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微弱的光扎在他紧闭的眼皮上,灼烧着他的瞳孔,利奥尼克被迫别过头去,并用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四周充满了尿液的酸味,他躺着的地方只有一张破烂的快要生虫的草垫,下面是一张石床,四周是石制的墙壁,一扇小的可怕的窗子上带着栅栏位于他视线所及的最高处,那束阳光就是从那儿照下来的。
他挣扎着站起身,立刻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那时黑衣人的双手紧紧地攒住了他的脖子,接着又从嘴里喷出某种气体,那气体令他昏了过去。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逃走,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双手与双脚都被戴上了镣铐,毫无疑问,现在他哪都去不了。
一阵脚步声响起在牢门不远处,不久,一个守卫的半张脸从囚牢的门上的探视口上出现,他停了那么几秒钟,便立刻消失了。利奥猜想守卫必然是去通报自己已经醒了的消息去了。果然,没过一会儿,更多的脚步声出现了,牢门也被打开,两名守卫出现在门后,他们身着软甲,敞着胸口,他可以看见他们厚实的胸部和虬结的肌肉,两杆长矛紧握在他们的手中,矛头看上去又尖又长,简直可以说的上是短剑了。在他们身后还有两个身影,其中一个是利奥所熟悉的黑衣人,而另一个人他并不清楚对方的身份,那人穿着一件华贵的长袍,体型稍胖,看上去像是个富有的商人一类的角色。
“也许我该停止从你这儿买货了,赛特(1)。”商人开口道,“看看你给我带来了什么?一个如此年轻的男孩?他看上去并不是特别健壮。”
“我可以向你保证这将是你见过的最强的最有潜力的角斗士了。”黑衣人回答,不过利奥现在知道了,这个家伙叫做赛特。
“试试就知道了。”商人不依不饶。“那就给他两头野猪好了,看看他能不能活过半分钟。”
“相信我吧,给他一个精英角斗士。”赛特坚持道。“你会被他惊讶到的。”
商人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便冲着卫兵打了个手势,然后便径自离去。卫兵上前一左一右将利奥架了起来,强行拖往牢房外。
“我会记着你的。”当他被拖着经过黑衣人时,利奥低声说道。
“赛特.马兰。”黑衣人出人意料地吐出这个名字。“你当然要记着。”他拿出一个小袋子,倒出几粒黑色的小圆珠,然后把它们装回去,接着把小袋子绑在了利奥的手腕上。“当你快要死了的时候,就吃几粒。”他最后说道。
他们把他拖到一间比之前稍大了些的房子里,往他的身上泼了几桶水,冲掉了那些污渍,他内心默默表示感谢。但当长着霉点的面包和看上去有不少带着泡沫的唾液的粥被送到他面前的地上时,他开始诅咒这些卫兵。他倒掉了那碗粥,然后用手挖掉了面包上长着霉点的部分,剩下的则几乎是被他直接塞进了胃里。等他吃完后,卫兵把一件破烂不堪的皮甲和两把带着豁口却没有开锋的钝剑扔在了他面前。他犹豫了一下,但是还是尽力以最快的速度抓起两把剑然后朝着其中一个卫兵拼命刺去。但对方轻易地用长矛挡下他的攻击,然后用矛的末端狠狠抽中了他的太阳穴。这一击差点把他打昏过去,他侧躺在地上,感受着着自己的鲜血流出。
“这是你自找的。”一名卫兵吐出这句话。两人将他架了起来,其中一人捡起钝剑,又狠狠给了他的腹部一击,这下让他彻底瘫软了下去。他被拖着走了好一段距离,直到阳光突然出现,刺眼无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适应过来。四周充斥着人们的呼喊声。他从地上爬起,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庞大的角斗场上,四周有数不尽的观众,灰黑色的高墙围在四周,上面挂满了死去的人的尸体,不少已经可见白骨。
在他对面,一扇铁门后走出的是一名全副武装的角斗士,他的护甲是铁质的,他右肩上的护肩还有两根长长的尖刺。他手中握着一把长柄战斧,那把斧头的斧刃大的吓人,足足有一个人的胳膊那么长,跟兽人的斧子相差无几。角斗士对着周围的观众嚎叫两声,接着又挥舞了几下巨斧,看上去他对自己的胜利是志在必得。
利奥拿起地上的双剑,他擦了擦头上流个不停的血液,感到体力恢复了一些,虽然与他完全健康的时候的状态完全无法相比。但是他知道,如果他不应战,那么就只有死路一条。他吐出一口唾沫在沙地上,他感觉到嘴里既有沙子又有血。
角斗士提着巨斧开始靠近他。利奥握紧双剑,他任凭又重又钝的剑刃在沙地里划着沙粒。角斗士并没有简单地低估他,他知道对方在等他出剑。而他也有同样的意思。
不过角斗士终于没能按耐住。锋利的斧刃朝着利奥划来。他用双剑交叉挡下这一击,但是感到自己的双臂被震的生疼。第二次斧劈接踵而至,他却灵活地躲开了。同时,他感到自己的剑尖稳稳地戳中了对方的胸甲,从角斗士痛苦的表情看,他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不过他的左臂立刻就被斧头的背面砸了个正着,他差点痛喝出声。对方没有因为被击中胸口而停住太长时间,而是在很短的时间里缓了过来。利奥被迫退后几步,而角斗士也开始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年轻的对手来。
这一次他先进攻了。他想办法用剑尖挑起一些沙土,甩向角斗士的眼睛。这一招有了奇效。角斗士的攻击直接砍到了他身边半米开外的地方去。他抓住这个机会,再次用剑尖向着对方捅去,不过这一次,他的目标是那人的喉咙。
然而对方的喉部有一块厚实的护甲保护,这使得这一击的效果与前一击相比只能是相差无几。对方踉跄着退后几步,一只手揉搓着不太舒服的喉部。利奥立刻欺身向前,双剑交替着刺向角斗士的护甲的柔弱部位,他一边突刺,一边幻想着剑尖没入对方的腋下、腰间的画面,可惜的是他的每一次攻击都被挡了下来,而他自己则露出了破绽,等他的大脑反应过来为时已晚。对方穿着铁护腿的双腿对着他的一记猛踢将他径直送到了两米开外。他感到鲜血从胃部上涌,然后流出了嘴角,滴在沙土之中。
他听见对方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他明白这是他最后的时刻,于是他把手腕绑着的那个袋子里的黑色珠子倒进了嘴里。接着他闭上了双眼,等待着死亡降临。但突然就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从他身体里最阴暗的地方蔓延了出来。那是一种他从未有过的感觉,仿佛全身都被浸入了沸油,又好像是被扔进了冬日里的河水;既像是马上将要死去,又像是突然重获新生。
他为自己获得的突如其来的这一股力量而感到惊讶,这种感觉是如此美好。他的双剑在他站起身来之前就穿过了那角斗士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那把战斧也立刻掉落在了地上,震起一片沙土。
利奥望着四周的观众,他没有怒吼,他对面的那扇巨大的铁门又开启了,另一名角斗士走了出来,他看上去和之前的那位一样强壮。但是利奥并不在意,他燃烧着蓝色火焰的双眼也并不在意。
(1)赛特.马兰:黑衣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