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那个男人给她写了决绝信后,他高兴的穿着军营里的便装就跑去宫里求皇上下旨。领了圣旨后,他立刻召集邺安城里的能工巧匠,请了最好的师傅来设计这栋阁楼。
他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也不在乎她不心里的那个人不是他。
他只知道,他要娶她,要给她幸福。
花团锦簇的园子里,汉白玉堆砌的凉亭。
身着素白色锦衣的女子,端坐在石桌前,微微低垂着前额,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十指纤纤,拨弄着手中的七弦琴。细软的腰肢上,一根玄紫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身段极为窈窕,裙摆处,一朵朵怒放的梅花悄然绽放。气质清雅又不失华贵。
浅紫色的敞口纱衣,举止间带出了波光流动之感,腰间系着一块似要翩翩欲飞的玉蝴蝶,手上带着一个乳白色的玉镯子,既腰的头发用紫色和白色相间的丝带绾出了一个繁杂的发式。平添了一份儒雅之气。
一曲终了,女子抬起美目,神色恍惚的注视着庭院中的那抹翠绿的青竹。记忆似乎又回到了那年。
百花会上,那茫茫人海中不经意的一眼。
她从不知,世间竟有这般清透的男子,一眼,她便看出了他眼中的落寞。仅那一眼,她便点头答应了与他合奏。只因,她也在寻找那个能懂她的知音。
她弹琴,他吹萧。
明明只是第一次见,可他们之间却不需要任何言语。听她的琴声,他的萧声,彼此的心意便已融注在其中,清晰明了。
他曾拉着她的手说过,“小雪,这世间,唯有你的琴音能让我手中的萧与之共鸣,为之颤栗。”
“小雪,嫁给我好不好?”
“小雪,等我回去请示了娘亲,便亲自带人上门来提亲。你一定要等我。”
……
她等了。
不管是三年五载,她都会一直等下去。
但,三年过去了,等来的那个人,却不是他。
最终等来的,却是那句:“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
从来,都没有过吗?
可是怎么办?
给了对方的心,还能再要回来吗?
被司徒止掳到这将军府已有两个月了。他不提什么时候放她离开,她也不问。也许,她只是想找个地方躲躲,不去想,不去面对,她就可以继续这样自我安慰。
庭院门口,一抹修长的身影静静的站在那里,已多时了。只是凉亭里的女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出现。
原本迈出去的步子,却在见到她眼中的迷茫和苦涩后,悄然的退回。他知道,她又开始想那个人了。
“少爷,大小姐来了。”
“嗯,把人看好了,有半点闪失,我为你是问。”
本该嫁到诸葛家的小雪,若是被人发现在司徒府,他们两家都会因此惹来大麻烦。明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但他还是做了。
连日来,一行人马不停蹄的赶往邺安。
白日里,冷清悠一直待在马车里照顾着昏迷不醒的冷清霄。也许是她这些日子照料得好,昏睡中的人一天中总会有片刻的清醒。只是,每次在冷清悠絮絮叨叨给他讲着周围的趣事时,总会不知不觉间闭上眼悄然睡去。
夜间休息的客栈,冷清悠睡在外间的榻上。偶尔梦中惊醒,总会听到卧房里那一声声压抑着的咳嗽声,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血腥味,她却不敢出声。只能无力的将脑袋埋在锦被里,眼角的泪水浸湿了脸侧的枕巾。
几日的奔波和劳累,白云飞眼睁睁的看着本就单薄的人迅速消瘦下去,身上的衣衫松松的系着,仿佛风一吹,就会像纸片儿一样,不见了。
面上着急,心里却没有半点法子。菜还是那些她喜欢的菜色,但每次总是小半碗米饭便推说饱了。愁绪如一朵黑压压的云,压在每个人的头顶上,只能加快脚程,希望尽快赶到邺安。
原本十日的路程,硬是整整缩短了五日。
这次来也不知道会耽搁多久,白云飞早事先传书让邺安的管事布置好了宅子。
刚落脚,外面的天色已黑,冷清悠却等不及了,转身便往外面跑,却被白云飞一把拉住。
“清悠,我已经派阿大去请你师傅了。若是他看到信,一定会来了。”
盯着眼前张合的薄唇,半晌,冷清悠才听明白。愣愣的点了点头,一时间,无事可做的冷清悠只得呆坐在一旁。
看着那张消瘦的巴掌脸,白云飞的眼里尽是心疼。哄着她去沐浴换了身衣衫,又吩咐厨房熬点补身子的鸡汤。
喝了小半碗,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冷清悠听到嘈杂的说话声,哪里还坐得住,丢下碗便朝着外面跑去。
“师傅,师傅……”
话还未说出口,眼中的泪水已经止不住往下掉了。
“丫头,你先别哭。人在哪里?赶紧带我去看看。”
这才多久没见了,这丫头怎么都瘦得没个人形了。
“前辈请跟我来。”
阿大走在前方,领着谷苇子朝着冷清霄的卧房走去。
本文阅读阁首发!紧随着谷苇子进了房门,清楚师傅的习惯,知道他老人家看诊的时候不喜欢屋子里一大堆里凑着。留下自己打下手,冷清悠便让天鹰等人先退出去,在外面候着。
已经过了五日,床榻上的冷清霄状况欲发的恶劣。近两日来,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偶尔有清醒的时刻也渐渐的意识不清。甚至有时间,冷清悠就站在他面前,他却视而不见,眼中的陌生让冷清悠恨不得立刻逃离。
短短几日,整个人已经骨瘦如柴。脸颊上的鹳骨高高的凸起,面容苍白如纸,印堂间隐隐透着青黑。看着昏睡中那毫无起伏的胸口,冷清悠紧握着身旁白云飞的手。
每一次,床榻上的人昏睡过去的时候,她都在害怕。害怕那人再也睁不开眼,再也醒不过来了。唯恐自己的抽泣声打扰到师傅诊脉,冷清悠忙抹去眼中的泪水,静静的站在一旁等候。
枯瘦的手指搭在冷清霄的手腕上,左手抚着那撮稀疏的山羊胡子,谷苇子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上次是那个白云飞,这次又是这个冷清霄。唉!就不能让他这个老人家省省心吗?
西域蜇人的寒毒加上苗疆的蛊毒,还有另外一种毒与上次白云飞中的那个极为相似。这随便一种都能要人命,眼前的人同时身中几种剧毒却还没死,这命,倒不是一般的硬。
“师傅,怎么样?”
“很棘手。”
“他体内的寒毒被施加在蛊虫上,还有另一种毒,所以算上去应该是三种毒。以我现在的能力,只能解开他身上的蛊毒和寒毒。”
听出师傅话语中的保留,冷清悠见他老人家面色隐晦,想必是有什么话不便当着白云飞的面说。继而也不再多问。
“师傅,需要什么您尽管说,我留下来给你打下手。云飞,你能先去外面等着吗?”
“好。”
听到身后的关门声,冷清悠极力忍住不要回头。她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以白云飞的聪明,自然知道她是故意支开他的。他们是夫妻,本该相互坦诚,不隐瞒。但她却亲手将他推了出去。
“师傅,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
不错,两个月不见,这丫头倒是变聪明,会看眼色了。
“我需要龙吟珠。”
屋里灯火明亮,坐在床榻前的谷苇子眯着细小的双眼,看着站在一旁的冷清悠,眼里一道寒芒划过。
“……好,我去找。”
只要能救哥哥,别说是去找龙吟珠,就是要她体内的凤鸣珠,要她这条命,她也在所不惜。
丞相府。
问诊的太医派人送走后,北辰逸吩咐下人将紧闭的窗户都推开,散去屋里积攒了好几日的药味。晚膳是丞相夫人亲自督促着厨房做的药膳,没胃口的勉强吃了一点,北辰逸便挥手打发了屋里的人。
服了药后,他体内的毒也暂时得到了控制。从脉象上诊治,根本无法看出他的身体有什么异常。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具躯体早已被慢性毒药侵蚀得千疮百孔。
昏迷了好几日,此刻却是一丝睡意也没有。当初,让紫弋将冷清霄带回邺安,只是为了让她心甘情愿的跟他走。只是没想到,紫弋会违背他的命令,私底下给冷清霄下毒。
虽然他不会轻易放过那个男人,但如果她开口求他,他也许会答应放她哥哥一命。不过,不管怎样,他的目的也同样达到了。
“少爷。”
“什么事?”
思绪被人打断,北辰逸的心情自然也不悦。
“司徒将军府的大少爷来探望您。”
司徒止?他来做什么?他要的,不都给他了吗?他们之间的交易,早就已经结束了。
“如果没什么要事,让他明日再来。”
“是。”
“等等,让他进来吧!”
现在的他不便外出,也许,这件事可以交给司徒止去办。
“是。”
跟随在哥哥身后的司徒璃月紧张的抓着身上的衣裙,平日里穿紧身劲装随意惯了,今日特意换上一件淡绿色的衣裙,却连走路都觉得不自在。束在脑后的马尾也放下来梳成了灵巧的发髻,水灵的小脸薄施粉黛。如果忽略不计她僵硬的四肢,怎么看都是一位养尊处优的世家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