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瞿元霍跨进主院时,江氏已做了一桌子好菜,坐在一旁等着。
屋子里不比外头萧瑟,江氏见他来了,立马起身迎了上来。
一边给他解着外袍,一边说道:“饿了吧?净个手就能吃上了。”
瞿元霍嗯一声,就着丫头端来的清水,随意洗了把,接过白色干帕擦干了手便就一扔,落进了盆里。
柳嫩不妨大爷会这般,当下面上溅着了不少水珠,轻呼了一声,便就引来了大爷的注意,她秀气的小脸就是一热,泛起了红云,低着脑袋心房乱撞,闷声退了出去。
江氏挨着他坐下,满桌子的菜式都是他平日里爱吃的,瞿元霍自小吃惯了江氏做的饭食,如今进了京,请了厨子,可也是好久没有吃她做的饭了。
到底不是真的簪缨世族,再是习了规矩礼节,这骨子里的东西却是难改。
平日里吃饭也不讲究食不言的规矩,大快朵颐一阵,抬头就对只顾布菜的江氏说道:“你也吃,别只顾着我。”
江氏闻言嗯了一声,听言吃了一口。
末了,又朝他淡淡一笑。
她如今吃的好了,往日消瘦的面颊丰润了不少,加之她皮子本就白,如今虽谈不上美貌,倒也令人瞧了舒坦。
瞿元霍未懂事前,基本是她一手待着,后大些懂得事理了,也就渐渐离了她的手。
一直将她当作年长的姐姐来看,即便懂事后,知道是自己家用粮食换来的媳妇,这自小的情份也未变质。
因此,自己的对她的感情自是没有****,顶多就是自小一点零星的情份。
两人俱都不善言辞,因此整个席间气氛格外低沉。
见此,瞿元霍方才明白,自己为何那般疼爱那个爱哭爱闹的娇人儿了。
江氏性子稳妥,不焦不躁,她命了丫头来,为他斟上了酒。
“难得与大郎用个晚饭,可别推拒。”
她唤了大郎,自是要与他攀往日的交情,瞿元霍伸手接过,才喝尽一杯,边上丫头又给殷勤地斟了一盏,他皱眉,有些犹豫,心知自己酒量向来很浅,一杯下去勉强过得,两杯就稍有不妥,三杯铁定要醉。
江氏铁了心要他灌下去,自接过丫头呈上的酒水,意思要与他共饮,脸上带了笑,“说来今日还是我与大郎的特殊日子。”
“哦?”瞿元霍被她引起了兴趣,“什么特殊日子?”
江氏面上浮起淡淡的哀色,看了他一眼,“今日是冬月初九。”
瞿元霍稍一想,便忆起今日是两人的大婚之日,八年前的今日两人成了亲,说来也有这些年了,这般一想,他便微有些不自然。
也不说话,接过丫头呈上的酒,与她碰了碰杯,一口饮尽。
江氏擦了嘴角,执起筷子给他夹了一个狮子头,这是她进了京才学的,自先也叫厨房尝了下,说是味道不比外头酒楼里的厨子差。
瞿元霍捻起来两口就吃尽,看了眼她道:“英娘厨艺见长。”
江氏又是一笑,转而眼圈就微泛红,“大郎吃得惯就好。”她又命丫头斟满了酒,两手举起,“再饮最后一杯。”
瞿元霍已经吃下了两杯,这会儿头脑有些发昏,摆了手笑道:“不想英娘还是个海量,我喝不得了。”
江氏似是早也料到,很有豁出去的意味,“从未与大郎交过心,今日听闻娇杏怀了身孕,我这心里也总算安妥了。只怪我肚子不中用,与你成亲多年,竟是连个子嗣都未能给你诞下,如今总算松了口气。借此良机,我定要向你赔个罪,也要多谢你多年来予我的尊重与体面。”
瞿元霍微有触动,江氏多年不孕,说不嫌她,那是假话。
至于未将她休去,原因无非一是不愿破费银钱再娶;二是多少怜她一点,无亲无故。
这也是宁愿花银子买了娇杏,也不休妻再娶的原因。
旁边丫头似是被调教的很好,不待他应下,就已经替他满上了一杯。
瞿元霍顺着那双细白的手望去,对方是个瓜子脸,大眼睛的丫头,很有几分灵秀的味道。
是将才伺候他净手的丫头,往日里也是见过几次。
“请大爷满饮此杯。”话一说完,柳嫩的面上就红了个透,举着酒杯的手都有些带抖。
瞿元霍伸手接过,手指不经意碰着了那细嫩的小手,心思一动,又抬眼看了下那丫头。
柳嫩面上更烧了,只暗暗觑了眼江氏,便是低了头,心中却是跟擂鼓一般“咚咚”的响,又喜又怯,忐忑紧张全都有。
瞿元霍蹙了眉,将那接过的酒杯掷在桌上,抬头看向江氏,江氏面色平常,他心里就一沉。
江氏见此,便说:“大郎不饮,是不愿呈我的歉?”
江氏一脸哀愁,瞿元霍微有不忍,暗想她这般软弱之人,定是没那不纯心思,便就遂了她愿。
这一杯下去,人可就真昏沉了。
江氏扶了他往榻边去,“大郎先躺下歇会儿,我去拿块帕子替你擦擦手脸。”
瞿元霍混沌中,仍记着自己说的话,“我得回宝香苑去,答应了娇杏的。”说着就要往外去。
江氏面上一僵,急忙拉住了他再往榻边去,“没说不准你回去,你且躺下歇歇,散散气味,这一身的酒臭味,是个孕妇闻见了都要不适的。”
这下说通了,倒在榻上就闭了眼。
江氏替他脱了鞋,扳正了身子,正立在一边望着他睡熟的脸愣愣出神。
柳嫩就捧了铜盆进来,里面的清水还在轻微晃荡,一方白色帛帕已经浸透。
柳嫩红着脸,细声道:“奶奶亲自来,还是?”
江氏嘴里泛苦,又看了眼不省人事的瞿元霍,说道:“你来吧,我也有些不清醒了。”
“诶。”柳嫩羞涩地应下,又看着她关切道:“奶奶也快回屋躺着吧,甜蕊在屋外候着呢。”
“好。"像是没有了力气。
柳嫩浑不在意,她这会儿满心满眼的都是榻上睡去的男子。
动作麻利地绞了帕子,坐在榻边沿,轻柔的为他擦了面。
大爷可真英俊!
柳嫩咬着唇,面上烧的厉害,抖着手解了他的衣领,露出大片肌肤。
拿着帕子替他擦了擦脖颈,手指无意间碰着了他的喉结,登时,心里又是一阵砰砰乱跳。
奶奶许了她的,过了今晚,往后她也是大爷的人了。
如今姨奶奶有了身孕,不便伺候大爷,想来这样一个刚毅的男人,定是忍的不行。
柳嫩心里羞怯交加,费力地褪下了他的衫子。
“大爷……”她在他耳边吹着热气。
瞿元霍脑袋昏昏沉沉,直觉身上黏了个热呼呼的东西,下身又被个东西磨,吃了酒,身上本就发热,这样一弄,却是更加燥热了起来。
迷迷糊糊睁开眼,屋子里光线暗,眼睛一花,只按轮廓知道是个女子。
阖府上下除了娇杏,还有谁敢睡在他怀里?
只当她是在使性子,气自己去了正院,还是一身酒气的回来,也不责备,由她闹了一会儿,便将她搂进了怀里,“莫胡闹,爷脑仁儿疼。”
怀里的人安静了,他嘴边就扯了个笑,闭著眼,一手搂了她,一手习惯的朝着大肚皮摸去。
小腹平平?
怎回事?
瞿元霍觉得不对,困难地睁开了眼,努力要看清怀里的人是谁。
柳嫩沉不住气地开了口,“大爷……”
瞿元霍心下一凛,立时清醒了不少。
他抚着额头坐起来,靠在床头,看也不看身边的女子,只阴着脸冷冷说道:“滚下去!”
柳嫩吓得小身子一抖,脸色顿时煞白,赤着身子爬到他脚边,哭道:“大爷饶命,奴婢非是自愿的……”
瞿元霍眸子晦暗,他早该看透的,偏偏心软信错了人。
倘若江氏是明着来,还稍微好看些,偏偏进京没几久,旁的没学着,倒是学了不少后宅肮脏事。真令他大开眼界!
江氏如此做的目的,不用去想,他一下便能测透,果然女子耍起心机来都是这般厉害!
江氏睡在正房的寝屋里,还不知自己做的好事已被瞿元霍戳破,她的心里其实亦是十分的滋味难言。
瞿元霍终究给了她面子,不想闹大,便是闹大了,于他也没什么好处,只会更加难看。
因此,怀瑾院守门的婆子正靠在门后打着瞌睡的时候,便见大爷阴着脸走了过来,冷声吩咐,“开门!”
两个婆子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有半点瞌睡!
出了院门,不用去想,自然是去了宝香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