽搁了,离开是迫在眉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