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士诚出生于兴化白驹场的一个穷苦的“亭民”之家。为了养家糊口,张士诚从十岁开始就跟乡亲们一起,在白驹场的官盐船上“操舟运盐”,依靠卖苦力赚来的微薄收入补贴家用。据史料记载,少年时的张士诚“少有膂力,负气任侠”,不仅身体健壮,而且为人仗义疏财张士诚。渐渐地,张士诚在当地盐民中树立起很高的威信。
由于给官家运盐收入微薄,张士诚和几个胆大的同乡一起做起了贩卖私盐的营生。为了稽查私盐贩子,元朝廷在各处盐场都设置了盐警。白驹场当地有一个盐警名叫邱义,负责监督盐民出工、缉拿私盐贩子。邱义不但常常克扣白驹场盐民的劳动所得,而且盐民们每月还要向他上贡,一有疏漏,就对盐民非打即骂。张士诚和盐民们慑于他的淫威,只能忍气吞声。元朝末年,各地农民义军反对元朝统治的斗争节节胜利,使得张士诚备受鼓舞。
元顺帝至正十三年(1353年)正月,张士诚秘密联络了十七名胆大的盐民,积极筹备武装暴动。事关重大,为了防止秘密泄露,张士诚把起义的地点选在了白驹场附近的草堰场。一天夜里,十八名热血盐民在草堰场的北极殿中歃血为盟,抄起挑盐用的扁担,在寒风中悄悄摸进盐警邱义的家中,把这个平日里为害乡邻的恶霸乱棍打死。随后,十八个人又冲进当地富户家中,打开仓库,把粮食和钱财分发给当地的老百姓,接着一把火把房屋烧了个干净。张士诚等人的举动极大地鼓舞了草堰场附近的盐民,他们纷纷响应张士诚的号召,投身到反元的起义大军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张士诚领导的盐民起义军就达到了上万人的规模,成为元末反元起义军中的主力军之一。
明太祖把儿孙分封到各地做藩王,藩王势力日益膨胀。他死后,孙子建文帝即位。建文帝采取一系列削藩措施,严重威胁藩王利益,坐镇北平的燕王朱棣起兵反抗,随后挥师南下,史称“靖难之役”。
中国古代通过宫廷政变夺取帝位的人屡见不鲜,而朱棣却是唯一从地方藩王起兵夺得帝位的皇帝,开创了大明王朝中兴之始,史书评论参差,个人心中自存高论。
细品文化
感悟千年智慧
所谓正义一定会战胜邪恶,很多时候也只是人们美好的愿望而已,实际是王侯为自己歌功颂德的漂亮话。然而,公道自在人心,历史上狡诈深沉的篡位者、冷血无情的杀人王,再怎样费尽心力篡改历史以美化自己,也终会留下蛛丝马迹。天网恢恢,公论自有入网的一日。
明成祖朱棣话说明成祖朱棣坐上皇帝宝座之后,便开始大规模篡改、销毁前朝实录和档案记录,为的就是让自己的政权名正言顺。朱棣能够靖难成功,并不在于他真的占据了道德和正统的制高点,而是因为他采取了正确的战略、策略。同时,对手在关键时刻的致命失误也是非常重要的原因。而这件事的根由还要从朱元璋分藩说起。
蓝玉
安徽定远人,常遇春妻弟,明朝开国元勋,官拜大将军,封凉国公。曾在捕鱼儿海中大破北元,基本摧毁其职官体系而名震天下。后遭疑谋反,被明太祖处决,株连一万五千人,是为明初之“蓝玉案”。洪武三年(1370年),朱元璋论功行赏,封十人为公爵,二十八人为侯爵,丹书铁券。然而,不过二十年间,从前血战沙场的武士谋臣不仅自身首领难保,三宗九族也被杀个精光,其间既有与朱元璋是儿女亲家的胡惟庸、李善长,也有为明朝立功无数的大将军蓝玉,究其因由,这位草根出身的朱皇帝愿望其实很“朴素”:不过是想其子孙后代安稳坐江山,一世、二世乃至三世、万世,斩除任何威胁朱家帝系的潜在性危险。
与对待臣下的刻薄寡恩相对,朱元璋广封朱氏宗室,他有24个儿子和一个侄孙,都建藩为王,有地有兵有钱。几个儿子皆拥重兵,占据要塞,朱元璋还下诏严令群臣时时刻刻、无微不至地尊显朱氏皇族。当时,帝国各级官吏厉行清廉,规定贪污六十两白银就会遭到剥皮酷刑。明代官俸为历代最薄,正一品月俸米八十七石,从一品至正三递减十三石,到最低官级,正七品至从九品最后递减至仅五石而已。其后以绢以钞以银折算,也大抵依据此制。对皇族,朱元璋则极其优崇。明朝的藩王,都有五万石米的俸禄,还有钞二万五千贯,绢布盐茶马草各有支给,最低的“奉国中尉”也有禄米二百石。
《洪武京城图志》载南京皇城图明初,故元的蒙古残兵败将常常于塞下出没,因此,明初对于各边境重要地区皆以地位尊贵的皇子坐镇。朱元璋对属下将领非常猜忌,对他自己的骨肉诸子却一千万个放心,下命诸子可以专制国中,各拥精兵数万,并有征调各路军兵的威权。
太祖诸子,有九子封在东北到西北的边境,依地势自东往西数过来是:辽、宁、燕、谷、代、晋、秦、庆、肃九王,为了戍边,九王握有重兵,而且每年都做“军事演习”。太祖得意洋洋地对允炆说:“我把御外侮的责任交给诸王,边尘不动,让你做太平天子。”
允炆答道:“敌国入侵,由诸王对付;诸王有异心,谁来对付?”
太祖默然,问道:“该如何处之?”
允炆略加思索,答道:“以德争取其心,以礼约制其行。如果无效,削他的属地;再无效,改封到别处。这样再不知改悔,就只好举兵讨伐了。”
可见允炆要裁剪诸王的事权,早在他身居储位时,就因为感受到他那些叔叔们不逊的刺激而有了打算;而且不惜兵戎相见这一个原则,也是得到他祖父的同意的。可惜,他只是个理论上的高手,实践中的矮子,说得头头是道,付之实行却毫无章法,此为允炆败亡的重要原因,且留到后面再谈。
朱元璋临终前特地颁布遗诏,嘱咐诸王不必至京师奔丧,王国所设的官吏,听朝廷节制。这是太祖为身后打算,只可惜这只是他一厢情愿:诸王来朝,不服幼主,必有人觊觎大位,起而谋逆;官吏受朝廷节制,则用以防范诸王。
传说中的丹书铁券1398年,71岁的朱元璋病死,皇太孙朱允炆继位。四年后,城头变换大王旗,叔侄相争,同姓相残,大明朝文臣武将没有出来觊觎皇位的(稍有头脑和武勇的都被合族诛杀),反倒是最像朱老头子的宝贝儿子朱棣横里杀出,坐上了原来与他基本无缘的龙椅。
朱棣,史书上讲他是明太祖朱元璋第四子,与懿文太子朱标、秦王朱樉、晋王朱枫与周王朱橚皆为朱元璋元配正妻马氏所生。其实,朱棣的生母是朱元璋的硕妃孙氏,据明清时的笔记史料记载,孙氏是高丽人。朱棣亲妈是谁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是朱元璋的儿子。洪武三年(1370年),朱棣得封燕王。洪武十三年(1380年),朱棣于北平(今北京)开藩王府。大概久习战阵,长年在朔方征战,朱棣年青时就智勇皆备,能推诚任人。洪武二十三年(1390年),朱棣和皇兄秦王朱樉、晋王朱枫一同勒兵进讨蒙古残部乃儿不花。朱樉和朱枫怯懦,皆逗留不进。朱棣指挥士兵直趋迤都山,大败乃儿不花,缴获人口牛马无数。听闻儿子朱棣大胜的消息,朱元璋大喜,此后屡派朱棣帅诸将出征,并令他节制沿边士马。可见,朱棣是个久习边事且弓马娴熟的善武王爷,并有近二十年独霸一方的领兵打仗的经验。
反观朱允炆,长于儒生之手,有见识而无才干,再加上用人不当,才将大好的江山丢掉。建文帝一即位,就开始“惦记”削藩,这个战略思路是对的,但在具体实施过程中,犯下种种错误,结果反把自己给“削”了。建文帝甫一即位,就拿周王朱橚开刀,找借口抓了这位叔叔。所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建文帝的这个行动没有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相反使得本来就心怀异图的朱棣抓紧时间招兵买马,挑选壮士为卫军,又四处召集异人术士(朱棣也知道篡逆是十恶不赦大罪,勾引术士相人在身边无非是给自己以心理安慰,并对左右从人施以心理暗示)。
同年年底,建文君臣已知悉燕王举动不寻常,并采取了一些措施提防朱棣。首先,建文帝以防备北边蒙古为名,派武将戍守开平,并下令调征燕王所属卫兵出塞。其次,派工部侍郎张芮为北平左右政使,任谢贵为都指挥使,随时就地监视这位王爷的动静。建文元年(1399年)春,长史葛诚入京奏事,建文帝向葛诚询问燕王的情况。葛长史是老实人,又值皇帝垂问,便把燕藩平素的不轨之事一一禀报。建文帝既喜且忧,遣葛诚回北平,密使其为内应。三月,燕王依礼入觐新君侄子建文帝,“行皇道入,登陛不拜”。当时就有监察御史奏劾其“不敬”之罪。建文帝却表示说“至亲勿问”。户部侍郎卓敬再次密奏:“燕王智虑过人,有先祖之风,再加上占据北平要地,应及早将其迁至南方。”建文帝览奏后变色,藏于袖中,不置可否。转天,他亲自召见卓敬,问:“燕王骨肉至亲,何得及此?”卓敬说:“隋文帝、杨广两人难道不是亲父子吗?”建文帝默然良久,仍旧下不了决心,只是摆摆手说了声“爱卿不要再讲了”。
由此可见,建文帝天性仁厚。然而,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建文帝失去了剪灭朱棣的最佳时机。随后的几年里,建文帝一次又一次坐失良机,眼睁睁看着朱棣的势力变大。
四月,燕王朱棣归国。朱棣在南京时,建文帝如果想处置他,非常容易,随便找个理由,先把人控制起来再说。朱棣离开北平根据地,没兵没将,什么都不是。可惜建文帝太过柔仁,真不知道一直主张削藩的儒臣齐泰和黄子澄等人干什么去了,关键时刻不力劝建文帝下狠手,放虎归山,终酿大祸。
小祥忌日
人死以后一年叫周年,古称“小祥”。古时候每逢此日家人忌饮酒作乐,所以称“忌日”。
五月,太祖朱元璋小祥忌日,依照礼制诸侯王皆应亲临陵墓致祭。朱棣自称病笃,为令朝廷不起疑心,派其世子朱高炽及另外两个儿子朱高煦、朱高燧入京。
燕世子朱高炽等三兄弟入京,兵部尚书齐泰就劝建文帝把三个人都一并软禁起来。黄子澄表示异议:“不可。疑而备之,不是好事。不如遣还。”秀才议事,思前想后,魏国公徐辉祖入殿密奏,表示说:“我这三个外甥中,惟独朱高煦勇悍无赖,非但不忠,又会叛父,他日必为大患。”建文帝犹豫,向徐辉祖弟弟徐增寿和驸马王宁问计。这两人平时和燕王及其三子关系密切,饮酒纵马欢歌,自然都是说好话,建文帝就在仪式后把三人都打发归国。朱棣派三个儿子入京后不久,便有点后悔,生怕三个儿子被一网打尽。看见三个人毫发未伤返回,不禁喜出望外,大叫:“吾父子复得相聚,天赞我也!”
这里,建文帝犯下两个大错:放朱棣回北平;又纵放燕王世子朱高炽等人归国,使朱棣起兵更了无顾忌。
建文帝放走朱棣之后,十分不放心这位能干的老叔,便派都督耿瓛掌北平都司事,都御史景清为北平布政司参议,又诏派宋忠率三万兵屯守开平,以备边为名,敕令燕府精兵护卫皆隶属宋忠。同时,他还密诏张芮、谢贵严备燕王的一举一动。
朱元璋一死,建文帝便开始着手削藩,他的心腹谋臣是齐泰、黄子澄。这二人可算是中国历史上一等一的忠臣,但才干方面实在很有问题,充其量只是治世的良臣,绝不能担当“削藩”的重任。齐泰原名齐德,洪武年间,太祖以谨身殿为雷所毁,祷庙谢过,选择九年无过失的臣子陪祀,齐德为其中之一,因而赐名为“泰”。齐泰当兵部左侍郎时,太祖问边将姓名,他历数无遗;又问各地形势,他从袖子里取出一本手册,进奉太祖,其中的记载异常扼要,太祖大为欣赏。但这是参谋长的本事,不见得能定大计、决大策。
黄子澄是洪武十八年(1385年)的会元,当时被选为东宫伴读;建文帝为皇太孙时,仍侍东宫。一天在东角门跟他谈起诸王难制,黄子澄认为不足为忧,诸王的护卫兵力单薄,倘有叛变,临之以中朝大军,其谁能敌?及至建文即位,以齐泰为兵部尚书,黄子澄兼翰林学士,同参国政——自洪武十三年(1380年)罢相后,明朝永无名义上的宰相,所以有此“同参国政”四字,就等于宰相之任。
建文帝年轻,两位左右手又都是文士书生,仓猝间就议定削藩大事,先从周王下手。建文帝即位后不久,急命曹国公李景隆调集大兵奔赴河南,把周王王府围个水泄不通,逮捕了周王及其世子嫔妃一干人等,俘送南京。接着,下制削去周王王爵,废为庶人,迁至云南蛮荒之地看管。
同年十二月,有人告发代王“贪虐残暴”,建文帝便把代王徙至蜀地,交予蜀王看管。
再说燕王方面,朱棣归国后,马上托疾不出。不久,对外又称病危,以此迷惑朝廷,以静制动。建文帝却沉不住气,建文元年七月,这位年轻的皇帝遣人逮捕燕王官校于谅、周铎至京杀头,并下诏谴责朱棣。眼看冲突近在眼前,为了争取时间,朱棣装疯,于北平市中狂呼乱走,胡言乱语,躺在地上打滚叫骂,成天假装不省人事。
建文帝自然不信,派张芮、谢贵入王府“探病”。盛夏暑天,他们看见朱棣披着大棉被在一个大火炉子前“烤火”,连连摇头大呼:“冻死我了!”燕王长史葛诚密报朱棣即将举兵,兵部尚书齐泰马上发符遣使,命有司迅速前往北平,逮捕燕王府邸内相关人等,密令张芮、谢贵等人相机行事。同时,明廷密敕北平都指挥使(军区司令)张信,因其一直为燕王亲任,命他亲自逮捕朱棣。这一切安排可谓十分周密,如果计划顺利进行,胜利的天平就会倒向建文帝。奈何建文帝所用非人,关键时刻,张信向朱棣密告此事,使得功败垂成。朱棣称帝后,对于在战场上无尺寸之功的张信“论功比诸战将,进都督佥事。封隆平侯,禄千石,与世伯券”。无论是朝会还是平时见面,朱棣都呼张信为“恩张”,不仅如此,大凡察藩王动静等特务密事,皆命张信去办,对他一直荣宠不衰。
就在这时,张芮、谢贵等人已经率兵包围王府,一边劝降,一边向王府内放箭。情况十分危急,朱棣一时也没了主意。卫队长朱能建议:“如果能先擒杀张芮、谢贵,别的兵士就容易对付。”
朱棣沉吟半晌,决定先诳骗张、谢二人入王府再作打算。于是,在殿门及端礼门内埋伏壮士后,朱棣打开王府大门,在东殿端坐,派人召唤张芮、谢贵两人入王府。张、谢两人思虑再三,便按剑前行。
临入王府大门,张、谢两人身边的众卫士被门卫呵止。由于朱元璋时代,王府不能随意进入,张、谢两人也没有坚持带护卫入府。
进入燕王府大堂,看见朱棣曳杖而坐,俨然大病初愈的样子。两旁府属齐集,音乐声起,赐宴行酒。酒过三巡,朱棣忽然变脸,掷瓜于地(事先定好的行动暗号),燕王府内顿时伏兵大起,众卫士拥上前把张、谢两人绑缚起来,葛诚等建文帝“内应”也被当即拿下。张、谢等人皆被斩于王府堂前。
张芮、谢贵两人的卫士从属听说张、谢两人被燕王杀掉,应时溃散。只有北平都指挥彭二比较沉着,单人匹马于市中大呼“燕王造反”,集兵士千余人,猛攻端礼门,被燕王手下两个健卒砍落于马下,乱刀杀死。
朱棣又急忙下令,命张玉等人率兵乘夜突击,攻夺北平九门。仅仅两、三日内,燕王朱棣就占据整座北平城,朝廷派来的都指挥使余瑱和马宣身边士兵寥寥无几,一个退守居庸关,一个逃往蓟州。
靖难之役一不做,二不休,燕王朱棣援引明太祖《祖训》:“朝无正臣,内有奸逆,则亲王训兵待命,天子密诏诸王统领镇兵讨平之。”并以诛齐泰、黄子澄为名,称其军为“靖难之师”,正式举兵反叛。
建文君臣闻变,下诏削夺燕王属籍。战争就此拉开帷幕。
与成长于深宫的建文帝不同,朱棣自少年时代起就随朱元璋征战,成年后又独当一面,是久娴军旅的师才。随后的战役中,朱棣选择正确的战略措施,一步步逼近南京,而建文帝一方则节节败退。
燕兵攻克怀来后,势如破竹,开平、龙门、上谷、云中皆不攻自破。不久,又攻陷永平。至此,朱棣的北平大后方根据地已成稳固之基,再无太大的后顾之忧,可以锐意南下。
北方军情如此紧急,建文君臣并没有十分在意,认为燕王朱棣只是侥幸得胜。当时,建文帝正锐意文治,天天与方孝孺等大学者、诸文臣们讨论《周官》法度。
黄子澄虽是书生出身,却也能看出燕兵来者不善,劝谏道:“燕兵素强,不早御之,恐河北尽失。”
至此,建文帝才派长兴侯耿炳文、驸马都尉李坚等人率师北伐,抵挡燕兵的进攻。黄子澄不放心,接着下令安陆侯吴杰、江阴侯吴高以及十多位都指挥使数道并进,号称百万,直趋北平方向进军,并飞檄山东、河南、山西三省助给军饷及后勤支持。
众将出发前,建文帝于大殿送行。本来是你死我活的生死战场,建文帝还嘱咐将士千万注意不要杀伤燕王!燕王朱棣造反,威胁大明社稷,双方主力还未短兵相接,皇帝竟讲明不能让这位“反贼”叔父有损伤,诸将投鼠忌器,兵士又不敢抱“擒贼先擒王,杀贼先杀头”之心,由此,就可以预见日后明军面对燕兵时的困窘之境。
朱元璋徐达对弈图在两军对垒的紧张时刻,黄子澄又建议以李景隆替换耿炳文。建文帝亲自在江边为李景隆(李景隆父亲李文忠是朱元璋亲外甥,所以他是建文帝表哥)送行,赐其通天犀带,并诏令这位大将有专征杀伐之权。这是建文帝败亡的另一个重要原因。用朱棣的话说,李景隆“膏梁竖子耳!寡谋而骄,色厉而馁,未常习兵见阵,(建文帝)辄予以五十万众,是自坑之也。”
朱棣为手下分析当时的局势,胜券在握,他认为:“兵法有五败,(李)景隆皆蹈之。为将政令不修,上下异心,一也;北平早寒,南兵衣单,不足披冒霜雪,加之兵无余粮,马无宿草,二也;不量险易,冒入趋利,三也;领而不治,智信不足,气盈而愎,仁勇俱无,威令不行,四也;部伍喧哗,金鼓无节,好谀喜佞,专任小人,五也。李景隆五败皆备,何能为也!”
于是,朱棣兵行险棋:驰援永平。他认为李景隆如果知道自己不在城里,必集大军攻城,到时燕军回师反击,坚城在前,大军在后,必能破敌!
果然,李景隆上当,连忙率明军进渡卢沟桥,直逼北平,明军把北平城围得铁桶一般,在九门筑垒,挥军猛攻北平。明初虽有攻城火炮,但攻城仍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加之燕王起兵以来一直早有准备,深沟高垒,城墙加厚,五十万明军攻城受阻。
一度,攻击北平丽正门的一支明军战斗力很强,已经有一股部队冲开城门,如果李景隆指挥有方,再派上数千后备队,丽正门必破无疑。坚城再牢,只要一门被攻破,很快就会全城陷落。但李景隆号令不严,已经登城的明军忽然撤退。可见,明军的战斗力虽然不弱,但约束力很差。攻打丽正门明军看见后面没有后援,就自作主张回到营垒休整。
经此一役,北平燕军防守益坚。同时,燕世子朱高炽严肃部署,用人得当。燕兵燕将还常常乘夜缒下城闯入明营中乱杀一气,明军扰乱纷纷。不得已,明军退营十里。李景隆妒忌能干的将军瞿能,结果又一次失去攻城机会。北平守军争取了宝贵时间,燕王朱棣回军路上也十分顺利。1399年十二月,朱棣所率燕兵乘北河水冻结,突然对明先锋都督陈晖发起进攻,大败明军,燕兵乘胜,奇兵左右出击,连破明军七营,直逼李景隆中军大营。明军刚刚退至城下,北平城内城门大开,燕兵高呼从里面杀出,双方夹击。李景隆明军再也支持不住,他本人弃大营连夜逃跑。
转天早晨,固守九门营垒的明军奋力抵拒,仍被燕兵攻破四垒。惶急之间,大家又听说主帅李景隆不知去向,顿时溃散,丢弃兵粮,晨夜南奔。
李景隆马不停蹄,一路逃到德州。
建文帝也隐约听闻战事不利,就问黄子澄进展如何。由于李景隆是自己极力推荐,黄子澄匿败不报,回复说:“听说我军交战数胜,但天海船气奇寒,士卒不能忍受,现暂回德州,待明年春天再大举进攻。”同时,黄子澄派人急报李景隆不要以败讯上闻。
建文帝还下特诏加李景隆太子太师,兼赐玺书、金币、御酒、貂裘。
建文帝用人的失误还表现在调换大将吴高上。吴高在战斗之中虽然常怯阵,但为人行事缜密,善于守城。朱棣就使“反间计”,给吴高写信盛赞其作战有方、为人厚道。建文帝闻讯,马上下诏削夺吴高的爵位,徙广西安置,只令明将杨文守辽东。
在靖难之役的最后关头,建文帝宫内的太监帮了朱棣天大的忙。由于建文帝御内臣甚严,不少宦官心怀怨愤。同时,建文帝又严惩冒皇帝名义出外勒索的宦官头目,于是,心中充满怨毒的太监,纷纷到朱棣处示好,把皇宫的消息告诉燕王。
建文四年(1402年)初,朱棣大军从北平出发,一路南下,势如破竹。1402年6月,燕兵至泗州,守军不战而降。朱棣列大兵于淮河北岸,明将盛庸拥数万兵于南岸。未几,燕兵又施奇袭计,这群惯于骑马的北方兵竟能先派数百人乘小舟先入南军舰队中放炮,屡战屡败的南军惊骇至极,弃舰而逃。燕军乘胜,当天就攻克盱眙,直趋扬州。接着,燕兵又降高邮、克仪真。此时,长江之上,遍插燕王大旗的巨舟往来穿梭,旗鼓蔽天。
金陵城内,大臣们见势头已变,各自心怀鬼胎,都以守城为名求出,致使都城更加空虚。情急之下,建文帝派燕王堂姐庆城郡主入燕营请和,答应割地,与燕王中分南北,划江而治。
事已至此,朱棣当然不干,婉言拒绝。
眼见燕兵兵临城下,建文帝会群臣,当众恸哭。有人劝建文帝逃往蜀地,有人劝逃往浙江,有人劝逃往湖湘,意见纷纷,莫知所是。最早立议削藩的齐泰、黄子澄都早先出外“募兵”。至此,建文帝一筹莫展,天天长吁短叹,恨恨道:“事出汝辈,而今皆弃我去乎!”
建文帝惶急,“逊国而去”,“宫中火起,帝不知所终。”
建文帝嫡孙袭统,竟败于起兵反叛的藩王之手,总结起来,朱棣能够取得成功的原因除了朱棣本身的才干外,建文帝的失误“成全”了朱棣。再看建文帝的手下,黄子澄、齐泰、方孝孺皆书生,仓促行削藩之计,不知兵事,没有什么大的战略眼光,以至于误己误国,最后招致灭族惨祸。
纵观靖难过程,主要是建文帝一方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大师之才。这要“归功”于朱元璋,因为所有有智有勇有力的名将早已连子孙都被诛除干净,留下的全是三、四流将领,自然不是燕王朱棣的对手。
朱棣入京后,立即开始“大清洗”,他先残杀了建文帝后宫中手无缚鸡之力的宫人、女官以及内官无数,只留下一帮曾给他通风报信的太监。他又迁建文帝母亲于懿文陵幽禁,杀掉建文帝三个兄弟。建文帝七岁太子朱文奎于乱中“不知所终”,肯定是被朱棣杀掉。另外的小儿子朱文圭当时才两岁,还在怀抱之中,朱棣先把这个小孩幽闭于广安宫,至明英宗时才放出,已经五十七岁,尚不能分辨马牛,完全被禁锢成一个痴呆。
其后悬赏捉拿黄子澄、齐泰、方孝孺、铁铉等建文帝铁杆臣子数十人。
方孝孺像方孝孺乃建文帝耿耿忠臣,身穿重孝大哭于阙下。朱棣召其入殿,方孝孺也不施礼,依旧嚎哭不已。朱棣要方孝孺书写诏书,方孝孺夺过诏纸,在上乱批数字,掷笔于地,边哭边骂道:“死即死耳,诏不可草!”朱棣大怒,大声叫道:“怎能让你痛快一死,即死,难道你不怕我诛你九族吗?”方孝孺大喝:“便诛十族又奈我何!”
朱棣残暴本性显出,命卫士用大刀把方孝孺嘴唇割开,一直划裂到耳边。然后,命人逮捕其九族亲眷外加学生,凑成十族,共八百七十三人,依次诛剐杀戮于方孝孺面前。
建文帝兵部尚书铁铉被逮至京。朱棣坐于御座,铁铉背立殿廷,至死不转身面对朱棣。朱棣派人割掉铁铉耳鼻,在热锅中烧熟,然后硬塞入他口中,其后,朱棣下令寸磔铁铉,这位忠臣至死骂不绝口。这还不算,朱棣又把铁铉八十多岁的老父老母投放海南做苦役,虐杀其十来岁的两个儿子,并硬逼铁铉妻子杨氏和两个女儿入教坊司充当妓女,任由兵士蹂躏。
建文帝刑部尚书暴昭,在朝堂上大骂朱棣,朱棣先去其齿,然后断其手足,以刀慢割脖项而死。
方孝孺墓前碑礼部尚书陈迪,由于责问不屈,朱棣命卫士绑送他及其六个儿子一起至刑场凌迟。朱棣先派人割下陈迪儿子陈凤山的鼻子和舌头,塞进这位忠臣嘴里逼他下咽。陈迪虽为文士,至死不屈,怒骂而死。
朱棣虐杀建文帝忠臣及其家属共一万多人。历朝历代异姓相伐相杀,从未有这样惨屠对方官吏臣下的举动。因此,清初史家谷应秦这样叹道:
“嗟乎!暴秦之法,罪止三族;强汉之律,不过五宗……世谓天道好还,而人命至重,遂可灭绝至此乎!”
明太祖最受人诟病的一事,是侮辱衣冠,至成祖又变本加厉,清朝章学诚曾指出:“前朝虐政,凡缙绅籍没,波及妻孥,以致诗礼之家,多沦北里。”在明太祖时,于南京乾道桥设“富乐院”,罪人眷属,发此为官妓。成祖处置建文孤忠的妻孥,实在与流寇的作风无甚分别。如《国朝掌故》所记:“铁铉妻杨氏年二十五,送教坊司。劳大妻张氏,年五十六,送教坊司。张氏旋故,教坊司安政于奉天门奏,奉圣旨:‘吩咐上元县,抬出门去着狗吃了。钦此!’”这是个什么皇帝!
直到二十二年后,朱棣儿子明仁宗朱高炽继位,才下诏称:“建文诸臣家属在教坊司、锦衣卫、浣衣局及习匠、功臣家为奴者,悉宥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