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然走后,韩奕略有怅然,但很快又 沉浸在无限的温暖之中,韩奕想他必须和过去做一次了断,如果不以干净的心态来和小然再续前缘,那他就是个混蛋。韩奕从电话簿众多的联系人中找出了一个叫林子的女人,给她发了一个长长的永别的短信,但韩奕还是在其中透露了他会永远想她的某个情绪。
紧接着就收到了她急切的询问,韩奕还来不及看完,她的电话就打过来了,琵琶语的铃声一遍一遍地响起,韩奕心乱如麻。韩奕为自己走时未能见她一面而后悔,当时韩奕想到了她有她的家庭,那个爱她的男人至今还蒙在鼓里,还有她可爱的女儿还一直亲热地喊他叔叔。
韩奕觉得他不能为了一时冲动而答应娶她,尽管现在看来那是个多么荒唐的想法,而当时他真的都想到了,她说,不管韩奕怎样的一无所有,她都会坚定地跟韩奕走,韩奕后怕了,所以逃走了。
韩奕还是决定拒绝来自她的任何消息。他关了电话,下楼买了张本地的电话卡,抽出那张代表了青春浮躁的小片,轻轻一弹,把它扔进了路边的垃圾箱。
最初的日子里韩奕被小然所营造的温馨感动着,尽管他身无分文。韩奕每天在早上七点钟等候小然推开他的房门,而那时他已经洗完脸,刷了牙,坐在床边抽着烟等她。他们在房间里稍作逗留,说些昨晚的梦和夜晚肆虐的蚊子,然后互道相思,之后韩奕跟在小然后面,在楼下的早点摊上喝一碗豆浆,吃一片千层饼。
小然并不多吃,看着韩奕,低眉垂眼。她总是给人一种瞌睡乏力的感觉,不时打着哈欠,而韩奕被饥饿控制着,吃饭的时候很专心,虽然早上起来胃口不是很好,但他还是尽最大可能,努力吃饱,他深知把早点当做午饭来吃的重要性,因而他未曾把小然的疲惫看在心上。也有一次,韩奕就此对小然做过试探性地询问,小然说:“最近总是加班到深夜,所以才累。”韩奕心疼她,嘴上却什么也没说。
小然走后,韩奕就进入了绵长的等待状态。小然要他走走,熟悉一下环境。她说:“没工作是好事,就当是给自己放了一次小假,你可以尽情地享受自由。”而事实上,韩奕为自己的捉襟见肘深为苦恼,他甚至连坐公交车的钱都拿不出来,为了节俭,他几乎改掉了一天一包烟的劣习,变成一天两三颗,也改掉了早起喝茶的大瘾,渴了就着自来水管豪饮一气。尽管如此,韩奕还是保持了应有的大男子主义,从不主动向小然要一分钱。
韩奕接受了小然的建议,打算看看这个南方小镇。在此后十天的时间里,韩奕徒步在乌石和三元之间穿梭,由南向北,由东向西,甚至沿着望不到头的高速公路走过整整一天。
走路使韩奕充实起来,他像一个苦行僧,把能见到的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后在下午六点,准时站在苏奈尔门口,从众多如流水般涌出来的各色女子里等待小然,而小然则往往从背后蒙上他的眼,爬上他的背,让他背着她走。
韩奕就听她的话,背着她在人群中穿行,一起到一家陕西面馆里吃刀削面。这时,小然总是很兴奋,似乎全身心松弛下来,睁大眼睛,要他讲今天走过的地方和见到的新鲜事,韩奕就如数家珍般地说,她的眼睛渐渐睁得更大,不无惊讶:“我在这个地方整整四年,却怎么从没有见过你说的这些。”韩奕就在她的怀疑中洋洋自得。
晚饭后,他们一起逛街。韩奕跟在小然的后面,陪着她去滑旱冰,唱歌喝酒。小然能喝三瓶啤酒而面不改色,有时还会撒娇般地抽一颗烟,她抽烟的动作竟是韩奕意想不到的优雅。这期间,她总是有很多电话,但小然只是扫上一眼,然后不屑地摁掉,有时,铃声响个不停,她就坚决关掉。
小然说:“我喜欢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像是回到了旧时。”韩奕也应和着,虽然旧时的感觉已然一去不复返了,韩奕也找不到那种足以让他流泪的幸福了,但他还是在局促中倍感安慰。
小然离开的时间总是在十点以前,不管韩奕还有多少话要说,都不能阻拦她的离开,韩奕也多次要求她留下来,但都被她拒绝了,她说:“厂里的规定很严。”她走的时候总是很急促,而且从来不要韩奕送她。韩奕也只好在楼下看着她从拐角处消失,然后上楼睡觉。
就这样,韩奕稀里糊涂地过了十八天。第十九天的早上,小然发来信息说:“我今天很累,想休息,你自己吃早餐吧。”
头一回面对没有小然的日子,韩奕不知所措,虽然之前他也想过如果他一个人了该怎么办,但鉴于这并不是当务之急,他也就在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弃之脑后。可谁料想,这事来得这么突然和迅速。
韩奕真不知道他应该做什么。他只好再次躺下,假寐了两个小时,本来打算借着睡眠来打发饿意,可饥饿还是按照原先约定好的那样慢慢向他靠拢,并把灾难加重,时至中午,他就觉得眼前发黑,实在躺不下去了,只好出门。
韩奕先去了苏奈尔门口,他期望小然能冷不丁的又从背后捂住他的眼睛,可半小时过后,等苏奈尔上班的铃声响起,面对空空如也的厂门和健壮硕大的四个保安,韩奕连着吞了三次唾沫。然后,他花三元钱在路边的小摊上吃了一碗凉面,吃完后,他数了数兜里的钱,仅有十二块八角。他想他应该随便找个能上班的地方,不计较工资,只要能混口饭吃就行了。
韩奕悲哀地环顾四周,蓦然发现,街道已然空空如也,远处只有一个捡垃圾的老人佝偻着背,在一堆罩满苍蝇的塑料上拨拉。阳光挤满了街道,他头顶的椰子树也已不知不觉地移走了一片阴凉。
他突然发觉这段时间他就是一只寄生虫,连那个捡垃圾的老人都不如,除了等待小然的救济,他不知道该干什么。当然,之前韩奕也曾经向小然提起过要找工作的事,可都被她温柔的笑声挤压进去了,她说:“工作到处都有,有什么可怕的。”韩奕也就没有再声张,现在看来,就一定要为日后谋条出路了。
正如小然说的那样,找一份糊口的工作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困难。沿着中街向前走,每一家工厂都向任何打算出卖劳动力的人敞开着,所有的门口都如出一辙地贴着招工启事,总有人在门口徘徊,出厂的和进厂的人每天交替着。
韩奕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没走多远,就被一群争先恐后的人吸引了。在一个叫泰安的塑胶厂门口,十几个人手里拿着表格和证件,有两个保安使劲拦着他们。韩奕看到窗子里面,一个韵味十足的清秀女人正仔细地看着表格。那女人三十出头的样子,齐耳短发,穿着工厂里的白底蓝格短袖衫和蓝布裙子。那女子一抬头,恰好与韩奕的目光相撞,她略一愣神,就又转向那群人,一边喊着安静,一边取过一叠表格,眼角的余光不时向韩奕扫来。
韩奕被饥饿控制着,挤不过那些身强力壮的人,只好靠在一棵椰子树上,远远看着他们,暗想,这儿应该是声誉良好而又靠得住的地方吧。他没做思考,就决定在这里试一试。
韩奕几乎不费周折,就谋到了一份企划的工作。他和其他人一起,在保安的监督下,站成一排,在白花花的阳光里,他们像被贩卖的牛羊。接着,就有人来把他们挑走。
韩奕最后才被一个自称是贺小菊的女子带到了四楼的车间。那女子鼻子很尖,长得有点像猴子,她用很挑剔的目光打量着韩奕,边走边告诉他,主管这个部门的经理姓卢,并告诉他要有礼貌。
卢经理看起来还不满四十岁,鼻子很大,身材健硕。脖子里套了串金黄色的链子,面色和蔼。
他看了看韩奕,又翻了翻他的简历,说:“就做企划吧。有问题找贺小姐。”然后把简历扔在桌子上,起身出去了。
晚上,韩奕打电话给小然,想约她出来共同庆贺一下他找到工作的事,小然却关机了。韩奕无奈,只好买了两个饼子算是当做晚饭,然后早早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