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光施婉婉呆呆的重复着骨儿的话。虽然羞恼于那人对她的放肆轻浮,但是自己头晕的毛病还指望着人家。她也只是稍稍疏离了些,这就将人得罪了?
这男人怎么这般小气?
数日的朝夕相对,光施婉婉在自己都还没察觉的时候,已经习惯了那个人的陪伴。乍然得知人已离去,恍惚间心里空了一块。
“怎么走的这么突然?”她喃喃自语。
骨儿义愤填膺的道:“都是三小姐!她将您与庞正尹解除婚约的事传到府外,奴婢气不过那些个人看轻您,就将公诚公子心悦于您的事儿也传了出去。没曾想,宁神医大怒,这才带着公诚公子不告而别。”
光施婉婉记得,宁神医之所以会来光施家,是为了给她父亲调理身体。
光施于承,光施家的顶梁柱。年少时拜入交趾山桐华门,而立之年筑基,当时看来道途无量。却在其后十数年无所寸进,成了少时了了大未必佳的典型。老夫人壮年时一心支持独子寻求大道,暮年时转而渴望儿孙环绕,对先夫人无所出耿耿于怀,塞了无数美貌婢子到光施于承院中。弥留之际,更是要他莫忘传宗接代之责。
人说,修为越高之人子嗣越发艰难,光施于承只筑基修为,倒没有这方面的苦恼。接连四个女儿,终于在于夫人处得了一子,名唤东辉。
此后光施于承的身体每况愈下。明明到了筑基期,是身体得到淬炼的真门中人,却跟凡俗五六十岁的老翁差不多。空有一副盛年皮囊。
光施婉婉忧心忡忡。
以往父亲身体不适,都是师门来人医治。这次偏偏不远千里找来宁神医,要么,就是父亲的身体已经承担不了那些个丹药;要么,就是师门已经放弃了父亲这个弟子。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好消息。
她深知自己之所以能横行无忌,沾的都是光施于承的威风,这个人若是倒了,再无人能为她挡风遮雨。
无怪光施婉婉如此无情,临到这时候只担心自己将来的福祉。实在是光施于承这个人让人亲近不起来。
他从未与儿女亲近过,对内宅一切漠不关心,连要继承家业的光施东辉都懒得看一眼。数日前养在他们家十数年的庞正尹要解除婚约,连一贯冷清的于夫人都觉颜面无光,目怒凶火。而他稳稳的坐在首位,面色沉静,不见一丝情绪。
这样十数年如一日没有丝毫温情的父亲,叫人如何敬爱的起来?
骨儿见光施婉婉似有忧愁,只以为是介意公诚翰越的离去与三小姐的作为。开解道:“小姐莫忧,公诚公子对您是有情的,走时还特意背着宁神医让奴婢转交东西给您。”若您不是装睡,就是当面转交的,“而三小姐,她还不知道她喜欢的那个书生,家中早有妻女,与她露水之情,早晚有她哭的时候!”
光施婉婉一边接过匣子,一边问:“知道这事的人多吗?”这世道对女子何等不公,跟有妇之夫搅合在一起,被人唾弃的往往只有女子,那男子甚至能得一句风流潇洒的艳羡。
骨儿得意的笑道:“不多,若非我让长庆留意那书生,只怕还谁都不知道呢。”长庆是家中车夫。
“那你速去告诉她,莫要再与那人往来。”
“啊?”骨儿笑容僵在脸上。大小姐不是应该跟她一起笑笑,等着看三小姐丢人么?
光施婉婉头晕的很,不耐烦的呵斥:“快去!”
骨儿不敢犹豫,福身出了门。
这边光施姗姗得了骨儿趾高气昂的一番警告,只以为光施婉婉又要使什么奸计设陷于她。惊慌失措的赶到书生租住的小院,匆忙之下连伪装都忘了。
光施姗姗将骨儿一番话转述给那书生,却对书生已有妻女之事不做评述,转而眼泪涟涟的说起这些年光施婉婉所作所为,最后得出结论:他们现在立刻马上离开,否则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这书生本是外地人,进京赶考途中因病暂留在城里养伤,在一次赏花宴中崭露头角。恰好光施姗姗也在场,立刻芳心暗许。在光施婉婉的大胆荒唐中成长起来的女子,定然也不会是拘泥于俗礼、小家碧玉般羞怯的人。
在光施姗姗刻意安排下,几次“偶然”相遇,两个人迅速的情浓意切。
这时候正是光施姗姗哭的梨花带雨,书生想起家中河东狮,感同身受。
光天日之下,光施家三小姐和一个书生出了城,看到的人只是少数。光施姗姗的母亲敏氏爱女心切,将家中护院小厮全派出去找人。虽有吩咐小心行事,可毕竟是高门大户,多少双眼睛盯着的,这么大的动静哪里瞒得住?
转天,全城的人都知道光施家的三小姐不知廉耻,与一位早有家室的书生苟合私奔了!
这光施家如同唱大戏般,前几日大小姐的事闹的满城风雨,这两天三小姐又迫不及待的登场了。
如今大街小巷,但凡遇到熟人打声招呼,都会问一句“听说了吗?光施家……”
骨儿拍手称庆,自家小姐简直神了!连光施姗姗会私奔都算计到了!这下倒好,光施姗姗私奔掩盖住了公诚公子的离去,更让三小姐丢了好大一回脸面!如今就算寻回三小姐,等待她的也只有要么嫁人做妾或者常伴青灯两条路了!
骨儿对自家小姐的崇拜空前高涨。这边她家小姐打开公诚翰越留下来的木匣,递给家中掌管珠宝的管事。
留着山羊小胡子的瘦小老头捧着匣子,也不敢用手去拿,对着日光看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额头上汗如出浆。
“可看出这是何物?”
公诚翰越留下来的半块玉璧她拿在手中把玩,头晕便会稍解;那紫色晶体却一度让她昏厥过去。
小老头扑腾跪下,额头不住的往地上嗑:“小老儿该死,小老儿……”
一句话没说完,地上已经见红了。
光施婉婉不悦的叫人拦住他。
“看不出来便罢了。”说着,让人取来伤药,把他送了出去。
她有许多珠宝匣子,各种等级的珠宝首饰都是见识过的,自己都认不出来,这东西肯定另有蹊跷,管事瞧不出来也不稀奇。
将人送走,她闭眼坐了半晌,指着匣子对骨儿说:“把那紫水晶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