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廷玉的这一失态还是被观察细微的张迁侯所发现,心下好奇的张迁侯也走上前去到了陈靖元的身边低头看了一眼。
见着五个那五个大字之后这才明白文鸡毛为何会失态了,将他的兄长文天祥解救出来迎回大宋不就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吗?
如今大都督写这几个字,而且跟京都讲武堂写一块儿,明显就是要将这件事提上日程了嘛。
陈靖元缓缓起身抻了抻胳膊,活络了一下身子对着二人说道:“都别杵着了,坐,我们坐下谈。”
待得二人分别坐下之后,一旁早就急不可待的文廷玉抢先说道:“都督,廷玉多谢……”
“叔孙,你我之间无需客套。”
陈靖元打断了文廷玉的致谢,对着他笑道:“文丞相之事,不仅是你个人的事情,也是我们大宋朝如今的头等之事,将他营救出大都,陈某责无旁贷。况且,太后就此也有过交代。”
接着,将当日在皇宫那处山脚的农家小院与杨太后品茶打机锋的大致过程缓缓说了出来。
听着杨太后对自己兄长是如此的看重,心中也冉起了一丝暖意,看来朝廷和太后都没将兄长遗忘掉,兄长这些年的罪也不算白受了。
想罢,文廷玉整理着身上的青衫长褂站了起来,对着皇宫的方向盈盈一拜,沉声道:“臣替家兄感激太后娘娘的惦记,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陈靖元含笑不作声,一旁的张迁侯看不过去了,心中啐道,他娘的,营救文天祥是咱们都督筹备的,到时候出力最多的肯定是咱们都督麾下的军中儿郎,你文鸡毛不感谢正主儿,还虚头八脑的谢主隆恩,哼,白眼狼一个。
这时,陈靖元问道:“迁侯,阿巴黑,李恒,还有吕文唤三人还好吧?这个节骨眼上,可别死了一个半个的,误了正事。”
张迁侯摇摇头,笑道:“好吃好喝圈着呢,这几个狗贼一听还有机会回大都,早就没了前番的硬气,除了吃就是睡,生怕挺不住回到元大都的那一天呢。”
陈靖元点点头,那就好,就当是喂了三头猪猡了。
随后脑中过了一遍,整理出头绪对着两人说道:“此番营救文丞相的大体思路是这样的,首先,由廷玉你来起草三封书信,然后由迁侯的天机府在元大都密谍出面,暗中将信函分别投给元丞相完颜黑水和伯颜,还有元平章政事王文统。就告诉他们想换回三人性命,必须无条件释放了文丞相。与他约定在辽阳行省的鸭绿江边互换人质。”
文廷玉嗯了一声。
张迁侯反问道:“都督敢肯定他们会乖乖地听我们的话,将文丞相释放出来吗?对于文丞相,他们是势在必得的,不然也不会连着关押他三年。而且忽必烈这个贼酋曾言及,文天祥是天下汉人的魂魄,要想天下汉人臣服大元没有反心,就必须先要降服文天祥。如此至关重要的一个人物,属下觉得他们不会轻易交出。”
文廷玉继续默不作声,因为张迁侯这话是事实。
陈靖元也不予否认,赞同道:“迁侯所言没错,所以才让你的人暗中将信分别投给三人。这三人都是元朝廷三派势力的重要人物,他们肯定不舍白白扔弃,再说了,忽必烈不是卧病在床无法上朝,由他的儿子真金太子监国了吗?只要忽必烈不在,等同山中无老虎,这三个猴子自然就敢称王。没有他们不敢做的。不过……”
这下轮到张迁侯不吱声了,一旁静静地消化着大都督话中所蕴含的信息。
而文廷玉则被陈靖元的“不过”两字引出了疑惑,不解地问道:“不过什么?”
陈靖元微微皱眉苦笑道:“不过他们三人也不会真心实意地放走文丞相,肯定会与我们讨价还价,八成会将双方交换人质的地点定在大都城外,或者辽阳行省之内。妄图给我们来一招瓮中捉鳖。”
瓮中捉鳖,顾名思义就是将大宋的人引到元朝腹地,然后再徐图一锅端。
这才是陈靖元最担心的。
因为无论是他,还是完颜黑水,伯颜等人,玩得就是上层博弈,阴谋诡计层出不穷,谁都不是省油的灯。
文廷玉知道大都督的顾虑不无道理,看来解救兄长之事并非像表面那么简单啊,阿巴黑,吕文唤三人还真算不上筹码,顶多算是与蒙古人谈判的一块敲门砖而已。
就像都督话中所说一样,交换人质简单,但是交换地点变更的话,如何安全将兄长文天祥带出元朝境内,渡过鸭绿江到达高丽行省才是关键所在。
看着文廷玉那长吁短叹地样子,陈靖元宽慰道:“叔孙,莫要如此。迎救文丞相一事任重而道远,非一日便能办成的。稍安勿躁,我们徐徐图之。本督心中自有主张,免不得又要和军中诸位将军商量一番再做安排。”
文廷玉听罢唯有暗暗点头,当局迷旁观者清,此事确实急不来,越急反而会办成反效果。
而后,陈靖元喝了口茶水润润嗓子,继续说道:“现在你们急需要做的就是,由叔孙写三封交由迁侯,让迁侯在大都的密谍暗中投给完颜黑水三人年。此事宜快不宜慢,不能再行耽搁了。”
两人起身称是,文廷玉破天荒地软下口风,对着张迁侯说道:“到时候有劳张主事了。”
张迁侯一愣,文鸡毛对他也有好言软语的时候?不过他没自大到文鸡毛匍匐在他张迁侯的王八之气之下,无非就是文鸡毛借重自己的人在大都出力罢了。
随即张迁侯也难得没有和文廷玉唱对台戏,脸色淡然的点点头,算是做了回应。
文天祥之事暂告了一段落,陈靖元又说起另外一件大事,兴办京都讲武堂之事。
讲武堂到底是何物,能有何作用,影响力有多大,文、张二人最清楚不过了。如今太后金口一开,京都讲武堂足以媲美大宋高等学府国子监。如果国子监是天下学子的殿堂,那么讲武堂就是天下武人的圣地。
他们可以很清楚地预见,只要进了讲武堂再投身军营,等同镀了一层金。普通的讲武堂学员毕业后下到军营,再差劲也能捞个九品校尉品衔的哨官当当。
再说了,讲武堂的祭酒是谁?那是陈大都督。
那么讲武堂学员毕业之后入了军营,就是大都督嫡系中的嫡系,将来都是着重培养的对象。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更何况是军人这种死亡率最高的职业,至少在这个时代来说,死亡率是堪称最高的。
一场战争下来,各级别的武官武将不知要死多少,一出了空缺,肯定都是大都督的嫡系先行补上。
思前想后,张迁侯和文廷玉心中都打起了小九九,看来也要安排一些自己的人进入讲武堂先行占个座儿了。
文廷玉问道:“大都督,京都讲武堂既然是培养军中中低级校官的地方,那么是否还需要兼着学文?”
陈靖元道:“当然,一个指挥官,如果大字不识一个,那能走多远?充其量也就一个九品哨官,没甚大用。只要文武兼备,文为武用,这才好的指挥官。两位,时代在进步,我们也要提升自己求发展,不能固步自封,原地踏步。”
两人点头称是。
特别是文廷玉,急着为京都讲武堂献礼般说道:“廷玉不懂行军打仗,但是识文断字方面还是能上得了台面的。如若都督不嫌弃,以后讲武堂中的文化就由廷玉来教授吧。”
求之不得!
陈靖元脸色一喜,笑道:“本都督正犯愁这文化课程一事呢。如今廷玉主动请缨,算是帮了本都督一个大忙了。不过你一个人肯定不够,况且你还要兼顾都督府这边的事宜。嗯,这样,由你兼任从三品的京都讲武堂右司业一职吧,由你牵头聘任一些秀才举子来学堂教学员识文断字。”
文廷玉脸色一喜,从三品的讲武堂右司业?真是意外之喜。赶忙点头致谢。
一边儿的张迁侯见状,真是悔烂了肠子,又被这个文鸡毛拔了头筹,抢了先机。
随即也请缨道:“都督,讲武堂中每期学员都有数百,而且这些人不是军中刺头儿就是一些莽汉丘八,肯定桀骜不驯不易管束。就由属下从天机府中挑一批人进驻讲武堂,专门负责讲武堂中的风纪吧。”
好一个一通百通的张迁侯,连宪兵队的思想萌芽都出现了。
陈靖元伸手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好,好呀。正好左司业空缺,就由你兼任讲武堂左司业一职吧,与叔孙是同级,都是从三品。哈哈,你俩还真是老冤家,上哪儿都能撞到一块。”
张迁侯也是感恩地冲陈靖元颔首致谢,而后不无挑衅地看了一眼对面的文廷玉。
而文廷玉呢?则是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右手和左手比划一下,意思是说,大宋有例,右比左尊,你张迁侯还是居我之后。
张迁侯当然也看见了文鸡毛的这个举动,气得牙痒痒,没辙儿,谁让文鸡毛占了先机呢。
见着两人再不阻止可能又要狗咬狗一嘴毛,陈靖元豁然拉着二人的手臂笑道:“好了,今天谈话到此为止。本都督今天高兴的很,走着,去我花园,咱们三人小酌酒杯。”
两人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谁也不愿在大都督心情不错的关头去给他添堵,更何况三日后他便要迎娶清平公主了,两人还有一肚子的祝福吉祥话没说呢。
三人并排,不分前后地一同出了书房,朝着花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