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何宇所料,甘巴城仅仅坚持了三个时辰。
被元军当作炮灰的东瀛人几乎消耗光了何宇所部的所有炮弹后,阿巴黑率领的几万骑兵率先叩开了甘巴城的城门。
眼看甘巴就要失守,何宇立即下令销毁所有青铜炮管,且没有与敌军周旋,而是率军从西门突围,在折损近五千多人后,成功撤退至西面的海船停泊处。
紧接着,何宇所部以最快的速度登上了早就准备好的海船后,逃之夭夭。
而紧赶慢赶追击而来的元军和东高丽棒子军则看着远去的几十艘海船气得直跳脚,无奈只能望洋兴叹。
平田信、源野刚、阿巴黑、平壤王王霸等人在攻破甘巴县后,自信心再一次得到膨胀。
李恒更是为自己当初制定集中力量逐一击破的策略如此成功而沾沾自喜。于是当即下令,乘胜追击,发誓要以最短的时间平定东瀛,并剿灭所有的宋军。
接下来的几日,长生天确实一直在眷顾着这个投降蒙古的西夏人,大军一路下来都是长驱直入,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东山府六县皆一一被他们收复。
连番胜利竟然来得如此简单,就连擅长防守的老狐狸吕文唤都不禁生出疑惑,这宋军怎的如此不堪一击?难道是故意放水?
即便吕文唤如此想,也没有浇熄李恒等人空前爆棚的自信心。
阿巴黑更是嚣张放言,七天之内平定东瀛的宋军,半个月内将东瀛境内和琉球的宋朝廷剿灭殆尽。
稍作一天休整和在当地掠夺一番补充粮草后,大军缓缓开拔,朝着大阪城进发。
同日,文廷玉十万火急传来的信件也摆放在了卑南皇城燕国郡公府的书房案桌之上。
一听东瀛文廷玉来信,陈靖元也顾不得理会柔娘的纠缠,心绪不宁的小跑至书房内拆开了信件。
李绩兴战死,鹰扬卫第六协覆没,东山府六县失守,大阪城岌岌可危。
文廷玉更是大胆推测,如果大阪城被破,那所占东瀛四府将去之不存,届时近在琉球的大宋危矣。
陈靖元脑袋一片空白,他怎么想不到仅剩半壁江山的东瀛竟然会举兵三十来万大肆反攻,自己折损数万将士不说,就连老将李绩兴都战死南木城。
天啊,李绩兴竟然战死,西岗李家本就人丁凋零,岳父就这么一个堂兄弟,该如何向他交代?
东瀛举兵三十多万,难道真如岳父所言,元军转道陆路,与高丽国一起驰援了东瀛吗?也许这才是唯一的答案。
想通关节,仅仅因为自己当初的一着不慎,忘了从高丽过也能进驻东瀛,这才导致第六协的全军覆没,这才导致李绩兴的战死南木城。
一股子负罪感和愧疚感油然而生。
李绩兴没有子嗣,李伦也只有李沅芷这么一个丫头,西岗李家竟然在我陈靖元手中绝了后,我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
想着自己当年第一次和李绩兴打交道的场景,还是在火烧李家镇,智取嘉义城之时,时光荏苒,旧人却已不在,陈靖元啊陈靖元,你不是智珠在握吗?你不是睥睨世人吗?莫要小觑天下人啊!
“郡公爷,郡公爷,您还没答应奴儿怎就先行离开了呢?”
一串酥麻的嗲音从屋外传了进来。
不用猜,整个燕国郡公府对他陈某人奴儿自称的唯柔娘一人。
声音刚落,一阵香风自屋外袭来,越发妖娆风骚的柔娘攥着一锦香帕款款走了进来。
心情低落的陈靖元紧锁眉头,耐着性子问道道:“还有什么事?我不是已经答应将城东那四家南北货栈的店面划到你名下了吗?”
一向察言观色自认第一的柔娘利令智昏,竟然没有察觉陈靖元的不对劲,整个人将身体失去重心般贴了上去,倚在陈靖元怀中,糯声道:“还有呢,奴儿还想让您赐一块天机府的令牌,专门调遣天机府在宜兰城的密谍供奴儿差遣呢。”
这话一出,陈靖元脸上煞气一现,沉声问道:“你要这个干什么?”
柔娘左手勾住陈靖元的脖子,右手轻轻摩挲陈靖元的胸口自顾自地画着圈圈,浪声道:“奴儿不是呆在郡公府上闷的慌吗?想着去宜兰城走走,到时候有块令牌在手也能在宜兰城有个保障不是?”
鬼话连篇!
也就陈靖元忙的四脚朝天并不知晓,卑南城商贾圈子里谁不知道燕国郡公府的柔姨娘现在买卖做的比天还大,和一伙子黑心商人将卑南城的地皮炒得比白银还要贵后,转手卖出,日进斗金。
自从上次被李沅芷点破之后倒是有所收敛,但是老实一段时间后那颗骚动的心还是遏制不住,这不,被一伙商人的撺掇下,又打上了宜兰城几个地段的主意。
这收购地皮不是要涉及到拆迁吗?商人有钱但无权啊,随即柔娘就想着借助天机府密谍的实力,在宜兰城搞上一直拆迁队,强拆一切钉子户。
但是天机府是何等神秘的衙门,别说是她,就连李沅芷都无权过问,她这才死缠着陈靖元非得要上一块天机府令牌不可。
换成平时,以陈靖元对家中女眷的那份儿宠溺,还真说不定会给她一块儿,可现在是什么时候?都火上茅房了,你还在这儿横生事端,这不找不自在吗?
于是断然拒绝道:“不行,我现在还有事,你先出去吧。”
自恃得宠,老是摆不正身份的柔娘不干了,连连用小手轻捶陈靖元的胸膛半撒娇半发泄地佯装哭闹道:“不嘛,奴儿就要。”
她当然得要,不然没有拆迁队的干活,宜兰城那边很是棘手啊,多耽搁一天就多流走白花花的雪花银啊。
陈靖元想着东瀛之事思绪再次被柔娘打断,冷声道:“不行,天机府乃是我机密衙门,你要来何用?胡闹。”
柔娘一憋屈,水汪汪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眼泪儿说到就到,抽噎道:“那为何大乔小乔姐妹二人都有令牌,奴儿就不能有?郡公爷偏心,呜呜……”
这骚娘们的眼睛还真够贼的。
听着这胡搅蛮缠的哭闹,陈靖元心中顿时厌烦,冷声道:“她姐妹二人的心思有你野吗?我这儿有事儿要处理,你先回吧。”
陈靖元这一说,柔娘心中一紧,难道是有人在背后说自己长短,将卑南城炒地皮之事告诉了陈靖元?
随即连忙辩解道:“冤枉的很哩,肯定是有人给奴儿泼脏水呢,是不是李沅芷那小蹄子?看奴儿不撕烂她那张小嘴,郡公爷得为奴儿作主啊,呜呜……”
什么乱七八糟?
陈靖元压根儿就不知道柔娘在卑南城之事,什么李沅芷背后泼脏水更是无从说起,听着柔娘没大没小直呼李沅芷其名,连上下尊卑之分都忘得一干二净,顿时火从心中燃,一把将她推搡开,指着门口大怒道:“滚,滚出去,莫要在这儿烦我。”
“啊,奴儿……”
“滚!”
柔娘被陈靖元这么一整治可真是害怕了,也不敢在此撒泼,将小香帕一甩,狠狠一跺脚,转身跑了出去。
而一直在院子外故意徘徊的丫鬟绿荷竖着小尖耳朵听着陈靖元书房内的动静,见着柔娘梨花带雨的跑出书房后会心一笑,啐道:“该谁让你欺负我家小姐。”
说着,碎着小步朝李沅芷的院子赶去。
“和尚,和尚!”
陈靖元将柔娘之事抛之脑后,立即喊来了门外守卫的金多宝。
金和尚进来,陈靖元二话不说,将信件递给了他,金和尚不明所以地接过信件后,越看越手抖,到最后喊道:“大都督,咱回东瀛吧,给李将军报仇去,给第六协的弟兄报仇去,****的蒙古人,猪日的东瀛人,还有那王八操的高丽棒子。”
陈靖元径直取下衣架上的黑色大氅给自己披上,然后说道:“该回去了,大阪城命悬一线,晚了的话唯恐不及。我先去我岳父家一趟,你无须随行,交代你两件事,你给我现在就去办。”
金和尚嗯了一声,挺足了胸脯。
陈靖元怕说快了金和尚记不住,于是慢条斯理到:“一,你传信给军备衙门的刘之轩,让他命令加恩休斯的火器制造司给日夜开工造火炮和炮弹,给我以最短的时间生产出最多的东西来,然后源源不断地给我运送到东瀛。”
金和尚嗯了声,道:“记住了,还有吗?”
陈靖元思索一会儿,下决心道:“二,就是让卑南城天机府的主事鲁四给我立刻传信到东瀛,越快越好,我不管他放多少只信鸽,我只要文廷玉能够第一时间收到传信。命令只有一个,将关押在大阪城牢狱的所有东瀛贵族和东瀛俘虏,还有他们的家人全部押到城门楼上。”
说完,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
金和尚张嘴一怔,再次确认道:“全砍?大都督,那可有三两万人哩。”
陈靖元没有一丝犹豫,斩钉截铁道:“杀,全杀!而且要在敌军攻城前斩杀,学我们当年在彰化一样,在城门外面将脑袋给我层层码叠,给我堆出一座人头山来。”
金和尚被陈靖元这么一点拨,顿时明白大都督这是要震势。
要让敌军知道我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守城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