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卫几百艘战船进入广阔无垠的大洋,迎风破浪一路向北,缓缓进驻到了黄海海域。
三日后的一个清晨。
北洋舰队离高丽国仅有四百海里之遥。
萧广成召集了李顺等人各协都统前来他的指挥船,布置一番此次登陆作战的策略。
船舱墙壁上挂着一张大羊皮卷绘制而成的高丽全境及邻土的地貌堪舆图。
看着两侧坐着的下属,萧广成缓缓说道:“此次我们孤军深入高丽国的北地,大都督要求我们必须在第一时间抢占下北地鸭绿江一带的防线,所以不同于上一次进攻全罗道那么轻松,这次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罗一刀大大咧咧地挥挥手喊道:“大将军,您就下令吧,甭管是孤军深入还是纵横千里,脑袋掉了才碗口大的疤,就是不能砸了咱们北洋军的招牌。”
萧广成看着在军中一直以勇猛著称的罗一刀,打趣道:“放心,有你罗一刀发狠的时候。”
说着,指着地图上的鸭绿江一带说道:“高丽国有两京五道五十六郡,而临近鸭绿江一带防线的就是西海道,一共有五个州郡。每个州郡都紧挨着鸭绿江。只要攻占下西海道,并在五个州郡的沿江一带布置密集型重火炮防御阵线,就不怕对岸蒙古人的驰援,只要他们敢渡鸭绿江,咱们的火炮就能将他们狠狠击沉在鸭绿江之中葬身鱼腹。”
萧广成所说的道理在场诸人都懂,因为之前陈大都督在军事议会上说过这个战略部署。
只见何宇盯着地图半晌之后,突然说道:“看这地图,咱们的船只好像不能直接靠近西海道五郡,必须先通过沿海的朔方道,才能抢占西海道。如果咱们一进攻朔方道,肯定会引起高丽方面的注意,到时候高丽各地棒子军全部驰援朔方道,妄图将我们阻挡在朔方道之外,那不是……”
“大开大阖之道肯定不行。”
旁边的李顺摇摇头,深思熟虑一番之后说道:“如果咱们能跃过朔方道,直接杀到高丽两京之一的西京城,攻破西京城之后,直接分兵五路将西海道五州郡控制住……”
西海道外的西京城是高丽两京之一,一直作为高丽国主的陪都。
西京横亘在朔方道和西海道之间,只要攻破西京城并守住西京城就能将高丽其他四道人马全部抵挡在外,让西海道五州郡高枕无忧地防御着鸭绿江对面的蒙元大军。
都知道要抢占西海道五州郡必先攻破西京城,但是李顺这话说得也太没边没际了。什么叫十万人能够跃过朔方道?都是些有血有肉,靠两条腿走路的活人,怎么跃?又不是肋生双翅的飞天虎。
罗一刀被说迷糊了,挠着脑袋哈哈笑道:“李都统啥时候喜欢说笑哩?咱们又不是癞蛤蟆,一蹬腿就能跃过朔方道,这别说癞蛤蟆,就是飞天蛤蟆也不行啊?那朔方道这么大……”
“一刀,”萧广成瞪了一眼插科打诨的罗一刀,制止道,“李都统之话本将军倒是听明白了。可是在登陆高丽后不经朔方道,直接穿过高丽山脉,突袭西京城?”
李顺瞪了眼罗一刀,然后对萧广成拱手赞道:“萧将军英明。”
萧广成笑意盈盈地颔首,表示认可了李顺的想法,但是却没有领受李顺的赞颂,而是摆摆手说道:“又给萧某戴高帽,咱们顶多算一个英雄所见略同,哈哈。”
英雄所见略同,到底是陈靖元麾下战将,打仗越来越喜欢动脑子了,这是陈靖元最希望看到的。
因为他的军中有一个沐春,一个雷五六,已经够他头痛了。
这时一名士卒跑下船舱报道:“报,离高丽还有一百海里即可登岸。是否继续保持前行?”
萧广成嗯了一声挥挥手说道:“继续保持,待得十海里再行回报。”
士卒喏了一声,领命而返。
萧广成看着众将,说道:“来,趁现在还未登陆,咱们再好好合计一下如何穿过高丽山脉,直接奔袭西京城。”
众将齐声称喏,争先抢后地各抒己见了起来。
大宋都城,京都城,燕国公府。
陈靖元在书房内来回踱步,不时转头看着院外,像是再焦急等待着什么。
在书房内替他擦拭着书桌和书架的六月小丫头看着心绪不宁的陈靖元,放下手中的抹布上前将他拉到椅子上,糯声道:“大郎你就不能老实地坐着吗?晃来晃去,看得人家眼都晕了。”
陈靖元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着六月说道:“这北洋军都出征快有五天了,怎么就一个口信都没有传回呢?我不担心才怪。”
六月转身将一杯香茗端了过来递给了他,然后轻声说道:“萧将军和虎子他们都南征北战多年,又不是刚出茅庐的大兵头,兴许在路上有什么耽搁了吧?六月可不懂行军打仗哩,不过咱们福建老家有句话说得好,孩子长大了总有出去闯荡的时候,大郎你现在就像望着孩子远行的父母呢,咯咯。”
是啊,六月小丫头一言中的。
这北洋军是陈靖元自己一手缔造,就像自己刚抚养长大的儿郎,如今贸贸然将他们放进千里之外的狼巢虎穴,而且明明是九死一生,还是义无反顾地放逐,心中不担忧那是假的。
看着小六月那双月牙儿般的笑眼,陈靖元心头一宽,苦笑道:“好你个臭丫头,你在取笑我是喋喋不休的老妇人不成?”
“咯咯,”六月甩着小脑袋嬉笑道,“人家可没有,本来就是嘛,与其在这儿空担忧,不如多多考虑一下眼前的事情。”
哦?小丫头也会话里藏话了?
随即问道:“你是指……”
六月见着陈靖元碗中的茶水已涸,忙接了过去放在一边,然后扭扭捏捏地说道:“大郎,其实柔娘姐姐也是个可怜人,她从福建一路跟着你东渡琉球,又北渡东瀛,一直也没个名分。”
说道这儿,六月也感同身受,有股子同病相怜的感觉,悲呛地说道:“你这次就放过她吧,给她一个重新改过的机会可好?”
原来是为了柔娘来说情,陈靖元看着一脸天真的六月,心中也不忍心斥责。
不过说来也怪,这府中上下受过柔娘恩惠的人着实不少,但是敢于替她说情的,也就是六月一个。
想及此处,陈靖元也不知是该感叹人性的凉薄还是替柔娘叫屈。
在他心里,要说柔娘罪无可恕,倒也说不过去,不然也不会单单只是禁了她的足。
但是谁喜欢自己的女人整日抛头露面,天天为了贪图一些黑心钱财而整日与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打交道,而且燕国公府从来也没短过她的吃喝用度。
这么一个极尽功利的女人,只能说是生错了年代。
陈靖元有时候还在想,如果柔娘在他那个时代,会不会又是一个女强人,一个挂着胸牌出入政府大楼的政协代表呢?
看着六月祈盼的眼神,陈靖元轻轻将她搂在怀里,唏嘘道:“六月,如今是多事之秋。柔娘太自作主张了,该让她吃点苦头。等着大郎出征回来,自会处理一切的。还有,我不在的期间,你也多照应照应她,这女人脑子活泛,别让她做了啥事,懂了吗?”
六月将头枕在陈靖元的胸膛,柔荑轻轻展开抱住陈靖元的后腰,鼻音一声嗯。
“笃笃笃!”
一记仓促的敲门声。
招牌锃亮大脑门进入眼帘,正是金和尚那厮。
陈靖元轻轻拍了下六月的后背,说道:“去忙吧,我这边谈点事。”
六月嗯了一声,碎步欢快地离开了书房,走到门口之时狠狠瞪了一眼不解风情扰乱她和大郎温存的金和尚一眼。
金和尚是躺着也中枪,不敲门是罪,这他娘的敲门也有错?
陈靖元看着金和尚无辜的眼神,乐道:“何事?是不是北洋卫有消息传过来了?”
金和尚摇摇头否认,然后从怀中拿出一封信笺递给大都督,然后说道:“之前您不是交待在临走前要知道京都城中各方异动吗?鲁四那小子来信儿了。
京都各方势力,说白了就是国舅党和清流系的异动。
陈靖元心中暗赞了声鲁四的办事能力,而后将信笺接过来一看。
国舅爷种白菜腌黄瓜,又开了二亩地。
国丈爷翟国秀大门不出半步,只知道从四处搜罗美女往家里送。
右相陈宜中和刑部尚书林镇南也消停不少,早朝之后都是相邀下棋品茶,没有什么异动。
被自己吓了个半死的鲁王,收拾心情率着炒地皮集团舍弃京都城的市场,将目光转向二三线的城市。
清流系大佬张世杰,苏郭义,苏刘义等人继续操心国事,该干什么干什么,从未越雷池半步。
倒是最后两个消息让他上了心。
一个是新科榜眼董谦被钦点为从六品翰林院编修,频频进出清平长公主府。难道二者有情?
一个是端王赵睿最近一改往日低调的作风,进出皇宫的频率增多。这位老王爷难不成闲散王爷做久了,也想参与朝政不成?
不过既然国舅系和清流系都没什么大的异动,这两个跳梁小丑也就不足为惧,一个酸秀才和一个破落王爷能翻起什么大浪?自己走后朝廷应该也能清静一段时日了。
随即将信笺揉成一团丢弃掉,对着金和尚说道:“传令下去,三日后鹰扬卫,炮兵团和山地营一起开拔,走海路远征金帐汗国。”
金和尚猛然一抬头,兴奋地应了一声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