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白站住了脚,微微仰头看着渐被黄昏吞没的天空,有些无奈地说:“看来挑起一个错误话题,再想逃过去都不行。”
林小霓上前几步,倔强地看着他再次强调:“我绝对不会成为袁总监,所以你不要对我有负担好吗?”
“你是知道袁晶结婚了,所以才回来的吧。”
“是。”
“是因为要回来,才跟那个男人分手吧。”
她低了头。
“那我怎么能没有负担呢?”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跟你又没有关系。”
“可是你在做一个很错的选择,而我的阻止又不够坚决。小霓,我预感到你还是会成为第二个小晶,再过几年,你会像她一样恨我。”秦白转头看着她,貌似平静,眼底却有着悲伤。
他的话让林小霓很害怕,突然觉得接下来又会再说让她离开的话。
她不想听,也不能让他说出口!
前一秒还在跟他争论的林小霓,一瞬间变了表情,指着远处说:“你看星星都出来了,这边天好像黑的比较快呢!”她笨拙地想把话题引开,却又因为太紧张,连声音都是颤颤的。
秦白的心一阵刺痛。他没去看那颗充当挡箭牌的星星,而是抬起手,轻轻摸到那张他一直想要亲吻的面颊上。
林小霓终于绷不住了,几乎哽咽起来,红着眼睛求他:“我保证不再越线了,保证不向你要更多,你就让我留在你身边好不好!”
她果然和袁晶一样傻,却又比她更卑微,这卑微的姿态让秦白觉得自己格外像个混蛋。
他的手落下来,落在她的手边,指尖轻轻触到她的手指,几次触碰又几次挪开,纠结着始终做不出那个动作。
最后还是林小霓主动牵住了他。
一双小小的手,用力攥着他大大的手掌,费力而怪异。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为什么像我这么自私的人,还总能遇见一个比一个更傻的女孩。”
“你要真的够自私,就不会在意我最后会怎样了。”
秦白把手抽了出去,身子也转向河面那边,他望着静静的河水,声音低沉地问:“我真的不用对你负责么?”
“不用。”
“你知道告诉一个男人不用对自己负责,是世界上最蠢的事么?”
“也许是吧。”
一句话,突然又惹得他发火,声音也变得凌厉起来,“林小霓,我绝对没你想象中善良!如果你真打算留在我身边,就先擦亮眼睛发现我有多烂,另外,别像个傻瓜一样,我一暗示你就靠近,你有多少资本能让男人随便挥霍?”
林小霓被他骂懵,咬紧嘴唇想了又想还是没忍住说:“我不是让男人随便挥霍的,你这样说,好像我很随便。”
“是吗?那就拜托你,偶尔也提醒我别太随便!”
这什么莫名其妙的要求,除了把林小霓气到无语,再也没有其他作用。
就这样,本来说好周末一起去的露营,秦白突然爽约不肯去了。林小霓为此心情巨差,反而是安妮安慰她说领导嘛,肯定变来变去架子大。
领导不参加,这次活动终于还是如期举行,玩的也不错。只是回来上班以后,秦白的脾气突然变得阴晴不定,一天对她好一天又对她坏,靠近是他疏远也是他,最重要的是变脸从来没预兆,那真是比翻书还快!
深受他影响的员工逐渐开始有怨言,最难受的当然还是林小霓,尤其是大家开玩笑对她说“秦总之前不这样”时,她压力巨大。工作的压力加上情绪的压力一天天累计,终于在某一刻彻底爆发。
林小霓觉着自己得的是郁闷型感冒,就是成天太上火,结果借着身体的一点小不适就演变成大崩溃。
她是一早起来发现情况不对的,头晕目眩满脑门的汗,嗓子疼的说不出话来。自己找来体温计量了量,红线直蹿到39,吓得她赶紧请假去了医院。
生了病才能体会单身的可悲,都难受成那样了,还得自己排队挂号办手续。大夫说她烧太高,必须马上挂点滴,彼时林小霓已经烧过39度5,整个人都不清醒,她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怎么给阳阳打的求助电话。
当然,更不记得也给秦白打过。
一个吊瓶挂完以后,她终于从半傻的状态缓过神来,这才发现夏阳阳坐在她床边,拧着两弯细眉在瞪她。
“林小霓,你最近受什么刺激了?”夏阳阳问。
慌张赶到的秦白刚把病房门推开一条缝,夏阳阳的话把他堵在门口。
林小霓嗓音变得超有磁性,沙哑地说:“我没受刺激。”
“没受刺激,烧迷糊的时候怎么老嘟囔‘要我怎么做、我该怎么做’,你想做什么?你工作很有难度吗?”
“都说烧迷糊了你还问,就是胡话嘛!”
“那你念二百遍秦白的名字,也是胡话喽?”
“我哪有!”
“我就知道你不承认!”夏阳阳拿出手机按了几个键,里面顿时传出她烧迷糊时的话,又是“秦白”又是“怎么做”!
“这么过分,谁让你录的,赶紧删掉!”
“林小霓你这个白痴,你就这么愿演苦情戏?你看你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喜欢他有用吗?你病成这样他关心一点了吗?如果是程诚会这么对你吗!”
“打住行吗?我求你了!”
“不行!我要是再看你傻下去就不是你朋友了!”
“阳阳我已经很烦了,我妈现在连我电话都不接,王艺和她老公也不理我了,我都两个月没回家,公司的事也一塌糊涂,你就别再打击我了行不行!
“跟我诉苦干什么,要我可怜你?你活该!”
“你能不能对一个病人有点怜悯心?”
“对你这种白痴不能!”
在她俩的斗嘴声里,病房门突然被推开,秦白一言不发站在门口,用表情告诉里面人: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林小霓吓得脸更红,顿觉体温又飙升了好几度!夏阳阳则站起身,假惺惺客气道:“哟,这不是秦总么,这么忙还劳驾您亲自来医院,您这老总当的真是太有人情味了!”
秦白不自然地呵呵了一声,客气应付道:“你回去休息吧,我来照顾她。”
这下连夏阳阳都吃惊了,“这合适吗?”
“不用了秦总!”林小霓也拒绝。
秦白一听她沙哑的声音眉头顿时皱起,不悦道:“别用你那破嗓音讲话。”
屋内气氛瞬间起变化,夏阳阳识趣,立即拎起椅子上的包,冲林小霓一笑,“那行,你的灵丹妙药来了,我也就不在这碍眼了。”
“喂!”
“喂什么喂,别用你那破嗓音说话。”她拿着腔笑嘻嘻离开了病房。
屋里就剩下两个人,秦白的眼神让人不敢对视,怎么看都不像是来看病号的,谋杀倒比较像。
其实他也就是有点生气而已。
林小霓只好用自己最近明显不够用的智商推测他生气的原因,解释道:“刚才那些话都是开玩笑说的!”
一只大手按到她的额头,打断了她的话。
“怎么还这么烫!”不满的话音里,透出来的却是关心。
秦白居高临下盯着她,突然紧缩的眉头松开了些,他说“我知道怎么办了。”说完急匆匆走出病房,不一会又急匆匆回来,手里拿着一些酒精棉和一瓶医用酒精。
“把手伸出来。”他重新站到床边命令道。
林小霓莫名其妙,将那只没有扎点滴的手伸给他,秦白俯下身子,用酒精棉蘸着医用酒精,轻轻在她掌心擦拭。
“小时候我高烧,记得我妈用酒这样擦过,挺管用的。”他边擦边解释,擦完一只手又小心擦了另一只,然后走到床尾,轻轻掀起她的被子。
“你干吗?”
“脚心也要擦。”
“不要啦!”林小霓顿时在被子里把脚缩远,哀求道:“真的不用,我怕痒!”
“不行,温度降太慢脑子烧坏怎么办,本来就不太好使。”
“求你了秦总,你这样我会很尴尬的!”
“你不是也替我擦过脸脱过袜子么?”他想起很窘的往事,这次居然能笑出来,不由分说把林小霓的腿扯平,脱下她的袜子,在她的脚心处抹上了酒精。
林小霓想笑又想哭,几次想把腿收回,却没他力气大,他的大手紧紧卡在她的脚腕处,让她动也不能动。
等处理好了一切,秦白心满意足拽把椅子坐到床边,用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都少有的温和表情说:“好好休息几天,医药费给你报销。”
“连感冒都报销,您开的是福利机构吗?”
秦白就顺着她的笑话说:“谁让你的感冒,得的跟我有关系呢?”
他到底还是拿刚才的话说事了!
“对不起啊秦总,刚才真是玩笑——”
“林小霓,我让你很困扰吗?”他一个转折,让气氛再次变僵。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为什么不敢承认?经过这段日子,知道我是多烂的人吧?”
这段日子,他反复无常到了极致,脾气确实挺烂的,但林小霓不想用烂字来评价,而且她也觉着,那些莫名其妙找茬的火气,有相当一部分是他故意的。
他就是想故意在她面前做个烂人,好让她离开吗?
她才不上当呢!
“我觉着挺好啊,每天上班都很刺激,我都跟自己打赌,赌你今天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你是不是有病?”
“对啊,不然我干吗躺在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