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明史》记载,锦衣卫常用的刑具有18套,什么夹棍、脑箍、拦马棍、钉指等都包括其内。其中有一项刑罚叫做“杖刑”,特务对于“杖刑”的执行非常有讲究,对一般的犯人行刑官只说“打着问”,意思是不必太重;要求打重一些的,就说“好生打着问”;要求狠狠打,不论死活的就说“好生着实打着问”。相对于杖刑、夹棍等刑罚,厂卫不常使用的几大酷刑可就令世人不寒而栗,在几大酷刑中,刷洗、油煎、灌毒药、站重枷能把人折磨得死去活来,生不如死。
明万历《出警入跸图》
中的锦衣卫(局部)刷洗:就是将犯人脱光衣服按在铁床上,用滚烫的开水浇在犯人的身上,然后趁热用钉满铁钉的铁刷子在烫过的部位用力刷洗,刷到露出白骨,最后直到犯人死去。
油煎:类似于后来的铁烙铁。将一口平的铁盘烧热后,将人放在上面,不到片刻,将犯人烧焦。
灌毒药:特务们灌一次毒药,然后喂一次解毒药,然后再灌另一种毒药,直到将犯人毒死,目的是使犯人尝遍了死的恐怖和痛苦,特务们从旁观赏。
站重枷:戴枷之人必须站立,不准坐卧。枷的重量超过常人体重,最重曾经做过300斤的大枷,给犯人戴上后几天就得活活累死。
于谦是明朝历史上一位举足轻重的大臣,以拯救民族、国家命运为己任,其一生配得上《明史》中“忠心义烈,与日月争光”的赞语。他的命运与明朝中期两件大事变(土木之变与夺门之变)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然而前后的境遇却截然相反,可谓悲喜两重天,令人感叹不已。
细品文化
感悟千年智慧
于谦为什么会死?按照常情来说,这样一个操守清白、保家卫国的民族英雄是没有理由血溅刑场的,然而在权力场上,是非黑白往往不依常理而定,事情的发展、个人的命运常常都被操纵在掌权者的手中,生命被放在利益的天平上衡量,利我者生,不利我者死。岳飞如此,于谦也是如此。
于谦像于谦有“于青天”之美誉,自奉节俭。据《西湖游览志余》载,正统年间,王振权势熏天,进京述职的官员必须给王振送礼成为官场惯例。恰逢于谦自河南入朝,其他河南大员必定携带大量的香帕、蘑菇等土特产,作为上下打点的礼物。于谦的手下和朋友们也劝他随大流,带上礼物,免除灾祸。于谦偏不,进京时不带一丝一毫,空手而去,还特意作《进京诗》一首:
手帕蘑菇与线香,本资民用反为殃。
清风两袖朝天去,免得闾阎话短长。
此诗一出,立刻成为佳话,到处传唱。而成语“两袖清风”,正是出于此处。
于谦,字廷益,生于洪武三十一年(1398年),浙江钱塘人。在年少时,他就展露出卓尔不凡的气质。据说于谦七岁时,一个僧人为他批命,断言他是将来的“救时宰相”。少年于谦,机智过人,能诗善对。八岁时,一次他穿着红色衣服,骑马玩耍。邻家老者觉得很有趣,戏之曰:“红孩儿,骑黑马游街。”于谦应声而答:“赤帝子,斩白蛇当道。”下联不仅工整,而且还显露出他非同寻常的气势。
永乐十九年(1421年),二十四岁的于谦中进士。宣德元年(1426年),汉王朱高煦乘新君嗣位未稳之际在乐安州起兵谋叛,于谦随宣宗朱瞻基亲征。汉王未战而降,宣宗命于谦口数其罪。于谦义正词严,声音朗朗,朱高煦趴伏于地,战栗不已。宣宗非常欣赏于谦的口才。
正统十四年(1449年)七月,英宗朱祁镇在宦官王振的蛊惑下,不顾群臣劝阻,贸然亲征。八月十五日,土木堡之变,明朝数十万大军被蒙古军队一举击溃,英宗也成了也先的阶下囚。
皇帝被俘,一时间朝堂之上人心惶惶,明朝陷入了国无君主的窘境。同时,也先手中有了英宗这张牌,随时随地可以向明廷要挟索价。也先挟持英宗,乘土木新胜之余威,率众直趋北京,欲一鼓作气攻取明朝的京城。北京守备空虚,形势岌岌可危。
当时北京城内人心惶惶,许多大户人家纷纷南逃。朝廷上下,群臣惊愕,束手无措。皇太后孙氏和英宗的皇后钱氏将宫中的财宝搜刮一番,用八匹健马驮赴也先大营,幻想能够以此换取英宗的自由之身。当然,这种妇人之见是不会产生任何实际效果的。
真正稳定局势的是于谦等人果断而坚决的应急措施。
第一,禁南迁之议。当时是战是守,大臣们议论纷纷。侍讲徐珵托言星象有变,力主南迁。于谦坚决反对南迁。他厉声说:“言南迁者,可斩也。京师天下根本,一动则大事去矣;独不见宋南渡事乎!”监国郕王朱祁钰支持于谦的看法。由此,南迁之议才被废弃,守卫北京之策乃定。试想,明朝虽实行南北两京之制,南京为陪都,但是一旦南迁,则北京势必不保,长江以北将不为明廷所有。有史为鉴,当年宋朝徽、钦二帝被俘,宋高宗赵构逃至江南而失国土大半,只能偏安一隅。如果真的接受了徐珵的主张,恐怕中国历史就要重演南宋偏安的一幕。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第二,除王振余党。宦官王振可以说是导致土木之变的直接责任人。王振本人死于乱军之中。王振虽死,但是朝中同党犹在。土木战败、英宗被俘的消息传入北京后,言官群情激愤,请族诛王振。此时王振的余党锦衣卫指挥马顺,上前叱骂驱逐朝臣。大家对马顺平日里倚仗王振而狐假虎威的作为早已看不顺眼,现在见他仍旧气焰嚣张,丧师辱国的怨气统统指向了马顺。群臣义愤冲天,不顾大臣的体面,一拥而上,拳打脚踢,在左顺门将马顺活活打死。随后,众人又将王振余党宦官毛贵、王长随从内宫中要出,乱拳打死,悬尸于东安门外示众。监国的郕王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惊慌失措,想要退走。这时于谦上前拦住郕王,请求他宣布马顺等人论罪当死,参与殴杀的众大臣无罪。情势这才稳定下来。大家退出左顺门时,吏部尚书王直用力握住于谦的手,感叹地说:“国家正要靠先生您了。今天的情势,即使有一百个王直也处理不好。”
第三,拥立明景帝。大敌当前,国无君主,而太子朱见深年仅三岁,无法承担起匡复国家的重任。于谦及众大臣请皇太后立英宗弟郕王朱祁钰为帝。英宗在亲征之前曾命他监国,此时他二十二岁,仅比英宗小一岁,年富力强。明朝实行嫡长子继承制,目前英宗有太子在,郕王朱祁钰是没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但在当时特殊的情况下,新皇帝最重要的不是有名分,而是要有领导百官、消除祸乱的能力,因此郕王朱祁钰就要比太子朱见深更为合适。景帝力主抗战,反对南迁,任命于谦负责指挥北京保卫战,这些措施为最后的胜利奠定了基础。
第四,主持北京保卫战。于谦在受命的第二天,立即奏请调南北两京及河南备操军、山东及南京沿海备倭军及运粮军入卫京师,于是人心渐趋稳定。北京保卫战是固守还是主动出击,群臣在战守的策略上出现了不同的意见。成山侯王通建议挖城濠以拒蒙古骑兵;总兵官、武清伯石亨主张固守不出;于谦则认为坚守不出会示弱于人。在景帝的支持下,他分遣诸将率兵二十二万分列于京师九门之外,自己则身披甲胄亲赴石亨军中督战。石亨列阵于德胜门,都督陶瑾列阵于安定门,广宁伯刘安列阵于东直门,武进伯朱瑛列阵于朝阳门,都督刘聚列阵于西直门,副总兵顾兴祖列阵于阜成门,都指挥李端列阵于正阳门,都督刘得新列阵于崇文门,都指挥汤节列阵于宣武门。随后于谦将兵部事务托付给侍郎吴宁,下令关闭九门,以示有进无退、背水一战的决心。
也先挟英宗直抵北京城下后才发现,眼前的明军与在土木堡被自己轻易击溃的明军迥然不同。他原本以为明军不堪一击,北京朝夕可拿下,现在见明军严阵以待,军纪严明,锐气大为受挫。
神机营
军队名。明代京城禁卫军中三大营之一,是中国和世界上最早建立的火器部队,担负著“内卫京师,外备征战”的重任,是朝廷直接指挥的战略机动部队。也先派遣数骑窥视德胜门。于谦事先在路边空舍内设下伏兵,再派少量骑兵且战且退,诱敌深入。数万瓦剌骑兵追至,于谦命神机营火炮、火铳齐发,同时伏兵四起,前后夹击,大败瓦剌军。也先弟弟中炮而亡,瓦剌兵死伤惨重。接着,瓦剌军又在西直门和彰义门吃了败仗。经过五天的激战,瓦剌军多次被击败。这时明朝各路勤王兵将至,也先恐断其归路,连夜拔营北遁,于谦领导的北京保卫战取得胜利。
北京保卫战,于谦实为第一功臣,又有拥立新君之功,景帝为了表示对其的优崇,特命给予双俸。于谦上书固辞,说自己家连仆人都算上了只几口人,原来的俸禄就足够了。现在边境、京城用费浩大,百姓有输纳之苦,军队也需粮饷,所以还是请求只支一俸。景帝因其房舍简陋,又赐宅西华门。于谦仍固辞不受,说:“国家多难,臣子何敢自安。”景帝不许,他没有办法,就将皇帝赏赐的盔甲、玉带、玺书之类放在那里,一年去探视一次而已,自己仍居住在原来的地方。等到蒙难抄家之时,家无余赀,只有这些赏赐的盔甲等物。与于谦形成了鲜明对比的是继任兵部尚书的陈汝言,不及一年即败,收受的赃款巨万。英宗面对此情此景,不禁想起了于谦说:“于谦被遇景泰朝,死无余赀,汝言抑何多也?”大臣皆不能回答。
玺书
古代以泥封加印的文书。古代长途递送的文书易于破损,所以书于竹简木牍,两片合一,缚以绳,在绳结上用泥封固,钤以玺,故称玺书。秦以后专指皇帝的诏书。明代“北京保卫战”主战场——德胜门北京战后,也先见军事行动不能达到目的,手中的英宗失去了奇货可居的价值,遂改变策略,表示愿意将英宗送还,企图挑起明廷内讧,从中获利。果然,刚刚享受到皇帝滋味的景帝担心英宗回来后会威胁自己的皇帝宝座,早将所谓兄弟之情忘得一干二净,十分不希望英宗南归。然而朝中大臣多为英宗旧臣,要求景帝迎归英宗的呼声十分高涨,当景帝发现自己倚重的于谦也恳请让英宗回朝,只得接受群臣的请吁。在这种情况下,景帝于景泰元年(1450年)八月派遣使臣迎接英宗还朝,并尊英宗为太上皇,居之于南宫。
景泰蓝皇位虽然保住了,但是景帝还是感觉到了威胁。为了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地位,景帝盘算着更立太子。当年朱祁钰即位之时,由皇太后发布懿旨册立英宗长子朱见深为太子。景帝坐了帝位,自然想着让儿子也能当皇帝,然而景帝更立太子的事情并不顺利,朝中大臣和内廷宦官多有不赞成者。景帝为了达到目的,先后采取了两个办法。一是用优厚的赏赐来拉拢重要的大臣。他加王文、杨善等人太子太保等衔,赐内阁大学士每人黄金五十两、白银一百两。拿人的手短,何况还是收了皇帝的东西,这些大臣再也不好提反对的意见了。景泰三年(1452年)五月,景帝册立自己的儿子朱见济为皇太子,改朱见深为沂王。
书斋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景帝的儿子命小福薄,当了一年太子就病死了。景帝此时又无其他儿子,储位遂空。太子问题成为当时的敏感话题,一场复储风波也由此产生。景泰五年(1454年)五月,礼部郎中章纶、御史钟同奏请复立朱见深为太子,并在奏章中肯定了英宗的地位,希望景帝能改变对英宗的做法。景帝被震怒,将钟同、章纶下狱,而钟同不久就被杖死狱中。景帝不立朱见深,是寄希望于能早日诞生其他的儿子,而且一心盼望自己的哥哥早点死去。
在这种焦躁、犹疑的情绪中,景帝病重。景帝身体素来不好,群臣请立太子以备不虞。于谦与多数人倾向于复立朱见深,司礼监太监王诚谋立襄王子。景帝不想更不愿再立他人之子为太子,推说自己只是小病,过几天就可以上朝了。
景帝病重的消息传出后,徐有贞、石亨等人秘密谋划,决定拥立困居南宫的英宗复辟。徐有贞就是北京保卫战前提议南迁的徐珵。因为南迁之议遭到否定和嘲笑,徐珵在之后的官场中混得并不顺利。他曾上下打点,希望能够得到晋升之阶,但没有如愿。阁臣陈循帮他出主意,劝他改名,于是徐珵改名徐有贞。徐有贞颇有智谋,成为夺门之变的主脑人物。
景泰八年(1457年)正月十六日晚,徐有贞、石亨、曹吉祥等人率兵来到南宫。由于城门坚固,他们不得不捣破城墙,进入宫中。英宗看见徐有贞率众人拜伏在自己面前,不由惊恐万分,当他们言明此番是请英宗重登帝位,不禁又悲又喜又怕。在徐有贞等人的搀扶下,英宗入东华门,进奉天殿,此时已近凌晨。群臣正等待景帝视朝,听见殿中喧哗,感觉到有大事发生。这时殿门打开,徐有贞从里面走出来,高声对众人说:“太上皇复辟了。”群臣先是惊愕,不过毕竟是在朝堂混的老江湖,很快就明白事情的就里,随即入殿称贺。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夺门之变”。
文人雅士的情怀英宗改年号为“天顺”,废景帝为郕王。英宗命徐有贞入内阁,参与机务,加兵部尚书,石亨等人各有加封。复辟当日,英宗就将于谦、王文等人逮捕入狱。但是想要杀掉于谦这样一位有功于社稷、为官清廉的大臣并不容易,必须要找一个听起来可以服众的借口。英宗在徐有贞等人的策划下,用历史上惯用的“莫须有”手法,以“谋逆”的罪名将于谦处以极刑。所谓“谋逆”,是指于谦勾结黄竑更立太子和欲迎立襄王子。事实上,这些都是牵强附会和捕风捉影的事。当王文在狱中力辩无罪之时,早对情势了然于胸的于谦苦笑着对他说:“这是石亨等人的意思,分辩有什么益处?”其实,英宗心中也知道于谦是冤枉的,十分犹豫,知道“于谦实有功”于朝廷。徐有贞进言:“不杀于谦,夺门就没有正当的名义。”英宗这才下定决心。
英宗是个没主意的滥好人,真正要置于谦于死地的主要有两人:徐有贞和石亨。徐有贞是一个极具政治野心的人。虽然南迁之议使他受尽白眼,也影响到了他的仕途,但他没有灰心丧气,希望改名字能够让他的政治生命得以重新开始。徐有贞小人之心,认为自己仕途不顺乃是于谦从中作梗,遂衔恨在心。夺门之变后,徐有贞是最想除掉于谦的人,因而在英宗尚在犹豫时,极言于谦必须死,其中不乏私心。
也先攻大同时,石亨打了败仗,一个人跑回来,受到处分,后来还是于谦推荐他掌管五军大营。北京保卫战期间,他是于谦的副手,为击退也先立下军功,进武清侯爵。石亨为表示对于谦的感谢,再加上他功不及于谦但所受封赏却超过了于谦,心中惭愧,于是荐举于谦的儿子于冕,景帝召于冕赴北京。于谦辞让,景帝不允。于冕到北京后,于谦不但不领情,还上疏景帝,言辞恳切,指责石亨徇私:“国家多事,臣子义不得顾私恩。且亨位大将,不闻举一幽隐,拔一行伍微贱,以裨军国,而独荐臣子,于公议得乎?臣于军功,力杜侥幸,决不敢以子滥功。”于是,石亨由恩生怨。
古语有云:“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深刻地表明了古代官场的潜规则。于谦性格刚正不阿、洁身自爱,不会接纳也不会融入官场的人情世故中。而以徐有贞和石亨为代表的另一种官僚集团,则抱着强烈的政治动机,到处投机钻营。他们为人处世的准则不讲究忧国忧民的情怀,而是一切从个人私利出发,树党营私。
以于谦的操守和性情,被传统社会的官场所边缘化,为同僚大臣所孤立,是很自然的情形。在国难当头的危急时刻,官僚集团或许还能容忍于谦的存在;一旦天下无事,于谦必然会被排挤出去,甚至遭到杀害这样的奇祸。在北京保卫战之后,即使于谦多次请辞避让,极力想逃离政治斗争的漩涡,但悲剧似乎是不可避免的。也许于谦至死都不明白,他那样身体力行地按照儒家规范来严格要求自己的一言一行,为什么反而还会招来祸端。
据《明史》记载,于谦“死之日,阴霾四合,天下冤之”。有个叫朶儿的指挥,本是曹吉祥部下,在于谦行刑的地方以酒来祭奠他,痛哭不已。曹吉祥非常生气,用皮鞭痛打他。第二天,他仍然祭拜如故。都督同知陈逵深感于谦忠义,收遗骸葬在北京城西。后来,于谦的养子于康将其归葬于杭州西湖南面的三台山麓。明末董其昌书于少保祠柱铭有云:
赖社稷之灵,国已有君,自分一腔抛热血。
竭股肱之力,继之以死,独留清白在人间。
成化二年(1466年),英宗的儿子宪宗朱见深为于谦平反,诏复原官,追赠太傅。弘治七年(1494年),赐谥曰“肃愍”,建祠,匾额书“旌功”。万历十八年(1590年),改谥为“忠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