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宇昊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舟竭,回想起昨日惊险的一幕,依旧心有余悸。
他在虞海城,便是因为按捺不住,才屠村灭户,为的就是能够在皇帝驾崩之前赶回来。但是,目前来看,他能走到这一步,如果没有他的首肯,也是绝无可能的。
所以,他如今只要按兵不动,便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然而,他下了床,倒了一杯茶,还没来得及碰到嘴,便有一人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他如今口干舌燥,嘴唇上脱了一层皮,只是淡淡的看了地上的人一眼,轻轻的呡了一口热茶。
“二皇子,有一个坏消息不知当讲不当讲?”那人跑的很急,如今低着头,也许是因为这个消息的分量,身体有些颤抖。
“说!”
“二皇子,虞海那边打着你的旗号造反了!”
“什么?”他抓起茶杯狠狠的扣在桌子上,茶杯被摔的粉碎,鲜血渐渐的染红青瓷的白。
“庄城主呢?”这个狗东西,这不是把他逼上绝路吗?
“住在你隔壁!”那人声音唯唯诺诺,见二皇子震怒,恨不得把头叩进地板里去。
“把他押过来!”他一手掀翻了面前桌案,又看见了旁边的花瓶,抓了起来,泄愤似的砸在了红木圆柱上。
贱人,竟敢背叛我,我要杀了你!
相对于高阳宇昊的怒火中烧,带着面具的庄城主则显得有些不以为然,进了房,也不理会这一地的狼藉,只是淡淡的与之对视。果然是来自民间的皇子,一身莽夫的气性,愚不可及!
高阳宇昊见了庄城主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还有他眼神里的轻蔑与讪笑,操起一旁的滚烫的茶炉便砸了过去。庄城主灵巧的一躲,茶炉哐当的一声掉在了地上,蒸腾了一屋子的雾气。
“你还敢躲,来人,把这个人拖出去千刀万剐!”靠,要不是因为听了他的建议,他还不至于处于如此被动的状态。虞海之地有多远,造反了,今日便有了消息,那必然是早有准备的。自己这算什么,他通往帝都的垫脚石吗?
“且慢,你不会傻傻的觉得自己还有退路吧,你在虞海干的那些事,你自己不清楚?如果你的敌人突然安静了,为什么呢?他们难道真的聋了瞎了,都看不见你在虞海干过的那些龌龊事?如今你回来自投罗网了,难道他们会是心地善良会疼惜你这个跟他们争夺皇位的哥哥的人吗?”他突然忍不住笑意,似乎被自己所讲的这个笑话逗笑了。
“你算计我!”高阳宇昊指着庄城主的脸,气的脸上青筋暴起,一下子脸色红的透彻,跟浇了一层辣椒油一般程亮。
“难道当初你来找我的时候,没有事先打探过我的底细吗?我是怎样的人,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你需要一剂猛药,我需要一个名头,我们不正是因为这个才一拍即合?皇权之路的尔虞我诈,你少参与了吗?如今这般苦大仇深的模样,不清楚你身份的,还以为见到了弱智呢!”云合勾了勾嘴角,看来,他还是高估了眼前这人。
高阳宇昊被堵的有口无言,这每一点都戳中了他的痛处,他如何辩驳。
“竟敢对本皇子不用敬词,你这也是死罪!”
“等你当上皇上再说吧!”云合铁了心,反正跟自己没关系,他也不想恭维眼前的白痴。
“你这是在诅咒我?”
“说正事,那日去荘凉山堵你的人,辛恒景逸迟迟没有动手,八皇子的人没有出现,其余的人基本观望,倒是皇后的人下了狠手!你如今活了下来,上面想你死的人,会善罢甘休?”
“皇后的人?”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阴狠,如果不是那个女人,她的母妃怎会死去,他还没有报仇呢,如今反而来寻他死路,一个无情的贱人,也配为一国之后!
“不错,看起来还对你怨毒很深!”
高阳宇昊冷哼了一声后便不愿再提这个话题,他是痛恨眼前这个算计自己的男人的,只是自己如今身处劣势,需要他在虞海的兵力来支撑自己。他策反是迟早的事,却不曾想到竟是这般风雨欲来之势!
“我这里还得到一个对你有用的密件!”
他不慌不忙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笺,径直放在他的跟前。
高阳宇昊似乎怕他反悔似的,一把抢过了信笺,撕开细看,突然转怒为喜。
“姑且信你这一回,我现在立马给浅羽写信,你去安排一下,今晚便攻打高阳帝都!”
高阳宇昊捏着信笺,笑的跟个孩子似的,欢悦的走到书桌前奋笔疾书。
云合淡淡的应了一声是,默默无言的退出了他的房间。
虞海谋反?
呵,他还真信了,那个女人会这般大方?
离开了二皇子的视线,他侧身跟身边之人交头低语,那人闻言,急匆匆的走了!
是夜,辛恒景逸悄无声息的潜入了青阳夕语的房间,她似乎睡的很沉,脸一直面对着墙,躬身而睡,看起来像是一个温顺的小猫。
他掩嘴而笑,轻捻着步伐,一步一步的迈着细碎的步子,接近床,掀开被子,轻车熟路的在她的身边躺下。
他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还是媳妇的床舒服啊!
今日必有事情发生,他不过想回来看看她,见她熟睡,又忍不住想要接近她,毕竟自那次同房之后,她就再没跟自己睡在同一张床上。他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掩脸而笑,自己何时变的如此猥琐,净干些偷偷摸摸的事!
青阳夕语在屋子外的不远处数着时间,她也是不容易啊,为了能够把庄庄骗过来,只能用这非自然的手段把庄庄的床给人道毁灭了。同时,为了让庄庄无从选择,她也只能做一个败家的娘们,把能住人的地方都放了老鼠出没!
嗯,估摸着药性,庄庄也差不多醒了,她一定会欣喜自己送的这份大礼,都成功的跟自己喜欢的人同床共枕了,她哀怨个猴子!
她今日本来该住在辛恒景逸那处,于是,她只好找了一个名堂,借口自己要回房间拿点东西。蕙兰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以为夫人踌躇不定是因为如今天色已晚,贸然打扰庄庄小姐会失态。
“夫人,那是您的住处,拿点东西并不失礼。再说,若不是因为夫人让出了房子,庄庄小姐还不知道睡在哪里呢!”
“也是!”
得到蕙兰指点迷津,她似乎忽然豁然开朗,迈着轻细的步伐,实则有些急不可耐大步流星。
她的目的是明确的,但必须得骗过蕙兰,所以她并没有直奔她的大床而去,而是东找找西找找,最后还是在蕙兰的指点之下,才进了内室。
这屋里点了薰香,闻着让人睡意昏沉。辛恒景逸躺在床上不久,便有些困倦了,似乎自己出现了幻听!
青阳夕语的腰间挂着一个香袋,里面放了醒神的药草,刚好抵了这一屋子的薰香迷气。
进了内室,还是蕙兰最先发现了床前多了一双男人的鞋,看款式大小,竟有些像是将军的……
她怕自己忍不住喊出来,便伸手捂住了嘴巴,再看身边夫人的脸已经变了颜色。
“夫人!”蕙兰有些担忧的看着青阳夕语,她也想不到将军竟是这种朝三暮四的男人,从前都是瞎了眼了?
青阳夕语强装镇定,身体却止不住颤抖,戏要做全套啊!
蕙兰见状,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青阳夕语,眼眶顿时湿润,心里也替夫人觉得委屈。
那一声夫人让辛恒景逸如梦初醒,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把自己身边那人转过来一看,心里顿时凉了大半!
怎么会是她?
那帘子外面的人是?
就在这时,庄庄迷迷糊糊个醒了过来,觉得自己胸前凉飕飕的,虽然如今衣衫整齐,却似乎肚兜被人扯走了!又看看坐在自己身边的人,竟是辛恒景逸,便忍不住用被子捂脸,娇嗔的喊了一声将军!
青阳夕语后背一僵,她以后都会用这种声调叫他了吗?她原本也觉得只有狠狠的掐自己的大腿才能哭出来,却在掀开床帘的那一刻,忍不住泪如雨下。
“景逸,你便是如此饥渴难耐吗?”她默然转身,不忍看着眼前抱着辛恒景逸手臂却表现的唯唯诺诺的庄庄,她的得意,分明是自己赐予的,嘚瑟什么?
辛恒景逸摔开了庄庄的手,一把扯住青阳夕语的衣角,却被她无情的甩开。又忽然转身,一副了然若悟的神情。
“我倒是忘了,你何时对我有情了,这段日子,是我自作多情了!你既然这么想要别的女人,为何不提出来,我难道霸占着你不放了吗?你犯不着如此偷偷摸摸,落了一个偷情的骂名,对你有什么好处?”青阳夕语自嘲的擦了擦眼泪,无所适从的把头看向一边,满满都是对自己的嘲讽。
“夫人,将军不是故意的,都是庄庄的错,你责罚庄庄吧!”她一副欲哭为泪的表情,倒好像是她仗势欺人了。
“是吗?我那便打死你这个贱人!”
说完,便去拉扯庄庄的衣服,然后狠狠的甩了一个耳光!
庄庄一直倔强的看着青阳夕语,眼里的恨意一闪而过,转而哭的梨花带雨,扑在被子上哭的好不凄凉。
辛恒景逸心里隐隐抽痛,她真的就这般不相信自己吗?他不过抽空前来待一刻钟便走,哪里知道将军府里的变故,他如今要承受这不白之冤,心里也很窝火。
“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样!”纵是如此,他也有些慌了。
“哦,是吗?是怎样,是来给她暖被窝的?”她伸手扶额,一副想哭的崩溃又偏偏强忍的模样,身体有些踉跄,忽然抓起了挂在旁边的衣服,狠狠砸在了辛恒景逸脸上,定眼一看,竟是女人的肚兜。
这一会,她受不了了,整个人颓然坐在地上,又是哭又是笑的,看起来让人心疼。
辛恒景逸看着手里的肚兜,嫌弃的扔到一边,难道自己被这个女人算计了?
“呵,我不过是离开了你那间房一个月而已,你对我的惩罚倒是深可见肉的。是了是了,我如今真的是自作多情了,以为你是在乎我的,原来都是逢场作戏呢!”
“夕语,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辛恒景逸心急如焚,逃离一般的从床上跳了起来,伸手想将青阳夕语抱在怀里安抚,却被她疏离冷漠的躲开。那一刻,他的心,似乎也被冰雪覆盖,里面除了寒冷,便是直达心底的疼痛。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对她怎么样,信我,夕语,信我!
“不要假惺惺的了,你从前对我怎样,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倒是我,一直自作多情,在你最近的逢场作戏中淡忘了呢,我以为彼此可以抛弃从前的伤害,做白头偕老的夫妻,原来……”想起从前种种,想起她对公玉浅羽的百般袒护,她的心口便堵了一口气。
原来她已经做了这样的打算,原来是自己一直逃不出从前的自责与芥蒂,原来所有美好的期盼都是自己一手打破的,原来所有的不信任都是来自自己内心步步为营的私心,原来,她是爱我的……
“夕语,听我解释,我辛恒景逸对天发誓,我若是对庄庄做了任何越轨之事,愿受天打五雷劈,不得好死!”
那一刻,她内心深受震动,原来他这般在意自己的看法,原来他也是爱自己的!
够了,这就够了,再不强求了!
“你这样大可不必,我又不是非得对你死缠烂打。和离吧,我虽然信誓旦旦的说你可以三妻四妾,到底我还是一个心胸狭窄的女人,受不了跟别的女人分享同一个丈夫!”
说完,她也不等辛恒景逸反驳,在蕙兰的搀扶之下,颤颤巍巍的离开。
和离?
他有些身形不稳,却被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庄庄伸手扶住。他嫌弃的将庄庄推倒在地,是了,她为谁而来,不一直都是目的明确的。
“你,如愿了!”
他的声音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漠然的转身,走入冷冷的夜色,走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忍不住扶墙神伤,忍不住失控落泪!
青阳夕语回房后,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拿出了一早准备的离婚协议书,洋洋洒洒的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大功告成!
景逸啊景逸,咱们夫妻一场,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这时挽苏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她吓了一大跳。她还误以为自己暴露了,到时候哪里找黄河跳去!
“妹妹,你这也太狠了吧!我跟他也生活过不短的时间,还从没见他哭泣过,你真真是绝了!”
“谬赞谬赞,我这不都是为了跑路!”
话又说回来,像景逸这种情商低的人,拿智商可不好对付!
“庄庄可高兴坏了!”她就不信她一点都不在意。
“是啊,高兴,坏了!”青阳夕语鄙夷的翻了一个白眼。
“吃醋了?”挽苏锲而不舍。
“我吃醋,开玩笑!”青阳夕语耸耸肩,多大的事!
“那你干嘛给九公主写信,怕她不过来怼庄庄啊!”
青阳夕语看着自己下意识的动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不是有句话说得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吗?我先万事俱备,好趁东风而逃!”
“贼!”
“精!”
于是两人闹腾着上了床,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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