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春末夏初,嘉义府六县二十四乡渐上轨道,趋于稳定。
附近约七个高山部族近六千青壮被招募进鹰扬军补充入各营,这不仅让鹰扬军兵力突破两万人数,更让嘉义府与附近部族的关系更加融洽。
此时正在嘉义府衙与郭敬仪谈话的陈靖元头皮一阵发麻,因为这几个月来郭敬仪老是旁敲侧击的提醒陈靖元要多读书,劝诫他能文能武方是大英雄,一听到子乎者也陈靖元顿时又犯困了。
忽然,大将军府司马张迁侯匆忙跑进府衙后堂,禀报陈靖元大宋朝廷枢密院副使、太子太傅张世杰已抵达大将军府,大将军陈吊眼请少将军前往府中与张太傅见上一见,相谈大事。
陈靖元一听,心下突兀,终究还是来了。
郭敬仪听闻朝廷中枢大臣拨冗大将军府,自然不再挽留陈靖元,将他送出了府衙。
在回府的路上,陈靖元问张迁侯道:“张世杰来嘉义府,怎的路上没有咱们的人传来消息?太突然了!”
张迁侯道:“这位张大人就带了两个亲随,一路乔装打扮,听说在琉球已经辗转数月了,今日才到的嘉义,唉,疏忽了!”
陈靖元勉励了他几句便大脚迈进平南大将军府中。
刚到客厅门口,就看见正堂之上坐着一个男子,一身普通士子的青衫,头裹士子学巾,虽方四十正当壮年,两鬓却已渐白略显沧桑。此人便是朝廷枢密院副使、太子太傅张世杰。
张世杰手中拿着陈吊眼之前准备好的加印官身,一边看一边说:“陈侍郎为朝廷在琉球开疆辟土,这私设平南大将军府一事自然情有可原,正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个不碍事,我定当禀报陆丞相,为陈侍郎开解一番。”
陈吊眼道:“张大人深明大义,在下佩服!”
张世杰点点头又看了眼旁边的张三妹,道:“世易时移,没想到三妹与陈侍郎竟然患难见真情且并结连理,愚兄在这里先恭喜上一番了。”
宋朝时期的风气还算可以,对于丧夫改嫁之事也实属正常,张世杰对于陈张二人的结合倒还是持肯定肯定意见。而且如果按着族谱来说张三妹还得称呼他张世杰一声堂兄,这一下就和陈家父子拉近了关系,张世杰何乐而不为?
张三妹道:“我们陈家之事还望张太傅多帮忙斡旋了!”
作为那个时代的女人,出嫁从夫天经地义,张三妹既已嫁入陈府,自然就得以陈府利益为至上。
张世杰道:“如今陈家在琉球打下如此一府之地,如果将官家行宫迎入嘉义府,朝廷嘉许还来不及呢,其他些许小事不必担忧!”
站在门外的陈靖元算是听明白了,此次张世杰来的目的还简单,就是将官家那二十来万人从海上迎入嘉义府。二十万人中九万禁军,这一进了嘉义府,这六县二十四乡可就真的不姓陈了。
罢了,陈靖元心道,我手中有两万鹰扬军,海上有近两万北洋军,依仗四万兵力我定要讨上一番价钱才将嘉义府让出来。
随即整了整一身亮堂明光甲,将佩刀系于腰间,大步走进堂上朝张世杰弯腰行了一礼,朗声道:“末将参见张太傅!”
蹭,张世杰猛地站了起来,细细地打量起眼前的少年!
这便是昔日曾力劝朝廷退避保全实力,奇谋斩断蒙元大军出海之路的少年吗?
俊逸、英武、眉宇间桀骜不失谦卑,彬彬有礼却毫无卑颜,好一个陈家大郎,昔日太后嘴中的陈家幼虎,果然一表人才!
面对张世杰灼灼眼神,陈靖元感觉一股官威从这个如普通士子一般的中年人身上散出。
继续大量了一会儿,张世杰抚掌笑道:“好啊,陈小将军英气勃发,年少有为,相比我等在海上的碌碌无为,咳,令人汗颜啊!”
陈靖元抬手笑道:“太傅谬赞了!”
人家初次见面给你带顶高帽你就信以为真,那你离被挖坑活埋的不远了。张世杰的溢美之词,陈靖元权当鼓励了!
张世杰邀请他居下首而坐,陈靖元也不客气,大马金刀般坐了下去。
张世杰又将来意与陈靖元说了一番。
陈靖元听完之后,看着陈吊眼想问问他是何意。那陈吊眼倒也是干脆,顿然推得一干二净,直接对张世杰道:“张太傅,自来琉球之后,诸事都由我儿操办,我这父亲只是在大将军府挂了个名而已,见笑了!反正这军中诸事,嘉义府诸事都由他说了算,说实在的,你便是问我我也不懂如何回答,我先去后堂看看晚宴准备如何,你们慢聊!”
说完拉起张三妹直接朝后堂走去。
听完陈吊眼的一番言论,张世杰更是将陈靖元拔到了一个对等的高度。
陈靖元看着父亲携张三妹远遁的背影,腹贬不已,鄙视陈吊眼的不仗义。
看着张世杰一边品着茶水一边看着自己,等着自己的回复,顿时千百个念头在脑海中盘旋,如何才能讨的一个最好的价钱。
要钱?朝廷能给多少?十万贯还是二十万贯?对大将军府都是杯水车薪!
要官?陈家父子虽然现在一个是三品兵部左侍郎,一个是世袭轻车都尉,但是哪里有在嘉义府说一不二来得爽快?
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了!
看着陈靖元又是眯眼思索又是挠腮犹豫,张世杰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心中大呼你倒是开条件啊,丞相那边还等着我的回复呢!几月未与丞相联系,也不知道现在海上情况如何了!
两人一个沉吟不语,一个暗暗焦急,就这么耗着,如同一场无形的割据战争一般!
陈靖元还是考虑如何取舍,张世杰倒是忍耐不住了,霍然起身道:“丞相临来曾有交代,只要陈家配合朝廷将海上行宫与官家迎上琉球,效忠朝廷,便是给陈家一个世袭侯爵又有何妨呢?”
陈靖元心中一动,脱口问道:“那我陈家自费招募几万将士呢?归国舅麾下?”
张世杰、陆秀夫二人怎会将这几万大军,还是能攻善战的大军交给杨廷玉呢?
望着陈靖元许久,缓缓道:“陆相曾交待在下,我等将与陈家同气连枝,一文一武,整治朝纲,驱除奸佞,然后徐图大计以恢复中原,重整我汉家河山!”
咯噔,这是摊出了底牌!
文自然指的便是陆秀夫、张世杰等朝中清流,武又指何人,陈靖元自然已然明了,朝张世杰行礼道:“陈家必以陆丞相马首是瞻,诛除奸佞,还朗朗乾坤于朝野!”
有宋一代,扬文抑武,以文统武,这是铁的定律,太祖时代便已定下。
张世杰看着陈靖元的表忠,心道:“少年英才,知晓本分,又是一个岳鹏举,大可放心矣!”
岳鹏举是谁?便是曾经率军直捣黄龙的岳飞岳武穆,手握十数万精兵悍将,却不骄奢,以精忠报国为己任。皇帝老子一道圣旨下下来,让他死他便去死,毫无怨言。
这样的人,张世杰等人又怎能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