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如同寒芒利剑般直刺艾尔特伦的心脏。
世界一片寂静,空气化作冰冷的的海水,巨浪暴雨在头顶上咆哮,透明的气泡无力的从他嘴边飞走。口鼻像被人粗鲁的粘上了胶水一样无法通气。
此地是无尽虚空,一个闷冷的声音如是说。
我一定是要死了吧。
“抓住我!”他听见那闷冷的声音传入耳中,“快抓住我!我是来救你的!”
那个声音充满了异调怪腔,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艾尔特伦无法睁眼,只好胡乱的伸手抓,刚动一下,便抓住了那只手——至少他以为是。
那只手有力但效果轻微的把他往上拉去,可他根本感觉不到,彻骨的寒冷夺走了一切感知。直到一秒——或是一小时——之后,一阵狂乱的空气猛地冲进鼻孔时,他狠咳嗽了一下之后。
世界在朦胧中疯狂旋转,一切都是咸的。
风雨怒吼着,仿佛要将他撕裂。
“奥德利!”那只手的主人喊到,在艾尔特伦的腕上攥出一片红印,“奥德利!你在哪里!”
还听不到回应,就又一个巨浪迎面而来,灌满了艾尔特伦的口,他们再次被卷入深海,无尽的惨白泡沫,两个人挣扎着起身,随他们一起浮上来的还有几根湿透的木板。
其中一个木板上伫立着那个黑衣人。
艾尔特伦看到他的救命恩人沾满水花的脸上带起愤怒的神色。他小心的把艾尔特伦搁到一片木板上,然后拼命向黑衣人游去。
黑衣人不为所动,甚至连他蹒跚的踏上木板那一刻也没有拔剑。
救命恩人和黑衣人共同站的木板承受不住重量,大幅度的颠簸着,深深陷入水里。恩人站都站不稳,并且手无寸铁,黑衣人则镇定自若,依旧不动如山。它缓缓的从背后皮革鞘中抽出剑,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响声。
恩人必败无疑。
“不!”艾尔特伦长长的伸出右手,以为这样就能挽留出恩人似的。但无可避免的,随着一声皮肉绽开声,海浪被血水染成红唇的颜色。
事实上,艾尔特伦还没看到这骇人的一幕,便被一双大手蒙住了眼睛。
那人生硬的把他的头扭过来,拽着他往岸边游去。
“他已经死了。”那人说道,声音中仿佛带着些哽咽。
艾尔特伦挣扎着,可一点力气都没有,浑身浸透了水。思绪如同纠缠的头发毫无理顺,呼吸被飓风一般的潮水夺走。
他觉得自己正在死神的怀抱中颤抖着。
天地旋转的更厉害了,世界像蒙上了一块灰色的布,一切都黯然失调,所有实体都化为了虚无。山河开始破碎,天地开始坠陷。
在一片混沌中,艾尔特伦失去了意识。
一个如同百岁老人的少年、一件迎风飞舞的黑色斗篷、一张隐藏在阴影中的脸、一阵狂风暴雨的尖啸......
还有一栋陈旧的房屋。
当他醒来的时候,风雨已经不在,自己躺在一张很小的床上,床边的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个女人。
艾尔特伦大脑仍然发蒙,笨拙的想坐起来,可刚动一下,全身骨骼便像挖空了一样疼痛无比。
“别动。”她说,口气很轻松,“你受寒了。”
“不行!”艾尔特伦再次起身,可一如既往的被疼痛压了回去,反而又增加了一阵头疼。他现在每吐出一个字,都如同背起一座山般困难。
“你必须休息,那位先生送你过来的时候你已经奄奄一息了,能活下来都是奇迹。”她的语气不是在命令,也不是在劝说,而像是在提醒,“那位先生还说等你好了之后他会在一个地方与你会面。”
“那位先生?”艾尔特伦咬着牙说,“哪位先生?”
想必就是第二次救他于风雨中的那个人了吧。
女人没有回话,默默的给他呈上一杯水,艾尔特伦张口喝了一点,立刻被烫的说不出话来。
“那位先生现在估计也是半死不活了,”女人说,“他送你过来的时候,情况比你还惨。”
“那他说的会面地点是?”
女人摇了摇头,轻微的几乎看不到。
艾尔特伦用指甲掐住肉,牙齿咬住舌头,用尽全身能耐坐了起来,并伸手抓起第一眼看到的衣服,疼的他倒抽冷气。女人见状,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你这样......真的好吗?你能行吗?”
当然不行啦。“行,我可以的。”艾尔特伦口是心非的说道,不自然的披上那件衣服,“我必须要走了,我还有些谜团得解开。”
女人笑了。“你若要走,我也不挽留,但记得快要疼昏的时候再回来。”
“那你可等不到这种时候了,我走了!”艾尔特伦忍着痛招了招手,“如果那位先生回来了,你就说我在离这里最近的驿站等他。”
“可……这里没有驿站。”
“那就别说了。”艾尔特伦道,愈走愈远,而女人则目送着他远去。
直到他走上大街时,才发现自己原来披了一件女人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