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平房,外墙壁上涂料斑驳,仿佛在讲述着牠的年代久远。
破旧的木门上倒贴着一幅几乎要脱落的「福」字,从门内传来了吐纳均匀的鼾声。
在这间不足十平米的平房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木桌,两张折叠椅随意地靠在墙边。房间里唯一的装饰品就是墙壁上的明星海报。海报中漂亮的女明星勾魂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床上睡着的青年。
桌子上堆满了空易拉罐,尽是些廉价啤酒的皮囊,桌子下面的水泥地面上满是被吸到了根部的烟蒂。这是一个窝囊的住所,这里的主人就是睡在简易折叠床上的贺峰。
三年前贺峰在高考中名落孙山之后就一直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他自小生活在农村,家里人省吃俭用供他上学,这样的家庭,在中国不计其数,他只是广大贫困学生中的一员而已。
高考的失利让他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本来准备复读一年的他得知老家父亲重病需要医治,毅然将家里人节约下来的生活费和学费寄回了家乡,自己则开始了他的打工生涯。当过送奶工也卖过报纸,甚至保洁员他都做过,只有高中学历没有一技之长的他干过了很多大家都认为低下的工作,今年他已经二十一岁,而在上个星期他刚刚失去了一份工作。那是他三年来做的最体面的一份活,邮递员。
贺峰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已经醒了。最近一段时间来,不论他睡得多晚,只要早上的阳光出现,他就能醒来,他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透进来的蒙蒙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感觉到说不出的舒爽。
望着涂料已经掉光了的天花板,贺峰怔怔出神。
香烟。
他脑子里想着。他需要香烟来让自己清醒一点,尽管他现在大脑很清醒,但是三年来的习惯无法改变,早上睡醒第一件事就是吸烟。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木桌上的一盒皱巴巴的红梅香烟忽然动了动,紧接着,烟盒底下伸出了鲜嫩的绿叶将烟盒包裹着向贺峰的手边生长起来,那绿叶下的枝干生长的速度异常迅速,片刻间已近触到了贺峰的左手。
贺峰扭过头看着忽然出现的枝叶,并没有感到奇怪,伸手拿过了香烟,在烟盒的下面则是一朵娇艳欲滴的山茶花。
贺峰微笑着轻轻抚mo着山茶花的叶片,那朵山茶花似乎觉得很害羞,轻轻地抖了抖。
「谢谢。」贺峰对着山茶花说了一句。仿佛那朵鲜花能够明白他所说的话一样。
娇嫩的鲜花轻轻地倚着他的手,大幅度的蹭了一蹭,如同小猫向主人撒娇一样,接着又缓缓地缩回了桌子里面。
花瓣中的露水留在了贺峰的手上渗进了贺峰的皮肤里,这一刻,他觉得四肢百骸舒爽无比,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坐在床上吸着烟的贺峰回想着刚刚的奇怪事件,对于他来说,已经渐渐习惯了。现在他完全相信那天晚上那个卖花女孩对他说的话了。
时间回到三天前的晚上。已经四天还没有找到工作的贺峰,在囫囵地吃完了一碗阳春面之后发现自己的兜里只剩下了最后一块钱硬币。
本来邮局补发给他的工资还有三百多块,但是却因为贺峰的一时大意叫扒手将那能维持他一个月生活的三百块钱给偷去了。
看着周围人们冷漠的眼神,贺峰没有向任何人求助,他知道即便饿死也不能坐在路边等人施舍,他还有手有脚,总能找到一份维持自己生活的工作的。
天气寒冷,今年的冬天还没到就已经让人有了过冬的感觉,深秋的晚风不停地侵犯着衣衫单薄的贺峰。他缩了缩脖子,幸好刚刚有了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垫底,不然这会儿铁定受不了。
时间已经很晚了,街上的人也变得稀少,贺峰不打算就这么回自己的住处,他从不放弃努力,现在还有些店铺开业,也许能碰碰运气,找份工作。
遗憾的是,他终究没能得到一份能提供温饱的工作。
摸着兜里仅剩的一块钱,贺峰决定把牠花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可是现在这个钟点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能用一块钱去消费了。
沿着马路,贺峰走到了一处市民广场,稀稀拉拉的行人在他面前路过,没人对这个潦倒窘迫的家伙投去同情的眼神,仿佛他是一块坐在花台上的石头。
贺峰看着路人,开心的笑了笑。他没有绝望,一向乐观的他知道自己还能生存下去,一定能继续存活下去。即便这个世界变得更加残酷,他也要活下去。
这时候一个衣衫单薄的小女孩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那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拎着花篮,在寒冷的晚风中瑟瑟发抖,尽管寒冷的秋风还在不停地掠夺着她身上的热量,但是她还在倔强地向路人兜售着她花篮里的鲜花,仿佛是对秋风的不屑。没有人搭理她,对待这个小女孩,所有人都如同对待贺峰这样落魄的家伙一样的冷漠。人情冷暖是什么?这个世界不变的公理就是金钱。
在他们的眼睛里,根本没有贺峰他们这种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的存在。
贺峰看见了小女孩坚强的身影,仿佛看见了他自己一样,他找到了花掉这最后一块钱的办法。
当贺峰将一块钱递到小女孩的手里的时候,同时也接过了小女孩交给他的花。尽管,他不需要鲜花,但是他还是收下了,因为他不是在施舍,这个小女孩不需要施舍,她和他一样,都是在靠自己的力量生存着。
「你的这一块钱里包含着你的艰辛和善良,所以,牠比一切财富还要沉重!谢谢你,善良的人,从现在开始,你将会受到花儿的祝福!而你!也将成为这个世界上一切花朵的主宰!」
当时贺峰根本不明白小女孩说这话的意思。只认为那是小女孩的祝福和赞美之词。直道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拥有了奇怪的力量的时候他才想起了小女孩的话。
于是贺峰尝试着去寻找那个单薄瘦弱的小女孩,想要向她弄明白自己是怎么了。遗憾的是,小女孩如同不曾存在过一样。他无从寻找。但是贺峰没有迷茫,他选择了接受这份奇特的礼物。他开始尝试着去控制花朵,一开始总是很惊讶,他可以让任何地方长出鲜花,而那些鲜花也可以根据他的需要不断的变化着,也可以读懂花儿们的思想,这个时候他才明白,植物如同动物一样,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于是接下来的这两天,贺峰哪都没有去,一直呆在自己的小平房里。他在思考,他想自己拥有了奇特的能力,应该要运用这种能力,让牠发挥更大的功效来为自己服务。尝试了若干次之后,贺峰郁闷的发现,现在自己似乎除了能让花朵替他递香烟拿鞋袜这些轻便的东西外,其牠,什么都做不了。
吸完了烟,贺峰将烟蒂扔在了桌子底下,下了床,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他的行装很简单,一个脏兮兮的背包被他从床下找了出来,然后他将单薄的被褥和枕头以及唯一一套换洗的衣物塞进了那个不大的背包里。最后环视了一眼这个他住了三年的地方后,笑了笑。
今天他得搬出去了,因为房租已经到期。
「接下来得去找工作了!」贺峰自言自语地说着,推开了房门。
当清晨的阳光完全照射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再次感觉到了说不出的舒爽。他自己却没有发觉,在屋子里闷了两天的他此刻在阳光的照射下,隐隐的从他身上泛出了一丝奇特的香气。
今天,又是新的一天,一切希望,都还在呢!
身无分文的贺峰背着破包往城里的劳动力市场走去。没钱乘车,他只能步行,好在劳动力市场离他这个住所不远,徒步二十分钟就能到。
贺峰从没想过回老家,一来是他此刻连回家的钱都没有,二来,生性倔强的他早就发誓要闯出一番名堂之后再回去见自己的父母。
于是他坚强且艰难地在五华市生活着。
这是一座不大的城市,没有知名的企业,没有悠久的历史。在大城市那些人的眼里,五花市和郊县差不多,而在贺峰的眼里,也是一样。
自从有了那种奇怪的能力之后,贺峰总是会莫名其妙的知道一些他本不应该知道的事情,有的事情就在这座城市里发生,有的事情远在别的省市,更有一些外国的信息会忽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这是几天来,他一直没有弄明白的事情。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奇怪的现象,贺峰没有去深入研究,他将这一切都归纳为自己的幻觉。
穿过人流密集的街道,贺峰看见了前面的一幢三层小楼。那里就是五华市的劳动力招聘市场。他没有任何准备,但是,他仍旧抱着希望,希望他能找到一份适合的工作,继续地维持着生活。
贺峰看了看人力市场外面竖起没有多久的一块展牌他才知道,原来今天有一场不大的招聘会就在人力市场里进行。对此,贺峰不由得来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