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兰苑
阿妍已昏迷两日,从茶楼晕厥过去后,一直没有醒来。所有御医一直跪在苑外,有些还在为楚翊之前的盛怒指责而瑟瑟发抖。
楚翊疯狂地朝他们咆哮完,没有将这群无用的庸医斩杀。又恢复成前两日的状态,一直拉着阿妍的手,俯身在她耳边不停得呢喃呼唤着,他只能希望用这个方法让她醒来。
转眼又是一日,依旧没有任何改变,一直静躺在榻上的阿妍除了明显消瘦下去,御医对她的昏迷还是毫无对策,没有一个人能道出病症。
楚翊已经无力朝他们发泄心中怒火,双眸已变得微微呆滞。
他轻轻地执起阿妍的手,将她的手掌覆在自己的面颊上,不断得摩擦抚触着。
只有这样,他才能微微感受到她手心的余温:“你醒过来吧……只要你醒来,我就告诉你一切……告诉你为何你出宫后……”他已经无法清晰说着话语,心中泛起的一丝绝望让他眼眶湿润起来,唏嘘得吐不出完整话来。
之前她的沉默或者她独自睡去都令楚翊很不安,此刻昏迷不由令他胡思乱想,生怕她真的不理会弃他而去。
他颓废地坐在榻前的地上,将自己的脸埋在阿妍的肩窝,既掩去自己的狼狈模样,又能感触到她依旧还有动静的心跳。
良久过后,直到仟翼的嗓音响起,才拂去这间卧房持续了很长时间的寂静。
“皇上。”
“……”楚翊依旧维持原样,懒得回应仟翼的呼唤。
仟翼无奈,但还是径自禀报:“皇上,太医院新来的吴医官从玥栖宫诊脉而来。”
楚翊这才不情愿地抬起头来,冷冷地瞥了仟翼一眼:“玥栖宫诊脉?”
仟翼颌了颌首:“所有上资历的御医、太医们一直都在汀兰苑,而玥栖宫那无人照拂,故而唯有刚任职的吴医官前去诊脉。”
“那又如何?”
“吴医官称谨贵妃是中了百日殇的毒。”
“你说什么?”楚翊吃惊的望向他,仟翼向他肯定得点了点头。
此事非同小可,百日殇乃是南燕皇室的密毒,却在北华宫中发现,且中毒之人还是后宫举足轻重的沈倾玥。
楚翊起身,向紫烟她们吩咐道:“在这小心侍候,让那群没用的东西继续诊脉,今日没有道出瑶妃病症,明日提头来见。”
说完,他便与仟翼暂行离开汀兰苑,前往正合宫会会这名新任职的吴医官。
正合宫御书房
更换好袍服的楚翊嗅着前方香炉飘溢出的沉香,想着速速结束谈话,好快些回汀兰苑陪伴阿妍。
“微臣参见皇上。”
“免礼,吴爱卿说谨贵妃中了毒?”
吴展闲没有起身,依旧跪于案前,将头磕至地面:“微臣不敢欺瞒皇上,今日微臣向贵妃娘娘请脉,斗胆查看了贵妃娘娘日前跌倒时擦伤的伤口,这才从伤口旁已能见到的黑色筋脉,判断娘娘是中了南燕奇毒百日殇。”
“吴爱卿入朝之前便在京中甚有名气,看来的确是见多识广?”楚翊炯炯的双眸犹如寒星,直接射向跪与案前中央的吴展闲。
而刚入太医院,还未面见过圣颜的吴展闲,只觉背脊一身霜寒攀上。早知帝王都疑心略重,他缓了缓紧张情绪开口应道:“臣仰仗家师倾囊相授多年苦研的医术,这才能诊出一些病症。”
“吴爱卿师承何方?”楚翊依旧追问,那缕龙威丝毫没有因这个人的胆怯而淡去。
“家师乃是覃州白辛涿。”
楚翊听到“白辛涿”这个名讳不由地挑了挑眉,心中一层惊喜袭来:“你竟是覃州白神医的高徒?”说完楚翊数日的阴沉竟漾起一抹浅笑,试问北华还能有几人能有白神医的医术?之前阿妍就是吃了白神医所开的调理汤药,这段时日已没了先前的频繁生病。
“嗯,那吴爱卿先去汀兰苑为瑶妃诊脉,定要细细诊来。”
“微臣遵旨。”说完,他再次叩首,这才躬着身子向后退出御书房。
而楚翊见到吴展闲的身型消失,便开口唤来仟翼:“你去朕的寝宫内,取出南燕使者来北华进贡的南燕国宝‘血清莲’,再让人送去玥栖宫。”
仟翼颌首领命:“皇上,昨日尚将军八百里快骑的紧急军报……”
楚翊未等他说完,便扬手止住下文:“朕知道了,朕这就阅览。”
仟翼这才不敢再打扰皇上,向正合宫的寝殿而去。
半晌后,楚翊正在斟酌军报上的军情如何定夺,便有人传报说太医院院使贺阔求见。
楚翊双眉紧蹙,望着些许踉跄却强行稳住身形的贺院使行进御书房。
“贺爱卿没有在汀兰苑诊脉,见朕所为何事?”
“微臣……微臣向皇上禀报瑶妃娘娘的昏迷症因。”
楚翊一听,扬起了双眉,冷冽地扫向身前已是花甲之年的老御医。
这个人在太医院已四十余年,可谓览阅太医院的所有医书,医术也是了得。而心妍昏迷却数日诊不出个原由,确实匪夷所思,此刻那白神医的高徒吴展闲前脚领旨去诊脉,他后脚前来觐见,看来心妍的昏迷很是蹊跷,并非他们诊不出来,而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对。
“有什么话速速道来。”
“微臣斗胆向皇上请罪,求皇上能赦免微臣之前不敢直言之罪。”
“朕可以赦你无罪,但必须是瑶妃无事。”
贺院使一听,身型更加抖动得厉害,高呼了一声:“皇上饶命……”
“还不快些说来,贺爱卿在挑战朕的耐性?”
“皇上……臣听闻贵妃娘娘中了南燕奇毒百日殇,贵妃娘娘抱恙数日,今日毒症才显出来……”他说着咽了咽口水,反正说与不说都可能没命,唯有斗胆一拼:“而瑶妃娘娘也是中了百日殇的毒,其所受毒害远比贵妃娘娘更加来得重些。”
“你说什么?”楚翊一听,立刻蹬地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望着老态龙钟的贺阔。
贺阔早就感应到瑶妃对皇上的重要,此刻说出事实便知晓将会引来圣怒。
“贵妃娘娘日前受过外伤,毒是由伤口渗入体内,听吴医官说应该是量轻毒少,虽足以致命却缓了些许日子才有毒症,而瑶妃一月来从无外伤,那百日殇唯有一种方法能植入瑶妃娘娘体内。”贺阔说完这句话已是全身汗湿,百日殇的毒没几人见过,但下毒的方式却是稀有,所以皇上一定知晓那另一种方法是什么?
这百日殇正常人吞咽触碰都不会中毒,但撒在见血的伤口上,那毒才会顺着血脉而渗入体内。还有一种施毒方法更是诡异,便是施毒的人必须是口服百日殇两个时辰,在药物于体内运行无碍得准备失去毒性时与他人行、欢,那另一个人必会染上百日殇的剧毒。
而且毒性将更加剧烈凶猛,但能与瑶妃娘娘行男女之事的人除了皇上还能是谁?可观看皇上神情并不知晓此事,那么不是皇上有意让瑶妃中毒,便是这瑶妃曾与他人苟且。试问谁敢直言皇上可能施毒?而知晓后宫这等丑事也可能性命难保,这才一个个不敢言明。
楚翊理清楚一切,慌乱得跌回座椅上,不可能……他****与心妍相守,她怎能做出背离之事?想到这他一个凌厉扫向颤抖得越发厉害的贺阔:“朕问你,瑶妃应当是在何时中毒?”
“如若臣诊脉无错,瑶妃娘娘昏迷前便已中毒甚久,只是此毒诡异,若潜伏得越久爆发时便越发凶猛,若如贵妃娘娘仅是中毒几日便有了症状,则会轻缓许多,但不管凶猛还是轻缓皆是会毒发身亡。”
楚翊难抑心中愤怒,双臂一挥扫去龙案上的所有东西,除了那夜,别的时间再无可能。那夜楚渊夜闯汀兰苑,他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赶去,想不到楚渊潜入的时间如此之短,他已经和心妍……
想到这,楚翊的目中满是血丝,因强忍的怒意额上的青筋都浮现了出来。
他深深得吸了一口气:“仟翼。”
刚刚赶到的仟翼早已听闻一切,遂不敢怠慢,一听召唤立刻跪于案前:“奴才在。”
“你速去玥栖宫,看谨贵妃是否已服下血清莲,如若还没服下立刻取回。”
“奴才遵旨。”仟翼立刻领命,一刻都不敢蹉跎,急速得起身准备向玥栖宫而去。
“等等。”楚翊的嗓音再次急促响起:“你不一定能取回她的救命解药,你还是去湘兰苑找莫荣华,她应该还有一株血清莲才是。”
接而楚翊起身亲自朝玥栖宫而去,他不敢肯定莫荣华真的还有血清莲,但如果沈倾玥没有服下方才送去的血清莲,那么起码保证他的心妍有这解百日殇的唯一解药。
如若倾儿因为百日殇丧命,他势必记挂负疚一辈子,但是和心妍相比,又有什么比她的性命来得重要呢?
楚翊无暇多思考,施展轻功,以最快的速度来到玥栖宫寝殿内。
他焦灼地赶到时,却见沈倾玥刚刚咽下解药后,正用清水漱去口中那股极为难忍的酸涩辣味。
“皇上……”沈倾玥见到楚翊,气若游丝地唤了一声。
她绝美的眸中蕴着水汽:“皇上……皇上终于来看臣妾了。”颤抖得抬起手臂,想要楚翊能走进拉住她。
楚翊心神早已魂飞魄散,他强咽苦楚:“倾儿刚服下解药,还是好好休息,朕见你没事就好。”于是转身匆忙地迈了出去。
而榻上的沈倾玥,原本楚楚可怜的双眸瞬间闪现愤恨无比的幽光,她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赵嬷嬷,你觉得皇上只是来看本宫的吗?”
赵嬷嬷抓握住她因气愤而颤抖的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娘娘莫要伤心,那瑶妃在劫难逃,皇上只有这一株解百毒的血清莲,其它已无解药。而瑶妃此次中毒势必让皇上以为她与旁人有染,日后定会回心转意的。”
沈倾玥甩开她的手,蕴了一抹鄙视瞥了身前的赵嬷嬷一眼,觉得她实在愚昧:“本宫就是怕楚渊舍得下向那贱、人下这毒,最后又舍不得她受万虫啃噬的苦而给她解了。”
赵嬷嬷立刻变了脸色:“那娘娘应该立刻提醒相爷,让相爷好生观察康王殿下,以免白白筹谋了那么久。”
沈倾玥这才阖起眼帘,缓缓地躺下卧榻,再挥手让赵嬷嬷速速将消息传给沈相。
楚翊心中有着颓废与无奈,加快速度往湘兰苑飞去,才行至御花园的怡心亭便见匆匆返回的仟翼。
楚翊驻足待他走近,没有心思等他行礼,一把抓住仟翼手臂:“怎么样?”
仟翼摇摇头,表示没有取到莫荣华的血清莲。
“不可能,当日南燕太子和薇公主来到北华躲避,那薇公主亦是受了百日殇之毒,只是当时血清莲还未在天池水内浸泡足够时间,寒毒未全部消去,这才没有服下解药。可那薇公主在见朕之前又莫名失踪,南燕太子一定还有一株薇公主未服下的血清莲。”
楚翊说完,甩开仟翼的手臂亲自前往湘兰苑。
“皇上,大局为重,可否听奴才一席话?”
楚翊诧异地扬了扬眉:“你要说什么朕心中有数,待朕拿到血清莲再说。”
“皇上,那燕太子的血清莲有问题。”
“你说什么?”
“请皇上回御书房听奴才禀报。”楚翊这才点点头,往正合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