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正面回答冷清悠的问题,白云飞沉声说道:“二十五年,诸葛沣的妻子林馨儿难产诞下长子诸葛文清,不久便撒手人寰。爱妻如命,不愿接受事实的诸葛沣,四处寻访起死回生之术。后来听闻龙吟珠与凤鸣珠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便广发英雄帖,召集天下英雄寻求这两颗珠子,愿散尽家产,只为换取妻子的生命。”
“世人觊觎的,不只是诸葛家的万贯家财。贪恋的,是诸葛家能打造出绝世神兵的手艺和千年玄铁。”
“江湖众人为此疯狂寻找着传说中的两颗珠子的下落。后来,机缘巧合之下,龙吟珠落到了白云堡的手里。”
“之后不知发生了何事,诸葛沣也跟着龙吟珠一起消失了。唯一的目击者,白云堡的堡主也闭口不谈此事,只说龙吟珠以后依旧是白云堡的圣物。”
所以才有了后来冷家庄与白云堡的联姻。
冷家庄的半壁江山,换来的却是一颗西贝货。
静静的听完白云飞的陈述,明明一切都显得很清楚,她却从白云飞微微颤动的指尖,看出他方才的这番话,必定还有什么实情没有讲出来。
而这段实情,必定关联着他不经意间泄露出的恨意。
一直以为这个男人处在人生中最显耀的位置,拥有着世人艳羡的一切。万贯家财,显赫的身份地位、江湖第一美人的青睐和无数世家千金的芳心暗许。他的人生,应该是一帆风顺的。
就像世人眼中的她。
冷家庄的千金小姐,生来便含着金汤勺,在万千宠爱中长大。成年后所嫁之人也是门当户对的白云堡少堡主,有财有貌的世家子弟。她的人生,不也该是一帆风顺的吗?
世事难料!
世人看到的,往往都是旁人最美好幸福的一面。关上了门,内心的心酸悲凉,却只有自己猜能体会到。
人世间的酸甜苦辣,总要都尝遍了,才知道人生究竟是何滋味。
“你打算怎么做?要把它带回去吗?”龙吟珠本是无主之物,只是这些年一直盛传在白家人的手中,碍于白云堡近些年雄据北方的势力,江湖人也渐渐默认了它为白云堡之物。
当年哥哥宁愿用冷家庄的半璧家产来换一颗珠子,可见在世人的眼中龙吟珠的价值。虽然最后没有救了她的命,反倒间接送她归西。
带回去?带回白云堡吗?
不!
若不是别无他法,只有真正的龙吟珠才能解掉清悠身上醉红颜的毒,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过寻找这颗宝珠的念头。世人眼里趋之若鹜的宝贝,在他看来,却抵不过眼前的人来得珍贵。
现在清悠身上的毒既然已解,容貌也已经恢复,那这颗珠子自然也失去了它的价值。
只是,在他眼中不值一钱的东西,当年那个男人却看得比他的生死更重要。只是为了这么一个死物,却可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被抓走。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白白被人算计了去。
哼!现实就是这般的可笑!
削薄的唇瓣微抿着,嘴角高高扬起。那双迷人的桃花眼像是被寒冰封住,冰冷彻骨,眼中毫不掩饰的讥讽和嘲弄,让冰棺旁的冷清悠感觉无比的陌生。
忍住心里的不适感,她从未见过这般矛盾的白云飞。明明眼神冷冽如寒冰,可轻微颤动的身体却泄露了他内心的脆弱和迷茫。
“白云飞……你还好吧!”
很想抚平那人蹙起的眉头,却更害怕对上那双无悲无喜,不沾染尘物的双瞳。藏在衣袖中的手屡次张开又合拢。低垂着眼眸,如江南烟雨的美眸里闪过挣扎。
“你心里若是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可以说出来。你放心,出了这个洞,我什么都不记得。”
久久得不到对方的回应,冷清悠暗自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我去外面等你。”
不等白云飞的回应,便率先迈出步子朝着外面走去。
虽然没有夜明珠,不过还好她随身带着火折子。再说这洞穴一头通到底,她就不信摸着洞壁走,她还走不出去?
等等,摸着洞壁走?
她怎么没想到?
这个洞穴是开在大孤山里的,可出口却是在大瀑布后面,其中的意味,不就是不想被人发现吗?若不是她身上有凤鸣珠的指引,她也不可能会进入这里。那当初建造这个山洞的人,又是怎么进来的?
白云飞说过,躺在冰棺里的女子是诸葛文清的生母,那开凿这个洞穴的人,自然就该是诸葛沣了。
诸葛府背靠终年积雪的大孤山,那沿着洞穴的另一端走下去,如果不出意外,另一端的出口,很有可能就在诸葛府。
“别走。”
手臂上冰冷的触感,让沉浸在思绪中的冷清悠瞬间回过神。
冷清悠侧过头,那只瘦削修长的手,正从身后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臂。
“别走。”
愣神的工夫,后背已经被拉进一个温热的胸膛。冷清悠只感觉肩膀往下一沉。瘦弱单薄的身子,已经被白云飞从身后抱住。右手从身后环过她的脖颈,左手搂着她的腰。白云飞突如其来的亲密举止让冷清悠一时间,只能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任由身后那人将她搂住。
耳边温热的呼吸让她的脸颊上悄然升起两朵红晕,小巧的耳垂呈现出淡淡的粉色。只觉得腰间那只手触摸到的地方异常的滚烫。
“你…你你先放开我!”
一紧张就结巴的毛病控制不住的冒了出来。
“让我靠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搂着身前柔软温热的身躯,白云飞疲倦的闭上眼睛,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依附在冷清悠的身上。
“男……男女授受不亲。”
我呸!
吐出这么一句良家妇女被坏人调戏的必备台词,冷清悠只差自咬舌根。在旁人面前的伶牙俐齿,到了白云飞面前,舌头却像被打结了。支支吾吾了半天,也吐不出一句有水准的话。
一声沉闷压抑的笑声在耳边响起,长久以来一直阴郁的心情也被冷清悠这话逗乐了。
“可你是我娘子,不和你亲,和谁亲?”
低沉暧昧的嗓音,让冷清悠的小脸“唰”的红成猴屁股。
“我……我……”
以前也不是没被白云飞调笑过,可之前一直当玩笑听听就过,也没当真。
“走吧!”
“龙吟珠早已不是白家的东西,把它留在这里,也许更好一点。”
再说与其带出去引起一场腥风血雨,不如让它永远的沉睡在这里。
直起身,白云飞牵起冷清悠的小手,手指无意识的摩擦着上面细小的伤痕。一手举着夜明珠,毫不留恋的带着她离开洞穴。
“你…不后悔?”
脑子晕乎乎的,对眼前的状况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冷清悠,看着两人十指交握的双手,只能任由白云飞牵着她往外走去。
“后悔什么?”侧过头,看着冷清悠在白亮的荧光中,如晚霞般绯红的脸颊。他所希冀的,不过是身旁的人一生平安,喜乐。人的一生不能太贪心,只要这样,已足矣。
“没……没什么。”
交握的手心里冒着热汗,冷清悠很没出息的,在白云飞炯炯有神的目光中,低下了头。惭愧啊!人家不看她的时候,她心里又憋屈不舒服;人家看她的时候,她倒反而不好意思了。
汗!这是病,得治!
回去一定要找师傅问问,看看有没有什么药可治这毛病!
一路上浑浑噩噩的走出了洞穴,冷清悠方才想起,她刚才的猜测还没有跟白云飞说起。懊恼地猛拍了一下额头,暗骂一声猪脑子。
正准备向白云飞说起这事,突然瞥见天空中,有一黑点正在靠近,目光不自觉地追寻着那个黑点。而一旁的白云飞自然早已注意到,非比常人的眼力,已经看出天空中盘旋的是一只大型的飞禽。
“小黑?是小黑。”
兴奋的朝着天空中的小黑挥舞着手。冷清悠忙将怀中的短笛拿出来,只有一寸长的短笛放在嘴边。满头大汗的吹了半天,却只有几个模糊的单音节从短笛中冒出来。
nnd!
都怪大师兄,普通笛子至少都有六个孔,大师兄弄的这个却只有三个孔。明知道她五音不全,还非得弄个这种师门暗号。
好在天上的小黑早已听惯了她的魔音,兴奋的在半空中翻身打了个滚儿,伴随着耳鸣的尖叫声,笔直的朝着冷清悠的方向飞了过来。
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冷清悠抬头正好瞥见,白云飞嘴角那处还未来得及收敛的闷笑。顿时心里一阵恼怒,索性别过脸,不再看身旁的人。
眼看小黑那个混球再不刹住,就要一头栽进她的怀里。冷清悠晃了晃手中的小瓶子,威胁的朝着半空中的小黑冷笑着。
小黑虽然是猛禽,却甚是喜欢喝师父亲手弄的桃花酿。
摸清了小黑的脾气和禀性,冷清悠从最初的害怕之后,也掌握了一套专门对付这家伙的方法。谁让连个畜生都知道欺软怕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