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卑马匹的缴获叫王东的行期加快了几天,从中挑选优秀的战马分派给部属,很轻易就做到了一人双马,剩下的也都是优良战马,在这拐子坡根本不愁销路。由于是俘获,王东买的价钱很便宜,卢炯打包全部收购,他本身经营杂货,报之以李的以很优惠的价格为王东骑兵提供了在草原上生存的所有补给,两者各求所需,皆大欢喜。
稍事休整,王东带领骑兵们出了拐子坡向草原深处行去。
一入草原才知道草原的辽阔,入眼之间全部都是一览无遗略微起伏的草地,此时的草原刚刚淡出一抹绿色,青草的幽香的确叫人陶醉,不过……
“小太呀,貌似咱们忘记了一件事。”
太史慈一脸迷茫,“什么事?所有的东西都是卢炯帮忙操备的,他常年来往草原,应该不会遗漏什么?”
“就是他常年来往草原才会忘记,咱们可是头一次来,你不觉得咱们缺少一名向导吗?”
听完王东的话,太史慈有些想从马上栽下来的冲动:“那可怎么办?咱们走了大半天除了草就是草,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再走上几天估计咱们在哪都搞不清楚,要不回拐子坡找名向导去?”
刚走出来半天就返回去,想来确实挺丢人的,可要是闷着头一直走,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王东犹豫不决中,一名轻骑引着几名边军打扮的骑兵走了过来。
“拐子坡斥候什什长田豫拜见公子。”
来人正是当时被鲜卑骑兵追赶的边军斥候。当时他们看到城门紧闭就意识到城里有人要至他们与死地,再想想和他们有间隙又有权利的对头,不免想到守城军侯的头上。见到军侯一心想要至自己于死地,拐子坡当然不敢再进,而是脱离鲜卑骑兵后躲了起来,后来经过城里的兄弟证实,事实和他们想的一般无二,军队内部的倾轧也绝了他们回归拐子坡的希望。
王东骑兵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和他们背后的东西吸引了所有人的主意,原本想去涿县投靠公孙瓒的田豫决定先和王东接触一下,一是报救命之恩,二是想能不能寻个更好的出路。
真是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边军斥候对这塞外的熟悉程度怎么也比寻常的向导要强的多吧,虽然拿不准田豫是否愿意留下来,但王东不打算就这么轻易的放田豫离开。
“田什长有礼了,我是北海王东,此来塞外历练,正愁没有一个好的向导,田什长常年和塞外各族打交道,想必对这草原多为熟悉,既然拐子坡回不去了,不如先暂时屈就在我这小小的马队里。”
王东的直接邀请叫准备好了多般说辞的田豫一时不知所措,不过两个人一个愿卖、一个愿买,事情就好办了许多。
田豫、字子让,按原历史行迹,应该在这次投奔公孙瓒后开始崭露头角,后公孙瓒败亡转投曹操,虽然在三国演义中名不见经传,可在正史中却是北疆对抗外族的一员优秀的统帅。
当然现在的田豫只是一个被长官陷害落魄斥候,而且正在因被王东收留后而沾沾自喜。只看过三国演义的王东丝毫没有收纳到大将的觉悟,仅仅为不用返回拐子坡丢了脸面而高兴。
为了给新东家留下好印象,田豫不顾伤势带着其他四名斥候,迅速展开了前导引路的工作。
要说才这人生地不熟的草原,向导的作用是非常重要了,原本向无头苍蝇的王东骑兵,在田豫的指引下不再东闯西逛,而是在天色刚刚擦黑的时候到达了一个游牧部落的外围。
这是一个小的游牧部落,有五百户牧民,用简易的栅栏围出一块开阔地,一半用于驻扎,一半圈养着部落的牲口。
“公子,这是乌桓札可海部,非常仰慕我大汉,乌桓、鲜卑在这片草原上有什么异动,他们都会派人去拐子坡报信,今晚我们就在那里留宿。”
说话的正是王东骑兵的向导田豫,此时王东这股骑兵已经到达札可海部的警戒范围内,远远看到部落内的牧民迅速集结,另有十余骑冲出寨门向这边跑来,田豫见状立即迎了上去。
田豫所言非虚,那十余骑胡骑见到田豫立即放松下来。乌桓语王东不懂,但看对方和田豫拍肩击胸哈哈大笑的样子,也知道事情办的非常顺利,同时也庆幸自己找到了一个好的向导,否则语言不通形势不明,敌我难辨,少不得和这个部落又是一番不必要的厮杀。
简单交谈了几句,那十余骑胡兵就退了回去,得知来人是汉人商队,又有熟人田豫担保,集结的胡骑大队也很快散去。
札可海部的人在部落外面划出一块空地供王东骑兵扎营,田豫从王东出要来一些布匹,打算去部落里换些肉食和羊奶。
布匹永远是草原上的硬通货,有时候甚至比金银还容易被牧民接受,又有田豫的人情,所以交易的非常顺利,不过一向谨慎的田豫却发现今日的札可海部落有些异样。
大多数牧民正在收拾行装,游牧民族在大草原上经常更换牧场是很平常的事,可此时牧草还未长成,换一个牧场对札可海部的情况根本没什么改观,谨慎的田豫留心到札可海部这种异常的行为。
柯度虎是札可海部中的勇士,作为部落里武力最高人,他和其他几名札可海部的勇士组成了部落的警戒部队,同时由于经常和拐子坡的边军打交道,他们和田豫这些斥候最为熟悉。
见到柯度虎走来,田豫交代部下把换来的物资带回营寨,自己笑呵呵的迎了上去,把胳膊搭在柯度虎的肩膀上颇为埋怨的低声问道:“草原要刮风了吗?临走也不通知一声。”
对于可以和自己打的不相上下,年纪又小的田豫,柯度虎相当敬重,此时他还不知道田豫已经脱离拐子坡,同样低声回答:“我们札可海部族准备全部前往汉境,拐子坡是必经之地,你们不是早晚都要知道?”
“发生了什么事?”能迫使一个游牧部落在初春迁移,发生的肯定不是寻常的事情。
“丘居力要草原上所有的乌桓部落派出控弦士到他的部族里集合。”
丘力居部是乌桓一族最大的部落,拥有控弦士三万人,其实力就连草原的王者鲜卑也不得不忌惮三分。因此丘力居一直致力于乌桓的统一事业,同时他也是差一点就做到了。
但乌桓控制的地区太为特殊,作为大汉和鲜卑之间的缓冲地带,两个强者谁也不愿意看到一个统一的乌桓,在分化乌桓的事情上,大汉和鲜卑达到了惊人的一致。这个札可海部就分化政策的一个缩影,对于丘力居的命令,札可海部的人不但不予响应,反而打算内迁进汉境,同时还要把丘居力的动向报于边军,想来在以后对乌桓的战争中也不会缺乏这些乌桓骑兵的身影,不同的是他们将披上汉军的外衣来帮助汉朝对抗乌桓或者鲜卑的入侵。
说道进入汉境,柯度虎是满脸的幸福,按照后世的理解,柯度虎应该算是一个彻底的“乌桓奸”,可他乃至整个札可海部落的人都不认为他们的做法是背叛乌桓,不得不说这对乌桓来说是一个非常尴尬的情况。失去民族凝聚力的乌桓正如傍晚的夕阳,在迸发着最后的光彩。
这个时候丘力居调集乌桓骑兵,其目的不言而喻。但这些年朝廷对乌桓采取柔和的政策,乌桓人可以很轻易的用朝廷急需的战马来换取生活用品,因此大部分乌桓人是亲汉的,只有靠近鲜卑控制区的乌桓人才会对幽州边境发动小规模的骚扰。
丘力居做为乌桓最大部落的领袖,他的影响力可以决定幽州边塞诸郡诸多官员的升迁,其权势就是幽州刺史也要礼让三分。大汉给了他应有的尊敬,但丘力居并不满足这些,他不愿意在鲜卑和大汉的夹缝中周旋,他要统一乌桓,他要做乌桓的可汗,他要做草原的王。
一年的黄巾之乱暴露出大汉太多的问题,同时鲜卑四分五裂无暇南顾,这叫丘力居看到了机会,一时间丘力居控制的白狼令旗四处,命令所有乌桓部落必须派出勇士到白狼会盟。丘力居认为只要他带领乌桓人面对昔日强汉,打上一个大大的胜仗,他肯定会被乌桓人推举成为乌桓的可汗。
能响应丘力居的乌桓人能有几何就不得而知,反正札可海部不会派人去白狼,举族内迁已经足够表达他们的决心。
“这草原果然要变天了,”柯度虎透漏的消息太过重大,田豫没有和他过度寒暄,火速赶到王东的营帐,把这个消息报告给王东。
虽说已经入春,可塞外的气温依旧寒冷,帐中燃着火盆,里面烧的是晒干的马粪。草原木材少,而植被经过马匹消化道吸收后留下来的木质是最好的燃料,王东一边听这田豫的汇报,一边用佩剑拨弄着碳化的马粪。
大汉的威严日落西山,草原实力的反弹在王东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快而已。
“子让,你对这草原熟悉,说说你的看法。”
知道是表现自己的时候,田豫没有过分的谦虚,在王东的示意下坐在火盆旁边,随手把几块马粪挑进火盆中,然后侃侃而谈道。
“丘力居要兵犯我大汉,已经确凿无疑,他本部落可以征集三万乌桓骑兵,忠于丘力居的部落可以征集三万,其他乌桓部落虽说不乏札可海部亲汉的部族,但摄于丘力居的威胁,应该可以聚集五万骑兵,所以这次丘力居调集的乌桓骑兵应该是十一万。丘力居的老巢在白狼,不可能不留兵防守,其他部族的人他肯定信不过,所以他本部的三万骑兵至少有一万留在白狼,少了根本守不住,多了的话进攻我大汉的本部骑兵减少恐怕无法弹压其他乌桓人。这么算来,丘力居用于进攻我大汉的兵力应该在十万左右。”
没想到一个四分五落的乌桓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可以征集十万骑兵出征,看来游牧民族全民皆兵的传言果然不假。
十万乌桓骑兵可不是十万黄巾,一旦把他们放进幽州,以劫掠为目的的乌桓人所带来的破坏绝对黄巾军更为彻底,做为黄巾之乱的主要战场之一,幽州能否把丘力居拒之门外?
“我边军情况如何,能挡的住吗?”
“抵御塞外入侵一直是朝廷策略的重中之重,就连去年黄巾之乱,朝廷即便动用了北军,也没有调集边军平叛,所以我边军在士卒、粮秣、军械上的贮备均十分充足。另外乌桓人向我大汉通风报信的定然不少,想必刘刺史很快就会得知乌桓大军进犯的消息,只是我边军大都分散在各个城坞中,想要调集一处需要花费不少时间,不知丘力居会不会给我们这个时间。”
大汉调兵需要时间,乌桓集合也需要时间,只是丘力居在时间上占到先机,同时草原骑兵没有太大的辎重负担,在速度上又要快上汉军几分,估计到时候等汉军反应过来,已经有几处城池沦陷了。
想到胡人在汉境肆虐,田豫的语气上不免有些唏嘘。
田豫身为边军,他对这塞外的感情不是一个陷害下属的军侯可以磨灭的,看着田豫低落的士气,想到幽州百姓可能的遭遇,王东把佩剑往火盆中一掷溅起一捧火花:“我们去白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