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路上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这些年熟悉药草的她,早已认出那掩映在重重杂草间的,都是一些治病疗伤的灵药。
手边没有熬药的瓦罐儿没关系,没有吃饭的碗筷也没关系。只要有勤劳的双手,牛奶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
将裤脚扎进靴子里,缠在手上的发带解下来,将披散的长发扎起一个马尾。全副武装之后,冷清悠拎着牛皮袋出了洞。
这个曾经惨遭嫌弃的玩意儿,现在已经彻底变成她的百宝袋了。
故技重施的再次将陷阱摆好,冷清悠左手拿着棍子,右手握着软剑,凭着记忆半点不拐弯儿的找到了事先侦查好的地方。
地势平坦加上泥土潮湿,周围的植物生长得非常茂盛。
费力的用手中的软剑将四周密集的杂草割掉,一时间虽然用不惯,不过好在这玩意儿毕竟是把神兵,削铁如泥,更别说削的是堆草了。
擦了一把额头上的热汗,冷清悠蹲下身,将手中的软件放到一边,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面前这颗娇贵的药草。
很多药草最有药效的地方在它的根部,往往硕大肥嫩的叶子却一点药效也没有。所以摘的时候要格外小心。若是用力折断了,药草的根部还埋在土里,将叶子带回去做出来的药,效果会大打折扣。当然,也有一些药草的叶子便可直接入药。
“呼!”
看着手中的劳动成果,冷清悠小心翼翼的将药草用布抱起,放进牛皮袋里,一路寻下去又找到了好几种平日里极其罕见的药草。
摘得差不多了,冷清悠握着一路上被她当做镰刀使唤的软剑。手边没有熬药的瓦罐儿,不可能将其晒干了才入药,以便发挥其十分的功效。
冷清悠只得将一路上摘回来的根茎硕大的叶子平铺在地上,将洗干净的药草放在叶子里包裹着,然后用棱角被磨光的圆石将其黏磨成糊状。药草中流出来的汁液被冷清悠小心的装进青瓷瓶里。
解开白云飞的上衣,冷清悠将黏磨成糊状的药草均匀的敷在他的伤口上,又将青瓷瓶里的药汁稀释之后,滴了几滴在他的唇上。
这瓶子里的药汁是由十多种药草的汁液混合而成,每一样单独分开都是药效极好的灵药。若不事先稀释,她担心白云飞这般虚弱的身子,一下子承受不了这么凶猛的药性。
一天下来,冷清悠只来得及啃了几个青涩野果,喝了几口凉水。
抱着双膝坐在火堆前,冷清悠打量着自己忙碌一天的劳动成果。
山洞虽然不深,但两侧稍窄、狭长,从洞口开始朝着里面延伸。洞壁上的凹槽处,放置着一颗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火光与洞壁上通体亮白的莹光在空中交汇,红与白的交相辉映,让莹白色的夜明珠仿若初升的旭日般,炽热明亮。
坚硬平整的石头一块挨着一块,将整个山洞拼接在一起。洞里积压已久的灰尘已经被拂去,除了那张石床,地上多了两个用藤条编织的软垫和篮子。
原本纤玉的指尖布满了一道道细小的口子,是白日里编织软垫的时候,一个不留神儿被藤条上长满的尖刺划破的。编织好了软垫,冷清悠又将它放进水里浸湿,洒上药水让它变得更加绵软。
白嫩纤细的手指上虽然敷了药,不过十指连心,疼痛一时半会儿并不能缓解。
不过手上的伤却让冷清悠再一次确信,她体内的凤鸣珠只有在觉醒的状态下才会发挥它的功效。自然,这个觉醒的必然条件便是在接近龙吟珠的时候。
已经是第二日了,白云飞却依旧没有清醒的征兆。
冰冷的俊颜上没有一丝血色,菱形削薄的唇瓣苍白如雪,若不是胸口处那一声声微弱的跳动在时时刻刻的提醒她,白云飞还活着。独自一人身处在这个山洞的时候,她总忍不住去想,这个人会不会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去,丢下她一个人。
那五年,她的身边除了师父和大师兄,便只有鸟兽虫鱼陪伴。师父经常会出谷,去外面就诊。大师兄行事神秘,一个月总会消失一段时间,谷里往往只剩下她一个人,但她却从未觉得日子这般难熬。
一日的光阴往往晒晒药草、看看医书,日子便如白驹过隙般,从指间划走。
可在这崖底只待了两日,她却觉得短短的一天都过得这般漫长。
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习惯饭桌对面多了一双筷子、一个碗;习惯那人体贴细心的替她吃掉不喜欢的菜;习惯那人记着她爱吃的零嘴,时不时的给她捎上一点;习惯那人在她耳边低柔的叫她“娘子”;习惯一转身,身后总有一个优雅入画的男子,闲闲的抱着双臂,一双柔情似水的桃花眼中噙着淡淡的笑意,如仙的容颜温柔的注视着她,仿佛已经看了很久。
久到她从未发现,原来那个一直被她刻意忽略的人,早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跑进了她的心里,占据着一个不容她忽视的位置。
否认、逃避,亦或是将对方远远的推开,都只是让她更加认清了一个事实。
爱上了,便是爱上了。
不管内心多么煎熬、抵触,都无法抵消她对白云飞异样的感情。
难道五年前的那一幕又要再度重演吗?
黑亮耀眼的双瞳中,闪过一丝茫然,一丝怯弱。
坐起身,手指抚上床上那人立体深刻的五官,冷硬的线条让冷清悠的眉头轻轻蹙起,如江南三月的烟雨,泛着水色的眸子里,有心疼,有愧疚,有深浅交织的柔情。
“白云飞,你这个大骗子。成亲这么重要的日子,居然都敢找人来顶包。这些日子把我当猴耍,害我一直没有认出来你就是白t煛;拱底阅擅颇闶呛畏缴袷ァKH撕芎猛媸前桑?
“若不是…若不是那日陆婉婉叫出你的名字,你是不是一直打算把我蒙在鼓里?”
作势敲打着白云飞的胸口,高举的拳头却在放下的那一刻绵软的就像打在棉花上。终究还是舍不得伤了他。
“别以为我不知道,就算当年咱们有过婚约,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当时我可没跟你拜过堂,还不算你白家的人。所以以后别想占我便宜,少在我耳边‘娘子’‘娘子’的叫个没完。自然,你给我准备的合离书也不用拿出来,趁早一把火烧掉,免得看着心里烦。你不想要本姑娘,本姑娘还不想嫁给你呢!”
“哼!”
嘴边的狠话一句接着一句,像是要将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压在心口的烦闷一股脑儿的宣泄而出。语气明明凶狠无比,眸中的眼泪却顷刻间便将纤长的睫毛染湿,如断了线的珍珠,止不住的往下掉。滴落在白云飞苍白冰冷的容颜上。
“白云飞,你听到没有?我说我不想嫁给你。等你醒了,咱们就分道扬镳,你去找你的白芊芊。我就跟着哥哥回扬州,然后随便找个人嫁了。反正你也不要我了。”
“……不…”
“你…你说什么?”
苍白紧闭的唇瓣微微轻启,冷清悠惊喜的站起身,凑到白云飞的耳边努力屏住呼吸,洗耳聆听着。
“…不…准…”
苍白的唇瓣断断续续的吐出两个字,却已经是白云飞的极限了。
听到这两个字,冷清悠挂满泪痕的脸上,盛开出如花般的娇妍,灿烂无边的笑容扯到了耳后根,整个人趴在他的耳边,如宣誓般郑重的吐出一个人:“好。”
看着白云飞眉间舒展开的褶皱,冷清悠的手指痴迷的划过他的五官,翻身躺在他的身侧。将那只修长有力的手臂枕在颈下,另一只拉过来环在自己的腰上。娇小单薄的身子窝在白云飞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药味,闭上眼睛沉沉的睡去。
只是一个“不”字,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清晨,难得的好天气。
和煦暖和的阳光从山洞外斜斜的照进来。拥着身侧暖和的身子,冷清悠舒服的将脑袋埋在那人的怀里亲昵的蹭了蹭。浑身散发出的慵懒气息,让人毫不怀疑她根本就没有起床的打算。
难得睡了一个好觉,等冷清悠浑身舒爽的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日晒三竿了。
素有洁癖的冷清悠,起床的第一件事却不是洗脸漱口。而是打来水,先为白云飞擦拭着脸和双手。将过了一夜已经失去药效的药草清理掉,为他换上新药,又滴了几滴药汁,才又拎着牛皮袋走回湖边去随便洗了把脸。
虽然人依旧没醒,但至少恢复了意识。这说明让白云飞醒过来,只是早晚的事。
只是不知道她消失的这几天,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哥哥若是知道她不见了,现在肯定急疯了吧!
再过不久,她也快满二十了。
早已不是小孩子了,却依旧还在让哥哥为她担心。这辈子,她唯一亏欠的,便是这个从小疼她护她的哥哥。
拎着装满水的牛皮袋慢悠悠的走回去。隔得远远的,一直低头看地上的冷清悠却像是似有所感般突然抬起头,定定的瞅着洞口的方向。
那里,身形如白杨树般挺秀的男子,闲闲的抱着双臂靠着身后的崖壁,一身白衣如雪,一尘不染,墨黑的长发松散的披散着,沉静如水的眸子注视着从远处走来的那抹娇俏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