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泽尔能感觉得到身后百鬼飘摇时大地深处的战栗,无数异魔穿梭在群木之间,万兽撕嚎。他不敢回头看,他也不敢左右摇头,缩在惊惶的马背上,任由它带着自己在深林里四处狂奔乱跑,心中觉得自己必死无疑。
“兰登?”他叫到,四野里听不到回答,天旋地转。
“艾布纳?”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还是没有回答。
“安迪?亚尔林?阿德拉?奥斯顿?!”不幸的是埃泽尔听不到任何回答。
强烈的孤苦无援感湮没了埃泽尔,他没有可能逃出生天了,只能尸弃荒野,死于无边暗夜,在万妖百鬼中恐惧地死去。他知道,除了身下这匹受惊不小的马,再也没有其他同伴了,他与外界失去了联系,身边只有死人的哭号。
他举目飞快地瞥了一眼天空,除了猩红的血色月亮,没有任何发光体。周围是彻骨的寒,四肢像结了冰一样动弹不得,心头仿佛在滴血。这里只有恐惧、死亡、哭喊、杀戮、血腥,埃泽尔一阵恶心,他此刻觉得死反倒是一种解脱,但当他想到自己要在那些惨白的、爬满蛆虫的异魔活生生地吞噬,又死之不得。
没有任何希望,他觉得自己仿佛已经身处地狱。
不,他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能死。他试着伸出双手,展开僵硬的指头,他听到骨骼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快要凝结的血液缓缓融化。埃泽尔抓起缰绳,有方向性的甩了一下,又用了用马刺,这匹可怜的马开始听命于它的主人,其实按理来说在极度恐慌下马是不会听命的,但由于这种恐惧已经恶化成绝望,所以这时主人的命令算是一种依靠,求之不得。
埃泽尔在活动身体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全身无力,稍稍使劲就疼痛不已,腿部开始发麻,眼泪迎风吹出,但寒冷使他头脑清醒,他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逃出困境。他开始驾马向北方驰去(至少他还能认清方向),他要回北境凝冬城,因为他意识到去威灵顿森林是死路一条,待在这里也是坐以待毙。
他努力不让那些躲在树木草丛里的异魔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只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躲避挡路的树和石头。渐渐地,埃泽尔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因为他感到有一阵急促健壮的马蹄在周围的树木里响起,绝不是自己的。但他马上否认了这是一个幻听,因为他看到了那个身影,披着暗蓝色的披风,紧身装束,腰间插着一柄长剑,背后挂着一把精致的木弓。
那人飞快地停住马,摸出弓箭,以惊人的速度射杀十余个异魔,一击毙命,箭上抹了毒。那身影又挥舞出长剑,那是一把金刚石铸的剑,闪耀着刺眼的光芒。埃泽尔还未来得及欣赏那炉火纯青的技艺,周围的追杀者便变化为一片尸骸。
埃泽尔不由得停下马,注视着那个神秘者。那是一个女人,有着银色的长发,长着一副美丽无比的脸,双目是海蓝色的,流露出一股杀气,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呃……那个……”埃泽尔呆若木鸡,支支吾吾,心中并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那女人转视埃泽尔,埃泽尔心中暗暗的称赞她那美丽的面孔,但却被那刀锋一般的目光刺的无言以对,一时尴尬难堪。
“安德丽亚·阿尔瓦。”她算是自我介绍地说了一句,声音与眼神截然相反,有一种亲切感。
“埃泽尔·亨特。”
“你不该来这的,至少正常人不会,”她说,“你知道你已经闯入威灵顿森林了吗?”
“威灵顿森——难道我已经走出绝境大道了?”
安德丽亚笑了笑,埃泽尔看得惊心动魄,“你本不可能逃出这个森林了,但你该庆幸我的出现。”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吾乃精灵王安斯艾尔之女,本就生在此地。”安德丽亚笑道。
原来是精灵族,埃泽尔心中暗想,怪不得生着这么一张美丽的脸。他同时也为安德丽亚的身份吃惊。
“那您是否可以帮我逃出森林,重返凝冬城?”
“我帮不了你,”安德丽亚摇了摇头,“但我父亲也许能帮你,跟我来。”
“感激不尽。”埃泽尔说,然后骑马跟上安德丽亚。他心中百感交集,也许现在他感觉不到,但到后来,他会为这件事而感到吃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