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元霍得了娇杏的嘱托,原先是想将那梁腾辉带到自个底下历练历练,去去他那身油滑不着调的腔子。
谁知,这算不得小舅子的小舅子一听自己要将他领去当侍卫,就唬的直跳,嘴上说道:“若是这般,我还不如读书去,那舞刀弄剑的实不是我喜欢的。”
因此,算盘也就轮了空。
瞿元霍将回话说与娇杏听,娇杏听了就光皱眉,“这个腾辉真不是个懂事的!”
见了她皱眉,瞿元霍心里就跟着紧,将她往怀里搂的更紧了些,大掌习惯性地摸上她的大肚子,贴在她耳边轻声说:“你也没气,这般年岁的男儿,都是如此的,待再过个一两年便会妥的。”
娇杏与这个弟弟本也没什么感情,只是想,终归是自己娘家人,凡事还是多留条后路比较妥。
因偎在他怀里,软声道:“实在是给爷添了麻烦事,妾要早知如此,也就不告诉爷了,省得爷如今这般费心。”
听了这话,瞿元霍就算原先有些子烦,也该消了。
他这人不爱说些虚假话,现下也不接她的话,只心里在想着过个几日再替他寻寻。
如今闲适的时光越来越少,不想那等杂事扰了两人独处的时间,暂且将其搁置于一边。
摸了她的肚子,转了话题,“昨日还在动的,今日怎的没了反应?”
娇杏听了,一双本也含情的眸子更是柔得不行,她含笑说道:“许是这会儿睡着了吧,白日可是闹腾的慌,几次都给他踢得生疼。”说到最后,她又有些委屈地看向他,“这肚里这个别是个混世小魔王投胎。”
瞿元霍听了却是高兴,素来直板的面上也染了笑意,“越是闹腾,越说明健全,只是苦了他的娘,要多受些罪了。”
娇杏听了心中服帖,泛起丝丝甜意,可还没甜一会儿,她这心中就又浮起了苦味,“这话也只有爷敢说,任他是我怀胎十月走我肚里爬出的,但日后会叫人了,如何都是不能喊我一声娘的。”说到最后,眶里已经蓄满了水意。
瞿元霍听了,沉默片刻,才抬手擦了她的泪,说道:“咱们并非那礼教世家,百年大族,大可不必守那规矩。平日里,在人后都是可以喊一声的。”
娇杏一噎,眼泪不停。
她要的是名正言顺的喊,并非这种暗地里偷偷摸摸来喊,她不信他不懂自己的意思,但眼下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还不够,只得暂且搁置,待她日后慢慢再来。
她可以时不时的掉豆子,但却要把握好分寸,在他亲了自己好几下,又低声哄了几句,她就歇了下来。
一晃眼,一个隆冬过去了。
转眼,春天来临,万物复苏,百花绽放。
宝香苑里几株桃树,枯了一年的枝头,纷纷争先恐后的缀满了花朵,映得院里一片红火。
这刚过了春节,梁上的灯笼都是换了新的,一个个红红艳艳,瞧着就叫人喜庆。
娇杏如今已有了九个月,眼看着这肚子大的吓人,像是随时都可能生下一般,瞿元霍这颗心时刻都是悬着的,连着在王府当值,也好几次走了神。
宝香苑的丫头,更是被他反复敲打,命众人莫玩忽职守,须得****提着心来做事,就怕几个年幼的丫头不知事,只顾一处说嘴贪玩,忽略了里头大腹便便的娇杏。
生产的一应事物几月前就已备好,两个稳婆也是两月前请了住进府里,如今正在宝香苑的西耳房内歇脚,时时都在做着生产的准备。
婴儿出生后要睡的小床,也是请了木匠用了最好的紫檀木,打了一张小型的透雕架子床,四周都有围栏围着,这是为了防止他滚下去。
娇杏坐在暖阁,摸了摸玉珠呈上的几件小衣,她将那小衣拿在手里摸了摸,见那面料十分的丝滑细腻,正如婴儿娇嫩的皮肤一般,知道瞿元霍是下了血本的。
玉珠见主子嘴边含着笑意,便也伸手摸了摸,啧啧赞了几句,又捧了几件小袄给她看,“主子你看,这袄子尽是喜庆的,这上头还绣着红蝠。”
娇杏伸手摸了摸,绣工却是一流的好,里里外外这架势,小鞋,小袜还有帽子一应婴儿的穿戴,都是备了好几身。
娇杏又看了几下婴儿的小被子,里头都塞了满满的棉花,外头又缝了两层的缎料,十分的暖和柔软。
“你拿去检查一下,难保会有些不易发现的针线头没能减尽,婴儿的肌肤最是柔嫩了,不可有半点疏忽。”
玉珠应声,自抽屉里取出了剪子,将衣物一件件摊在软榻上,瞪大眼睛检查着。
娇杏靠在暖阁的软榻上,打了个呵欠,现下正午都未到,自己就又是犯困了,她也不硬撑着,躺下就睡了。
没睡半会儿,她就睁了眼。
如今日子越大,她这心里就越是担忧,总是提心吊胆着。她可是听过不少媳妇子说过,这生孩子可疼了,若是那时候能死,怕是都巴不得死去,总好过体尝那种叫人生不如死的剧痛。
老早日子还远着,她还未如此害怕,如今眼看着就快生了,她就越加害怕起来。
好几次跟瞿元霍说,自己不想生了,实在怕疼。他都是一拍自己的脑袋瓜,骂道:“你傻啊你,这般大个肚子是说没就没的吗?”
她就委屈的要哭,控诉他一心只想着抱儿子,全然不顾她生孩子会有多疼。
每当这时,瞿元霍都要无奈地叹气一声,“果然怀了身孕的女子,脑袋瓜子就是与常人不同。”
她都要恨得咬牙,知道再诉再哭都是无用,她也只得忐忑的等着那日的到来,平日里她更是对陆嬷嬷的话言听计从。
每顿饭吃罢,她都要撑着腰肢在院子里散步消食,陆嬷嬷说多多走动利于生产,她就时刻记着。
玉珠陪在她身边,她并不敢走远,只在自个院里散步,就恐在外头出了意外,突然要生了,那不就麻烦了。
走了一刻钟,玉珠便扶了她在垫了软垫的石凳上坐下,这是瞿元霍几月前请人建的小亭子,建在几步台阶上,比院子里旁的屋宇都要高上半截,坐在上面很有一种满院景致尽收眼底的味道。
娇杏每日都会上来坐坐,这会儿日头正足,亭子顶上是带了盖儿的,日头也照不着她,只空气里是种暖融融的感觉。
到底还是刚入春不久,刚开始还暖和,这坐久了便起了风,那风吹得人面上生疼,娇杏缩了缩脖子,用手捂了捂面,站起身,“走吧,回屋去。”
玉珠应一声,扶着她小心地下台阶。
到了半夜,瞿元霍睡得正沉,隐隐约约听到耳边传来阵阵呻吟,他先是一愣,随后一下惊醒过来。
睁眼就看见,榻里边疼得满面淌汗的娇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