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阿妍细细得看着手中新印刷出的表格,不同分类与各宫各岗的全都已经整理清楚。
这段时日,阿妍打理着后宫的大小事宜,之前沈倾玥做得还算不错,她想抓点错处倒没发现什么大错。
但如今阿妍接手,觉得之前那一系列流程很是头疼,费时还不科学,于是用了好些时日制作出各种报表,教会那些管事填写。让她们以后按月将事务提前报备申请,再让相应主管审核批复便可。
晋凛先前一直是做管事来着,所以对阿妍的数据管理的流程一说便通,秋菊就微微需要花些耐心慢慢指导。
她唤来秋菊:“你将这一叠全都拿给晋凛,另外这一份是你的,你们自己再看看清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便过来问。”
秋菊点点头,无声得走了出去。她与一般人比起来也算灵活聪慧的,只是看相比的对象,紫烟的接受能力比秋菊又更上一层楼。
但紫烟会给人一种严肃的感觉,而说话声音又柔柔让人很舒坦,所以阿妍便将“人事管理”方面的分配给她,能不语而威还是很需要气质的,加上具有让人静心凝听的嗓音,自是沟通训教的好资本,先以德服人,再又有钢铁手腕,紫烟做事能让人放心。
晋凛已经是阿妍的大总管,经验老道办事效率高,还是时实务的聪明人,一个守本分又能在后宫存活得很好的人,这份功力油条别人暂时不能取代,因此阿妍将一杆子事务全交由他打理,而秋菊则负责“行政”。
这“总经理”、“人事”、“行政”分配妥当,至于“财务”、“业务”等等都可以采用原班人马,只要按部就班上报审核,可以省去许多这个那个都按觐见请示的琐碎。
什么事该找谁找谁去,阿妍只要有空时候翻翻报表就好。淘汰了那些流水账方式的账本,这自己整理出的一目了然,做个假账来个虚报也能查出点猫腻,毕竟一环扣一环,各个“部门”都有联带,所以报表与账目都有相互关系,而如若虚假就必须一个系列做齐全了,这就需要废一番功夫的。
一个管理者如若管得太细,便会成为工作狂,那个着实太累。阿妍选择放权,用可以用的人做可以办到的事,这样自己便有了许多可以睡觉的时间。
人啊还是该吃吃就吃,该睡睡就睡,不想有的没得瞎揣摩,累。
不过嘛,想偷懒的人不一定就真的能偷懒,阿妍此时正坐厅堂,等着长生从殿前回来。
只因龅牙大哥的事一日没有解决,她那七上八下的心就难平静。
她上次就是被一杆子朝臣的“忠君爱国”搞得进了天牢,而这次龅牙大哥违反军纪,如若是阿妍坐在沈相的位子,她也会利用这次机会点上一把火,让龅牙大哥这枚“未来栋梁”倒塌,将刚冒头的顾允庸削掉一些还属于萌芽的权势。
阿妍对楚翊不是不相信,只因为他虽有心护但是也要讲究规矩与方法,要不为何上回如此不情愿都要将明知无辜的自己打入天牢呢?
可龅牙大哥不同,并不是在楚翊眼皮底下控制的,他远在边关还未判,就怕有意的人搞出点什么,那么龅牙大哥再遭个暗手是很难躲过去。
阿妍坐立不安得等了半天,终于见长生急匆匆得跑了过来。
“有消息吗?”
长生拭着细汗:“启禀娘娘,正合宫的人一见奴才就知奴才是娘娘的人,便让奴才进去了。”
“本宫并非问你进没进去,是问朝臣是否合力进谏什么?”
长生点点头:“奴才一到大殿外,便见仟总管在廊下守着,拦着奴才说‘瑶妃娘娘让你来打探的?’”
“长生,你别说的如此详细好不好?本宫不是听故事,是听消息的。”这急性子的人怎受得了他这慢性子的细细讲解。
“呃……仟总管说,娘娘担心的事已经发生,那些朝臣力求严惩顾副将……”
阿妍还未等长生全部说完,便已站起了身子往正合大殿走去。
她心内着实愤恨,那些朝臣当是以沈相为首的一派,这楚翊是想做什么?当个什么皇帝?保一个臣子都要左右斟酌让别人这般攻击施压,简直就是个无能昏君。
正阳宫离正合宫算是比较近的,由于楚翊对阿妍的特殊,所以阿妍晋升为妃是第一次跨入正阳宫,但是那些守门侍卫早已知晓她是何人,没有一人阻拦。
直到来到正合大殿,阿妍迈上石阶,便看见守候在殿外的仟翼。
“奴才见过瑶妃娘娘,皇上还未退朝,娘娘如若有事不妨去御书房等候。”仟翼不改温润嗓音,向阿妍缓缓的叙述道。
阿妍颌了颌首:“我是想面见皇上,有事请奏的。”
说完,阿妍便要往大殿行去。
“娘娘,请容奴才进去禀报可好?要不……”
“那有劳仟总管了。”
仟翼浅浅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块纱巾递给她。阿妍了然,取过后正要往面上覆去,转而一想便又取了下来。仟翼讶异得望着她,阿妍浅浅一笑:“我只是在这等候皇上下朝而已。”
仟翼没有说话,点了点头,转身从大殿前的回廊走去,阿妍知晓他是要从侧殿绕到主殿,然后守在一旁,看是否需要伺候。
看来楚翊知道自己心急如焚会按捺不住性子,所以让仟翼守在外面。
阿妍之前确实是想冲进去痛斥那些侃侃而谈的臣子,但是于情于理很不符合,楚翊能容,但对事情没有任何好处。
阿妍这才转念耐心得守候在殿外,直到有了一些动静,她才往一旁挪了几步,避开纷纷走出的百官。
她站在廊下的石柱旁,只要不细看,那些或交头接耳或昂首前行的官员不会回头注意到她。
她也望见了楚渊孤寂的背影,虽说一旁有人随行,但她还是感触到他的冰冷与孤零。
“你在等朕?”楚翊的嗓音突然响起,惊回了阿妍飘散的情绪。
她覆上一抹微笑,转过头去:“皇上会不高兴吗?”
“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前来寻朕,朕如何能不高兴。”说完楚翊执起她的手,让她随着他一起往偏殿而去。
在转角间,阿妍掠见楚渊回眸望见她与楚翊亲昵相随的画面,她唯有瞥开眸光当做没有看见他。这样对谁都好,楚渊,事已至此,执念苦的是自己。
她被楚翊带到了御书房,楚翊牵着她的手一直走到龙椅上,将阿妍带到自己腿上,环扣住她的细腰说道:“朕让他们各抒己见,将该说的说完了就好。”
“皇上随他们谏言,可顾大哥生死不是更让人担心”
楚翊笑笑:“当面不一定要驳回,你在后宫也要学会清风拂柳般不经意处事才行。”
“皇上说话很是深奥,臣妾听不明白。”
“朕在等前方战事的加急快报,但愿顾谦能将功赎罪。”
“这次顾大哥的事真的很严重?”
楚翊点点头:“燕国见华军骑兵削弱,反用骑兵突袭,且阵法很是诡异,所以城池失守。”
阿妍听完蹙眉深思,楚翊再次劝慰:“你莫担心,兵马已经再次支援,而朕已下旨让顾谦再次上战场,那尚阅离知晓朕的用意。”
阿妍心中有了定夺,便开口说道:“皇上可准许臣妾回顾府一趟,探望探望顾夫人?”
楚翊双眉挑了挑:“那稍迟一些,待朕忙完再随你去。”
阿妍点点头,心中虽觉不妥但没有说出口去,楚翊看出她的顾虑,便再次开口说道:“朕不随你进顾府,仅是在一旁等你,想让你晚上随朕走走便好。”
阿妍这才蕴了一抹笑容,楚翊的嗓音再次喷薄而来:“你先在一旁看看书,朕很快便好。”
阿妍没有应声,却已起身朝一旁的书架行去。
华灯初上护城河道上开始有一些青楼画舫或者官家游船出现在水面上。
只是楚翊的游船与其它的画舫保持很大的距离,一个可以说在上部分宽敞的地方,其他全挤在下游部分。
皇家画舫何其醒目,阿妍心内摇摇头,原本只是想自己低调得走一趟顾府,可他倒好,大咧咧得驶出皇家画舫在此等候,其实还是做给楚渊看,让他别再想一些不应该的事情。
阿妍站在舱外的观景台眺望远方璀璨的灯火,那边一定歌舞萦绕很是热闹。
“想到那边去?”楚翊的嗓音响起。
“没有,臣妾只是看看而已。”
“那就划过去吧!”他转身准备吩咐下去,阿妍一把拉住他:“皇上的船一开过去,那些都会退到两边或者直接躲得老远。”
“那就命他们不准走开,保持原样。”
阿妍狠狠瞪了他一眼,还嫌动静不够大啊!
“这里挺好,清净。而且臣妾也有话跟皇上说。”
楚翊一听她想主动与他相谈,眸中闪过一缕悦色:“要说什么?”
“皇上为何不问臣妾今日进顾府是为何事?”
楚翊眺望远方,接而摇了摇头:“猜测应该不会是单纯看望那么简单,但具体何事朕猜不到也不会问,心妍若想说便会说的。”
阿妍听完直接坐在了观景台上,双手搭着边沿只有一尺高的围栏,将双脚伸到外面,有些随性豪爽的模样。
楚翊也学着她的样子,坐在她的旁边:“以前即是乞丐,现在就算做了娘娘,朕也是指望不上你有母仪天下的风范了。”
“论母仪天下,自然要皇上的倾儿最为风范了。”
楚翊一听,原本浅笑的双唇更加灿烂起来:“朕听着似乎有些酸味。”
“臣妾不敢。”
“你永远是嘴上说着不敢,心里想着另一套。不过朕的女人不是让别人瞻仰的,要朕买账才行,所以不管你有没风范,这都无关紧要。”
“感谢皇上不计臣妾莽妇行径。”阿妍将双手环扣住他的腰,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楚翊未料到她竟然会主动搂住她,一时难以相信得木讷了起来。
“臣妾今日进顾府没有见到顾老爹与夫人,她们全都上寺里为顾大哥祈福了。”
“早知道应提早知会他们一声。”楚翊话语很镇定,但却明显有了一层感动与黯哑。
阿妍心中了然一笑:“只见到了顾二哥,我们协商了一下,让顾二哥画些话本子到市面上传送。”
楚翊挑眉疑惑得望着她,阿妍知道他在等她继续:“那些话本子便是宣扬顾大哥在边关前线勇猛杀敌,但面对地雷机关当机立断,牺牲逃命的战马而引爆地雷,而后拼死一搏的故事。”
楚翊点点头:“同样一件事,朝臣说得是于法难容罪不可赦,阿妍润色之后一定是感人肺腑保家为国的大英雄了。”
阿妍点点头,楚翊一下便知道她要做什么。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朝臣总是联袂谏言来达到他们争斗的目的,那么阿妍没法勾结或者说服百官,但是却可以争取在几日之内大力炒作,让百姓的舆论与压力使百官有所顾忌。
“顾二哥是个书生,自是认识许多有学之士,臣妾让他寻可信赖却无利益冲突的友人,不但要有画本子,说书先生更要绘声绘色得描述整个过程,最后四处宣扬煽动,最好长跪于宫门外,万民请求皇上释放良将。”
楚翊浅浅一笑:“顾谦本是好意顾念人命,虽造成城池失守,但战局还是能够挽回,朕也想好计策,等着边关大捷。而这边不但能让百官心服口服,更能让顾谦得到民心,朕只要等顾谦此次大战便可知晓他能否为将,但愿他不会让朕失望。”
“皇上不忌惮臣妾这样私下做手脚?”
“心妍什么时候背着朕做手脚,你不是都让朕知道了?”
“嗯,只是臣妾很担心顾二哥没办法组织万民请愿这件事。”
“朕在京中有不少暗卫,本就化作百姓隐居于京城内外,到时吩咐一下,加之其他人一同加入,势头便不会小,朕要暗中出人怎能无上万人?”
阿妍诧异得瞪大了眼睛,楚翊一国之君,在京城内还自己组织地下党?搞不好京城内有什么“黑社会”组织也是他的人。
“怎么了?为何突然发起呆来了。”
“呃……没呢,皇上告诉臣妾京城内的隐卫……”
楚翊将她搂紧:“朕想让你高兴而已,没想其它。”
阿妍心中猛地颤抖一下,视为今日对他的欢笑几分真诚?他小心翼翼,明知道自己何时强颜何时惆怅,虽说他将自己留在身边用的是手段,但是此刻说出想让自己开心却是真心。
阿妍不是铁石心肠,之前有时候想到这个,但是都强硬得将心中的感触拂去。
她喃喃说道:“皇上曾说臣妾是如何卖乖与锦衣玉食都换不得真心。”
楚翊诧异得看着她,不知为何她会突然说起这个。
“臣妾只想说,有情饮水饱,若有此情,白首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