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半个多月来和陈靖元一直处于冷战关系的郭瑾璇说出的第一句话。
愠怒之中带着丝丝寒意和不耐烦。
这哪里还是当初黏得陈某人不堪其扰的郭瑾璇,这哪里还是当初在辽阳行省的小尾巴呀。
难怪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脾气就属六月天,说变就变。
现在郭瑾璇说出这话,陈靖元的心中落差可见有多大了。
难道是因为了她身边的那个小白脸萧天佐?
靠!
旁边的金和尚生怕王爷被郭小姐这么一呼喝,脸上挂不住,早已将手按在了刀把儿之上,只要王爷一声令下,他就冲上前去将那个姓萧的狗屁才子剁成肉泥。
谁知陈靖元心中怒归怒,却没有勃然大怒显于脸上,而是极为冷静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反问道:“怎么?难道本王说错了吗?如今皇上和太后正在迁都途中,你们这些前元的顺民聚众扎堆,本王有理由相信尔等可能是潜在的危险,会直接影响到圣上和太后娘娘的迁都大典安全。和尚,招呼侍卫营的弟兄们进来,给本王绑了。”
金和尚将两指含在嘴中,冲阁外吹了一记嘹亮的口哨。
紧接着,山门外响起嘈杂的脚步之声,足足数百人的脚步之声。
突然来这么一手,委实吓坏了阁中的士子们,人人自危抱有希翼地看着中间的萧天佐。
萧天佐哼道:“燕王千岁好大的威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哼唧完之后轻声对身边的郭瑾璇说道:“郭小姐,这就是民间传言的大宋擎天柱吗?你可要多长一个心思,这样的人,真是沽名钓誉之辈。”
陈靖元听着萧天佐的话,不由心中更加来气,你娘的,死到临头还不忘挑拨离间,不把你教训老实了你就是我祖宗。
刚想罢,数百披甲带刀侍卫一窝蜂冲杀了进来,将数十士子团团围住,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金和尚嗓子再亮:“挺好了,对咱们家王爷不敬的统统带走,反正大都城的刑部大牢现在都空着。”
“喏!”
数百人齐声震吼,颤得阁内横梁灰尘漱漱,一片乌烟。
……
……
在这肃杀凝重的气氛威压之下,数十风骚士子一一跪下,参拜行礼不约而同喊道:“参见燕王殿下。”
“燕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等定当洗心革面,寒窗苦读,好好考取功名,为大宋朝效力。”
……
……
不怕你们蹦的欢,小心老子拉清单。
见着萧天佐这个大都第一才子没有跪下,仍旧站在郭瑾璇身边,不过贴的更紧了。
陈靖元心里就跟倒了醋瓶一样,怒道:“萧天佐,你呢?”
萧天佐哼了一声,将头偏转了过去。
陈靖元对着金和尚伸手道:“和尚,拿来。”
金和尚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字迹早已发黄的信函,这是他来书院之前路过天机府冲张迁侯要的一封书函。
这封书信是张迁侯在抄完颜黑水丞相府之时,从他的书房搜罗出来的。
没想到今天派上用场了。
陈靖元将信函一抖落,走到萧天佐和郭瑾璇跟前,问道:“这封信是你写的吧?”
萧天佐一见书信,脸色陡然大变,这是他当年写给完颜黑水的自荐信,信中言及自己的才能,希望得到完颜黑水的拨冗一见,并愿意投在完颜黑水门下,甘当门徒,以期能够在走进仕途一展抱负,为大元朝效力云云。
萧天佐心中惊骇如巨浪滔天,这,这怎么会在他的手上?
但是如今元朝已灭,他怎么会承认此事呢?
依旧故我的傲然道:“栽赃陷害,萧某比含冤而死的岳武穆还要冤?”
冤你妹,看你这架势,窦娥都没你冤,干!
陈靖元看着这萧天佐是越来越厌恶,这个家伙才是真正的沽名钓誉之辈。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随即嗤笑道:“萧天佐,你不用急着否认,这书信虽然过去时间已久,但是你萧天佐的笔迹是改变不了的吧?这信尾的落款和印鉴是不争的事实吧?”
听着陈靖元一说,萧天佐心中已经有些暗自焦急,再三告诫自己一定不能承认。
身边的郭瑾璇认识萧天佐有些时日,对他的笔迹有些熟悉,不可置信地一把将陈靖元手中的信函抢了过去,细细辨认起笔迹和印鉴来。她打心眼里不相信如此才华的青年才俊会做那没有节气的蒙元走狗。
趁着郭瑾璇审阅信函的空档。陈靖元继续说道:“你知道为何你给完颜黑水投了书信这么久,他为何迟迟不见你一面?为何迟迟不给你一个一展抱负的机会?”
萧天佐也是纳闷当初为何自己投完书信进完颜丞相府之后,一直渺无音讯,迟迟没有得到完颜黑水的回复。以至于令自己蹉跎好几年的光阴厮混在书院之中,如果不是自己耍了心机自荐当上这蜀山书院的山长,受到一些富绅的援手,恐怕自己早就跑到街头卖字为生了。
不应该啊,以当初自己在大都士林学子中的名气,完颜黑水不可能视若无睹啊,真是毫无道理。
于是装作无意地悄悄竖起耳朵听着陈靖元的答案。
陈靖元指了指郭瑾璇手中的书函,耻笑道:“萧天佐啊萧天佐,你自诩大都城第一才子。可看看人家完颜黑水是这么看待你的,完颜黑水在信中末尾批注写到,萧某人夸夸其谈,不是做实事之人,空有一身学问却为人太过钻营,适合教书解惑不适合为官。如若为官,必是祸国之臣。”
说到这儿,陈靖元观察了下萧天佐的脸色,真是如丧考妣,双眼中透着汩汩的不可思议,一脸地不甘心。
紧接着,陈靖元趁势说道:“你看看,连前元朝廷都不稀罕用你这样的人,断言你就是一个空谈误国的钻营之辈。呵呵,完颜黑水的观人之术倒是入木三分啊。”
萧天佐嘴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我萧天佐是有真才实学之人,不可能,你撒谎,你撒谎。”
陈靖元故意指了指郭瑾璇手中的书函,蛊惑道:“真假与否,你自己看了便知。”
嘶啦……
萧天佐一把抢过郭瑾璇手中的信函,看也不看瞬间将其揉成碎片散落一地,咆哮道:“是他完颜黑水有眼无珠,如果我当初投信至平章政事王文统门下,哼,我……”
说到这儿,突然戛然而止,一脸惊骇得看着陈靖元,怒斥道:“你,你诓我,你诈我。”
旁边的郭瑾璇也是一副失望地神情看着萧天佐,轻声道:“萧天佐,枉我以为你还是寒门子弟的典范,你怎能干出这种辱没祖宗之事。”
数十个士子也纷纷起身一脸不可置信地眼神望着萧天佐,低声议论指责着萧天佐:
“萧山长,你,你竟然瞒骗我们这么久,亏我们还拿你当作铮铮铁骨的士林风骨竞相效仿。”
“萧天佐,你不要脸。”
“辱没祖宗,污了祖师孔圣人。”
“我呸,我以与你为伍为耻。”
……
……
萧天佐见着如今形势一边儿倒,立即对郭瑾璇解释道:“郭小姐,这是栽赃陷害,这个无耻的燕王诈我,我,我……”
郭瑾璇一脸疲累地转身那走了几步,走到一个窗户前叹道:“如果你问心无愧,别人又怎能使计诈你呢?”
萧天佐站在那儿久久不知所措,突然双眼爆红地冲着陈靖元张牙舞爪扑了过来喊道:“我和你拼了。”
还没冲上前来金和尚猛然一个欠身一记扫堂腿直接将他掀翻,几名侍卫瞬间上前将他擒拿了下来。
金和尚不无装逼地弹了弹身上的灰尘,鄙夷道:“关公面前耍大刀,你作死啊?来呀,拖下去砍了。”
啊……
萧天佐如秋后蚂蚱死劲扭打,哭喊道:“郭小姐,救我一命,救我一命啊。”
郭瑾璇见状也是眉头微蹙,心中有些不落忍,对着陈靖元刚想张嘴求情,又欲言又止,不好意思开口。
正在她进退两难之间,陈靖元对着金和尚吩咐道:“算了,带下去交给张迁侯,让他派人严加看管与一批罪不至死的降元汉臣关押在一起,过几日一道送往哥萨克那边放羊吧。”
金和尚对着几个侍卫挥挥手,萧天佐就被脚跟着地的拉了下去。
陈靖元又屏退了所有的侍卫,吩咐他们退出山门。
接着对在场早已改了风向的士子们说道:“读书固然是好事,但是千万不要读到脑子都坏掉。最起码要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这个书院本王给你们保留着,我会命人出一笔钱替你们好好修葺书院一番,希望你们读好书做好人,将来考取功名替大宋朝廷汉家百姓谋福祉。都下去吧。”
陈靖元这番话纯属有感而发,根本不为拉拢人心而刻意做作。
以他在大宋士林中的声望,虽然追不上文天祥,但是屈居第二,那也是实至名归。
谁知简短一番话却收到了大大的功效,数十名士子再次齐盛跪地,高呼:“多谢燕王教诲,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一次的跪拜问安,陈靖元看得出来他们是发自内心的,随即吩咐他们免礼退出去。
待得这些学子都陆续退出去之后,一时吵嚷喧嚣的阁内恢复了平静,只有陈靖元和郭瑾璇隔着数十步而对立着。
陈靖元遥望着郭瑾璇,而郭瑾璇则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突然,她猛然抬头眼中带着雾水般,凄楚可人的望向陈靖元,声音中带着一丝丝的悲戚问道:“你还呆在这儿干什么?难道还想继续看我笑话不成?”
凄凄惨惨戚戚,甚是惹人怜爱,陈靖元突然有了种想将其搂入怀中疼惜一般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