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主,秋掌柜和白公子在外求见。”
梦离阁,阁楼内侍女对着一袭白衣,恭恭敬敬地说。
“让他们在大厅候着。”声音冷冷清清,不带丝毫感情。侍女退去后,她转过身来,慢悠悠来到楼下,看也没看秋大掌柜和白大公子一眼,兀自落坐,“你俩不在‘如梦客栈’鬼混,大老远的跑来我‘梦离阁’作甚?“
她正是秋大掌柜口中说的“那脸硬生生就像拿了块冰刻出来的似的,说句话口里像吐着寒气,硬是能把一个活生生暖洋洋的人冻成一尊冰像。”——幽梦梦仙。的确,不知上辈子谁招惹了她,欠了她万贯家产,惹得她这千百年来一直板着一张脸,害得秋大掌柜和白顷寒有事都不敢踏进她这梦离阁来。
这一次,二位梦仙真有大事要幽梦仙子帮忙,不然他俩才不愿受这冷眼来呢。
秋影赔笑,凑了过去,“自然是有事的,不然我和寒寒哪敢来打扰您呐。”
“你又不是不知道本仙的脾气,本仙是不会帮你们的,你们走吧。”
“哎呀”白顷寒踱到幽梦面前,扯住她的香袖撒娇:“我和秋影想幽幽了嘛,这才大老远不辞辛苦的来你这梦离阁。你也不体谅体谅人家的辛苦,连口水都不给我们喝,就在这儿拒绝人家。”
“你自个儿没长手还是没长胳膊,水壶和杯子在桌子上自己不会去倒吗?”幽梦甩开白顷寒的手,懒得理他。
对于梦境唯一的三位梦仙,身为“如梦客栈”掌柜的秋影和伙计白顷寒,幽梦怎么看他们俩都觉得不顺眼。认为两个大男仙没一点点身为男仙的样子,一个油嘴滑舌,一个妖艳妩媚,真真是丢尽了他们仙家之颜面。
秋影和白顷寒倒也听话,乖乖地自己倒水喝了,秋影又蹭到幽梦身边,“幽幽仙子,看在我们同为梦仙的份上就答应帮我这一次嘛,就这一次,一次好不好?”
“是嘛,这次可是个大买卖,你若是不帮影影的话他可就亏大了。”白顷寒也蹭过来帮腔。幽梦瞪了二仙一眼,实在是看不下去这两位媚眼细腔的作为,只好答应,“说,什么事?”
“是这样的”秋影起身坐到幽梦旁边的椅子上,正经说道:“一个女孩想在梦里长眠不醒,她苦苦哀求我帮助她,你也知道我是个心地善的神仙。”幽梦硬是将那个刚出口的“心地善良”四个字给瞪了回去,心想,你心里全是贪欲和好处,哪还有点善良的气息。
秋影噎了一下继续道:“你也知道,咱们梦境三仙中只有你懂得‘和梦之术’,所以想找你帮忙。”
闻言,幽梦仙子拍桌道:“秋掌柜啊秋掌柜,都不知道在你如梦客栈里魂飞魄散了多少凡间的小伙计了,你还不罢手,还想再害死一个无辜的女孩吗?”
“哎哟哟,我们的幽梦仙子不是向来不顾凡人死活的吗,怎么今日发起了慈悲?”白顷寒倒来一杯茶献到幽梦面前,讨好道:“好幽幽,先喝杯茶。”
幽梦仙子瞪了过去,“白顷寒,你正常点说句话会死吗?”
“不会”白顷寒立马变得正经,嘿嘿笑道:“秋影不也是希望那女孩这次能多活几年嘛,所以才来找你帮忙,想让你将她变为梦人,这样她也不用三年内就魂飞魄散了嘛。”
“哦,不知是位怎样的女孩能受得秋掌柜的这般青睐,竟也会来求本仙,让本仙渡她成梦人?”幽梦仙子的脸上终于有了丝表情,却也是讥讽之色。
“不过是个仙物”秋影老实回答:“那妮子原是天界瑶池边的一株怜露草,因贪恋人间晨曦之露下得凡来,后来被情所害。我之前帮她给她情哥哥圆梦,条件就是事成之后将她留下当我如梦客栈的伙计。”
“秋大掌柜还真是会算计,好。”
“幽幽答应帮我了?”一个“好”字将秋大掌柜激动了,心想,这老妖婆总算通情达理了一次。正当他高兴之际,又听幽梦仙子道:“本仙早已不顾凡人之事,他们的命运、生老病死都是上天注定,我们还是不要干涉的好。”
秋大掌柜的腿立马软了一下,使劲挤出两滴泪来,“幽幽啊,这怎么行呢,你怎么能不管人类呢?你看看他们一天起早贪黑,辛辛苦苦的想要得到点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最后还是得不到。幽幽啊,你得多向南海的观音姐姐学习学习,你看人家救苦救难的多仁慈。”
“你哼!”忽地,幽梦起身,甩袖上楼而去。
“幽幽”秋影喊,却也不敢跟上去。
白顷寒笑的肚子都酸了,道:“你说你,说什么不好,非要提南海观音菩萨,还让幽梦跟她学习学习,哈哈”
秋影瞪他,“你说的好,刚才怎么不帮我说说?我也不过是说几句玩笑话逗逗她嘛,谁知道她会生气。”
“哈哈,真是太好笑了。观音姐姐,你怎么不去找你那观音姐姐呀?”白顷寒捂着肚子,笑的媚色乱溅,将秋大掌柜气的哭笑不得,翻白眼道:“就知道这幽梦仙子不好请,让她去一趟我们如梦客栈、帮我们一个忙,简直比登天还难。”
“嗯?”
二仙正讨论着,被一声冷哼渗得脊背骨发凉,抬头一看,是幽梦仙子那张冰冷如鬼魅般的面孔。
二仙立马站正,秋影垂下头去,毕竟他一大男子在背后讨论人家是件很不光彩的事。
“还不快走?”幽梦仙子喝道。
秋大掌柜的心咯噔了一下,心想,这次他若不将这老妖婆请了去,自己岂不害了叶露那妮子的性命?那日在梦冥境他可是好不容易才保住妮子的元神,将她带回如梦客栈。今日,若这老妖婆答应帮他,那妮子的命不但可以救下,而且还可以变成了梦人,岂不一举两得。
听了老妖婆的话,二仙觉得妮子的命算是彻底没救了。二仙垂头丧气的正要踏出门外,却听幽梦仙子命令侍女道:“备轿。”
“幽幽是答应去一趟我的如梦客栈了?”秋大掌柜激动地转过身来问。
“本仙好久没踏出这梦离阁一步了,想出去走走。”幽梦仙子提衣踱出门外,仰头望向白森森的天空,甚觉无趣,道:“本仙帮你们也是有条件的。”
“幽幽跟我俩客气什么,说,什么条件?“秋影拍拍自己的胸膛,道:“只要我秋影能办得到的,只要幽幽一句话。”
“救罢那女子后,我们三个到人间去走一趟如何?”
“好啊,只要幽幽愿意,我秋影愿意奉陪。”
“我也是。”
轿子准备好,三仙各自上了轿。秋大掌柜躺在轿中纳闷,这老妖婆哪根神经不对劲,怎么突然想起去凡间游玩了?想她这已经有十来年没出过如梦境了呢。
白顷寒也倚在窗边,用扇子挑起窗帘,望着外面如虚如幻的房屋行人、道路和树木,觉得是应该偶尔去凡间游荡一遭的比较好。
幽梦仙子坐在轿中闭目养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眼睫毛动了动,随而睁开眼睛,命轿夫微停等上白顷寒的轿子。
“幽幽,你是想本掌柜了吗?要不要同乘一轿啊?”秋大掌柜的轿子经过时他探出头来嬉笑着问,却被幽梦仙子幽冷的眼神瞪了过去。待白顷寒的轿子走上前来,张口问:“娇媚娘,问你个事。”
“嗯,难得幽幽有事请教我,说吧。”
二仙的轿子放慢速度,并排向前走去。幽梦仙子问:“你知道凡间有个叫‘逸香院’的地方吗?”
白顷寒“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问这个干吗?”
“怎么了?有何不该问的?”
秋大掌柜听到后面二仙的对话,命轿夫同他们一排,道:“待幽幽去了不就知道了嘛,你说的再多幽幽又不会明白。”
幽梦仙子瞪他俩,“本仙所说的‘逸香院’不是凡间的那个‘怡香院’,而是一个叫什么逸风山的山洞里的逸香院。”
“啊,怎么有人还把那玩意儿开到山里面去了呀?在山里会有什么生意?”白顷寒折扇轻摆,半遮媚眼。幽梦仙子看着就来气,道:“你怎么这般猥琐?你猥琐也就罢了,还想的别人也是。”
秋影干咳了两声,正打算问幽梦仙子去人间游玩的事,抬头发现一位摇着狐狸尾巴的女子孤零零地走在房屋的胡同处,转眼拐了弯便消失不见了。
幽梦仙子也看到了那位女子,心中纳闷,低头回想起那天的情景。
那一日,这如梦境的天气是永不变的白森森,跟撒了漫天的白灰似的。天空中没太阳也没星星,幽梦仙子待在阁楼实在是觉得无聊,便独自来到后院的路径上散步。她想着心事,不知不觉走出了后院的门来到翠竹林,本想到翠竹林的林端找个地坐下来歇歇,可当她走到林间一条小湖边时发现一位白衣女子坐在湖边,抽泣道:“我再也不能回逸香院了,再也回不去了。如果真的没有办法让我回去,那么我只有死路一条。”
幽梦仙子听那女子哭地伤心,便来到女子身后,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想安慰下这位女子。可是转过来的脸却是一张血肉模糊的狐狸脸,幽梦仙子吓了一跳,一个念头便回到了自己的梦离阁。后来她的心一直难以平复,那张被火烧过的面孔时常浮现在她脑海里,那声声悲凉的哭泣声也绕在她耳边不能散去。
身为梦仙千百年来,她何时遇到过这样的事?一向高傲冷漠的她怎会承认自己平淡的生活从此受了那狐狸精的影响?
但是,日复一日,幽梦仙子被折腾的食不知味,寝不入眠。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想彻查一番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