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两日,庞正尹来辞行,光施婉婉见也没见,让骨儿打发了。
骨儿不甘心的问:“小姐,我们就这么放过他?!”
那庞正尹当初一个包裹两件薄衫来的,这些年一应用度扒着府里是不会短了他,可也没有收入。偶尔需要些零用都是光施婉婉匀出自己月银给他支使。可以说光施婉婉在别人那里做尽了坏人,单单对庞正尹另眼相待,说不出半点不是。
庞正尹这次退婚,起因是两月前他叔父病逝,前去奔丧。据说途中结识了一位仙门中人,察觉他根骨极佳,本着惜才之心,引荐他入门。庞正尹当然是欣喜若狂。长期寄人篱下,虽未婚妻光施婉婉对他照顾有加,可女子太过强势,总让他觉得憋屈。况且观她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丝毫无贤良淑德的模样。这等女子娶回家,迟早是要家破人亡的。
于是他迫不及待就回来了。退婚的理由无非是怕耽搁了光施婉婉,说起来倒也堂皇。
骨儿的这句话好像一把钥匙,突然间开启了光施婉婉隐秘的情绪。她觉得不可思议,但是自己情绪上的变化是确确实实的。
她咬牙切齿,胸口剧烈起伏,面目狰狞的仿佛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
“怎么可能就这么便宜了他?!”
庞正尹哪里有什么好根骨?
先夫人祖上有一番奇遇,虽根骨不佳,却能为别人延展经脉塑造灵根。
这等夺天地造化之事岂是易予的?
庞正尹本经脉闭塞,光施婉婉怕强行拓展经脉他会痛不欲生,花费十数年时间堪堪种下伪灵根。若此次他顺利回来,没有退婚的一段,就会传他单修灵根的秘法。待些时日便可自拓经脉。
如今,一个身怀随时会消散的灵根,经脉不通的人却说要去寻道。
他现在抱有的希望有多大,将来的失望,就会有多大。
光施婉婉一想到将来的某一天他从云中跌落,就无可抑制的一阵快慰。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嘶吼:不够不够,还不够……
光施婉婉揉了揉额角,勉力遏止住这种汹涌澎湃的暴虐欲望。对骨儿说:“看着他。”
她还算没有蠢透,母家的能力未曾向庞正尹提起过,可是总是有迹可循的。那些人的能耐远不是她能匹敌,还是防着点为好。
光施姗姗与那书生终于找着了。
逃出城去之后,脑子从对光施婉婉的恐惧中清醒过来,立刻想起书生已有妻女之事。光施姗姗哭闹不住,要书生休妻娶她。
河东狮敢于凶悍,自然有敢于凶悍的倚仗。书生讪讪的拿女儿做由头,说不能弃糟糠。光施姗姗哪里肯依?
两人一路逃一路闹,谁也说服不了谁,最终遇到了前往寻人的家丁。
带着两人肯定走不快,家丁便要光施姗姗修书一封,先快马加鞭的送回来报平安。
可这哪里是报平安的信?
于夫人面无表情的把信递给敏氏:“看看吧。”
敏氏迫不及待的将信接过来,看了一会儿,脸色就有些不对了。老二的母亲将信从她手中抽走也浑然未觉。
一路传阅,最后才落到兴致索然的光施婉婉手中。
信上言词激烈,不过三日,情郎已经变成负心人。光施姗姗说那书生不愿娶她,骂她自甘堕落,这般浪荡的女子送他做妾都瞧不上。
光施姗姗满以为能托付终身的人如今这般说她,哪里能善罢甘休。求父亲给她做主,要做的却是一定要书生休妻娶她的主。
光施婉婉摩挲着袖内半块玉壁,可惜丝毫缓解不了她的头疼。
这真的是她自小成长起来的地方吗?
为什么这些人事让她觉得如此荒唐?嫡母不教养,反而让妾氏将女儿养的这般无状。后院事物不理,尊卑不分,倒叫一个只会逞一时痛快的光施婉婉随意施为。
光施于承身为家主,放任着这一切。一个筑基期走下坡路,时日无多的人难道觉得他能一直照应这一府老幼?他哪里来的自信?
就连她以前的所作所为,如今想来也是看不懂了。
骨儿扶住她摇晃的身子,担忧的唤了一声小姐。
敏氏似从梦中惊醒,跳将起来,指着光施婉婉鼻子骂道:“是你,都是你这蛇蝎女……好歹毒的心肠!自家姊妹都陷害自此。可怜我儿,什么都不知道就落到如此下场。你,你有肝肠吗?心是黑的吗?!你,你不得好死!”
光施婉婉无语的看着癫狂的小妇人,讽刺道:“我倒还没教养过这么大的女儿,养出如此德行。”
说完懒得理会,带着骨儿回了园子。
跟着庞正尹的人递话来说,庞正尹与一女子同行,情状亲密,已经出城,越走越偏,问还要不要跟。
光施府里的护院家丁,顶多有些腿脚功夫。荒野人稀,跟的近了,恐打草惊蛇。
“让他们回来吧。”
光施婉婉忽觉心累,这样的日子烦闷的很,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公诚翰越如何了?”
问完她愣了一下,骨儿却嬉笑道:“小姐可是要我去打听公诚公子的近况?”
蓦然又想起那人的亲昵,光施婉婉脸皮发烫的恼了一句:“你什么都没听到!”
说完翻身上床,脸朝里将自己埋起来。
“诶,小姐,您要睡觉也得先换了衣裳啊!”
京城里的公诚翰越耳朵发烫,心道莫不是那女人想他了?随即失笑摇摇头:怎么可能。
小厮抱着一大摞画像,抽不出手敲门,用肩膀撞门进来,刚好瞧见自家少爷多年如一日的面瘫脸上划过笑容,惊的整个人都僵住了。
“堵在门口干嘛?还不快进来。”
小厮结巴道:“少爷,你,你刚刚笑了?”脸上一副见鬼的模样。
公诚翰越点点头,将画像推到一边,从袖子里拿出长长纸条递给他:“这个你拿去。”
小厮一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就眼晕,抓耳挠腮的说:“少爷,你备的聘礼娶三个少夫人都够了……”
公诚翰越轻飘飘的看他一眼:“乱说什么?”
小厮苦着脸哀求:“这些就不用备了吧,省点银钱,要不少夫人嫁过人,你拿什么养人家啊?”
“你家公子养她十辈子也穷不了。”公诚翰越财大气粗的说:“我已经租了船,下月初二出发,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