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下午的时间白莹和心儿来到了她久别的那个地方,那个曾与她爱郞邂逅的地方——凤逸山外的小破庙。
庙已经毁坏的没个样子了,那尊佛像更是体无完肤,唯剩下双腿还安然的盘坐在桌案上,沉积了岁月的痕迹。
白莹走了进去,手抚摸到桌案上时眼泪稀里哗啦地就滚了下来,滴打在尘埃里,消失不见,灰尘被溅了起来,吸进她的喉咙,她咳了起来。
“姑娘,你没事吧?”心儿打着灯笼走近,扶住她,“姑娘咱们这是去哪儿呀?是不是”见冷如依满脸的泪痕,心儿不忍心再问,怕再勾起姑娘的伤心事。其实不问心儿也明白,姑娘无非就是故地重游,来怀念、存温一下她和那侠士的感情,只是她不知道姑娘与侠士竟在这破庙里也柔情过。
掉了几滴泪也没能减免白莹内心丝毫的悲楚和仇恨,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假状元,都是那个假状元才害得她和她的蒙郞变成今日这般情景,她一定要亲手杀了他,将他的心掏出来喂狗,将他的头颅祭奠他的蒙郞;将他的尸体挂在凤凰城头上,让烈日晒,让暴风吹,让冰雹砸。
“蒙郞——”她唤道,无力地俯到桌案上哭出声来,灰尘再次飘进她的喉咙,她被呛得咳起来。心儿连忙拍打她的背,想劝姑娘几句,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那样一个背信弃义、始乱终弃的男子不值得姑娘为他这么做。
“心儿,我们今晚就住这儿吧,你收拾下。”她吩咐,擦了擦脸颊的泪,来到她曾经藏身的桌案后面,“蒙郞——”她又一声唤,却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气息将尽地唤了一声“姐姐”
白莹吓了一跳,急忙后退,唤心儿,“快将灯拿过来,这儿有个人。”
心儿错愣地点头,去拿灯的时候,一慌,灯掉在了地上,正好从窗外刮进来一股大风,心儿吓得失声大喊,连连向后退,也忘了去捡灯笼。
白莹毕竟是经过生死的人,便没那么怕了,过去捡了灯笼,重新点亮。心儿慌忙蹭了过来,挽住白莹的胳膊不放开。
白莹来到桌案后面,蹲下身子挑灯一看,见是一名奄奄一息的女子。她脸上已没了血气,嘴角还挂有血丝。
“姑娘,姑娘——”白莹轻唤,把灯递给心儿,扶那女子靠到自己的怀里,“姑娘,你怎么样了?”
“我我”女子闭着眼睛,干裂的嘴唇微微轻启,她到底是没了力气说话,头崴到白莹怀里,安然地睡去。
“姑娘——”白莹喊道,伸手探了探女子的鼻息,见她没有断气便也就安心了点,对心儿道:“咱们的水还有没有了,拿点给这姑娘。”
“有”心儿从包裹里拿出水壶,给女子喝了,问白莹:“姑娘,你说这女子是从哪儿来的,该不是附近有什么妖怪吧?”说着她打了个冷颤。
白莹本身就是狐狸精,便也不怕,但听心儿这么说心里难受起来。想她们妖精怎么了,她们妖精不但不伤人,还常常帮助人。记得她还很小的时候,母亲从凤逸山的强盗手下救回来一名男婴,当时那名男婴受了伤已是奄奄一息,却被她母亲治好,将男婴养在狐狸洞中。只是有一天她们外出不在狐狸洞,洞里来了一匹狼将那男婴叼走了,因此,她母亲还愧疚了好久呢。
妖又怎样,想到那些恶人的行径,人比妖都还要狡诈、狠毒呢!
见冷如依不说话,紧颦秀眉,心儿也不敢问什么了,只是越发的感到害怕,身上也感觉到凉嗖嗖的,似有股阴森森的风吹起了她后背的衣服。
“姑娘,我怕。”心儿一下子抱住冷如依,声音都有些发颤:“姑娘,我看我们还是走吧,不要呆在这儿了,这儿好可怕呀。”
“去哪儿?”冷如依不耐烦道:“都这个时间了,外头荒郊野外的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我们还能去哪儿?”
“可是我以前经常听人说,一些妖啊怪的就喜欢往一些废弃的庙宇里钻,喜欢附到神仙塑像的身上。”心儿越说抱冷如依越紧,头贴在冷如依的肩上,目光怯怯地注视着灯笼,似乎就连眼前唯一的一点光亮她都不敢相信。
冷如依再懒的解释什么,无知的人类,迷糊的人类。她盘坐,闭目,双臂摊开,手作兰花指开始打坐,“心无邪念,妖魔鬼怪又拿你奈何?”言罢,她再不说话。
心儿便也学起冷如依的样子,盘坐在她对面,正要闭目时突然听见草木相互间摩擦的“窸窣”声。心儿“啊”了一声,跳进冷如依的怀中,“姑娘,我怕我怕”
想这心儿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孩子,冷如依便不忍心起来,耐住性子安慰,“没事,真的没事,相信我。”
“呜呜姑娘,我真的好怕啊。”心儿整个头埋进冷如依的怀中,身体颤抖着,手冰凉冰凉的。
“心儿,你怎么吓成这样了?”冷如依握住心儿冰凉的手,在她手心来回地搓,不停的安慰她,“我以前在这庙里住过,也是晚上,那会儿”她想起她在他怀里睡了一宿,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的额头贴在他的嘴上,眼泪又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喃喃道:“那会儿还是我一个人来这庙里避的雨呢。”是啊,她多想那会儿到这庙里避雨的是她一个人,那样,避罢雨,第二天她又上路,去青丘给九尾狐姐姐送生辰礼物,然后再回家做她的小狐狸,这样,便也惹不出这些人世情仇了!
“姑娘,你又哭了?”心儿问,声音薄弱,似是要快睡着了。冷如依拿过灯笼一看,心儿的眼帘耷拉着,嘴唇也变紫了。她的手心湿漉漉的,额上也布了细密的汗珠。
“心儿,你怎么了?怎么了呀,可别吓我?”冷如依可顾不得自己的万千情绪了,急忙将自己身上的风衣脱下来裹到心儿身上,紧紧地抱住她,“心儿,你千万别出什么事啊,你可别出什么事啊。”
“姑娘”
冷如依的头都要大了,甚至怀疑自己的听觉是不是有问题。这头她还在为心儿的事不知所措,冷不丁的却又传出来一个声音,柔柔弱弱。冷如依定了定神,细细听来,方才那个声音又没有了。她一想,是不是那个姑娘醒过来了,便放下心儿,给她盖好风衣,来到那个姑娘身边,轻声问:“姑娘,你醒了吗?”
“嗯”女子慢慢睁开眼睛,“渴”,她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干巴巴地望着冷如依。
“你等一下。”冷如依拿来水给女子喝了,想到心儿生了病喝点水也是好的,便又喂心儿喝了几口。
“谢姑娘相救!”女子道,脸色依然苍白的下人,跟干尸一样。
“姑娘是哪里人,做什么的,怎么会受伤在这里?”冷如依问。
女子缓了缓气息,还未张口时泪已经流了下来,哽咽的说不出话。
“不要紧,那你先歇会儿,好点了我们再聊。”说罢冷如依又去照顾心儿,探手摸了摸心儿的额头,全是冷汗,脸上脖子上都是。
“心儿,这可如何是好?”冷如依急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来到破庙门口。外面凉风嗖嗖,月光清寒,一片静谧。
她也算熟悉这周围的地形,这儿附近是没有人家的,下坡五十里,再穿过一片树林才是蒙布仲他们的村庄。她原本打算先在庙里歇息一宿,第二天再去到蒙布仲家中看看,然后回逸香洞探望她的母亲及兄弟姐妹。
可是,往往事不由人,有时的变化快地让你措手不及。
风侵打在冷如依单薄的裙裳上,凉凉的有些寒冷。她抱起双臂,依旧那么站着,想让风吹得自己的头脑清醒一些,这样她就能想到救心儿的什么办法了,这么多年她一直沉浸在报仇的仇恨中,脑袋几乎想不出别的东西、要生锈了。
“姑娘门口风大你你还是进来吧。”那女子道,强撑着坐起来,借着灯光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心儿,问:“这位姑娘是生病了吗?”
“应该是的,我也不知道。”冷如依走过来,蹲身到心儿身旁,“她是我的侍女,我们本是去探亲的,没想到天黑之前没有赶到那里,便在这庙里住了下来。谁知她胆子那么小,被吓出病来。”
“都是我不好,估计是我吓到小姑娘了。”
说到这儿冷如依探问:“姑娘是遇到坏人了吗?怎么会怎么会?”
女子嘴角的血还挂着,已经凝固,女子用手擦了擦也没擦掉,苦笑道:“我姓花,名舞媚,是丽州蒙知府的小妾”
“蒙知府,哪个蒙知府?他叫什么?”听到姓蒙的冷如依就激动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快,告诉我,他叫什么,叫蒙什么?”
花舞媚被吓了一跳,痴愣几秒钟,才道:“他叫蒙”
“哈哈,终于找到了。”远处一个彪悍的声音传来,另一个声音又道:“是啊,真他娘的不容易。”
花舞媚早已吓的花容失色,急忙小声道:“快躲起来,他们找来了他们找来了,被他们发现我们就死定了。”说着先将灯吹灭。
听那声音就知道他们肯定不是什么好货,为了安全起见,冷如依和花舞媚将心儿扶到桌台后面,用草将她们挡住。还好庙里漆黑一片,那些坏蛋进来也不容易发现她们。
她们刚刚隐藏妥当,还没来得及缓一口气,两个黑影就踱进庙来,骂声不断:“奶奶的,赶了这么久的路,范老大派给咱们的都是些什么破任务,这不折腾老子吗,累死了。”
“有本事到范老大面前说呀,范老大在的时候还不是连个屁都不敢放。”
两人进来一屁股的就坐到了地上,一个又道:“就这破庙,连乞丐都不愿意呆的破庙,今儿咱俩却要在这儿屈身一宿。”
“奶奶的,老子好久都没碰过女人了,这次进城非得先去那地方好好的玩一玩。”
“先睡觉,老子瞌睡着呢。”
言罢,俩人便没了动静,一会儿打起了呼噜。
冷如依担心心儿的病,又想若这两人恶人呆一晚上明天再走,明天天亮她们岂不要被发现了?
花舞媚更是害怕,一手紧紧地攥着冷无双的手,这时心儿偏又动了动,咳嗽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