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朝阳穿破薄薄晨雾挥洒大地,万物又是一片复苏之景。
笃笃……笃笃笃……
一阵音色厚实,悠远的木鱼敲击声从大国守府家眷后院的内堂传出,令人身心平和,如沐祥和。
对于这个木鱼声,大国守府的仆人和家将们早就习以为常。
因为敲木鱼之人正是大国守源藤博文的儿媳妇,大公子源山藏大之妻斋藤归蝶夫人。
就像前文说的一样,归蝶夫人虽年纪轻轻却是笃信佛学,每日清晨必要诵经敲木鱼,佛家弟子称之为早课。
在如今的东瀛,除了贵族特权,还有就是佛门弟子也备受平民们尊崇。
前者是因为强横的实力,而后者则是佛门的大慈大悲之心。
自公元六世纪中叶,佛教就从中原经高丽传入了东瀛,渐渐兴起。而后到了唐天宝年间,有着过海大师之称的鉴真和尚六渡东瀛,传经诵佛,开创了佛教律宗,被奉为律宗之祖。相继,佛教三论宗、法相宗、华严宗等其他五宗也先后陆续传入东瀛,自此佛教在东瀛大盛,百花齐放,香火不断。
现在的佛门弟子不同于后世那些大开旅游景点赚取钱财,到处巡演哗众取宠,处心积虑将寺庙变成上市公司进行敛财的假佛门弟子。
现在的佛门中人皆以劝人向善,普度世人为己任,他们喜欢自给自足,他喜欢苦修清修,他们更喜欢援手相助贫苦百姓。
因此,佛门子弟虽非贵族,却得到了东瀛近千万平民百姓的认可与尊重,成就了一个特殊的地位。
悠远宏深玄妙无比的佛门文化传到东瀛这个没什么本土文化的疙瘩地,自然而然也得到了许多贵族的追捧,这些贵族渐渐的成了佛祖的粉丝,并向往之。
向往归向往,但是大家族的等级森严是不允许他们剃光脑袋出家遁入空门的,这也就有了带发修行在家向佛一说,佛门称这类人为居士。
斋藤归蝶正是东瀛万千居士中的一员。
出身大阪县名门的她,自幼便接受儒家学术的熏陶,写得一手隶书更是让那些自诩精通汉学的东瀛伪大儒们汗颜。
名当户对,强强联合使得大阪斋藤家与源氏走到了一起,当年才貌无双闻名整个东海道十五县的斋藤归蝶嫁给了源藤博文长子源山藏大。
一晃近五年过去了,昔日的少女变成了如今的少妇,但是她与源山藏大至今未有生育。她心里很清楚,无论自己长得有多么娇艳多么可人,这桩婚姻其实早就名存实亡。
因为婚后她便发现自己的丈夫不喜女色偏好男风,当时知道后,全身毛骨悚然,心碎无痕。但是如果就单单这样也还罢了,毕竟作为一个家族的牺牲品,她有着超乎常人的觉悟。
更令她恐惧的是,她发现公公源藤博文和自己的小叔子源山藏二每次偷看着自己的眼神都是那么的灼热和怪异,仿佛如那远古巨兽饕餮一般,想要将自己一口吞入腹中。
她知道,这便是,一种乱了纲常伦理的。
自此之后,她便紧闭门而不出,起了向佛之心,一则尽量躲避二人,二则好让自己这颗多舛的心灵得到安抚与平静。
“哐当。”
源藤博文这个老乌龟的脑袋不小心撞到了眼前的推拉隔栅(小鬼子的推拉门),发出一声惊响。
“谁?”
正在念经的归蝶夫人被惊响吓了一跳,猛然回头喝问道。
源藤博文老脸一红,顿时惊惶地匆匆跑开,一路上边跑边是埋怨自己的不小心。
归蝶夫人见着没人回应,起身朝推拉隔栅门走去,轻轻往右一划拉开,屋外没人,心道,难道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吗?
刚欲转身,却发现门上雪白的宣纸被戳了个足有眼睛大小的破洞,纸动周围还是湿乎乎的,像是口水一样的东西,随即反应了过来自己刚才是被人了,强抑着心中的恶心,看了眼离她这儿不远的大国守正堂,心如死灰。
随即转身回到了佛龛前,跪坐在蒲团上,嘴中喃喃念着:“……如露亦如电,如梦幻泡影,当作如是观。……”
过了不大一会儿,她的小叔子源山藏二兴冲冲地抱着四盒金叶子进了大国守府……
伊贺县一座仿唐式的宅院,是陈大都督特意让人给黄道林等人倒腾出来的。毕竟是朝廷天使,总不能让这黄道林等一行人住宿东瀛人的旅馆吧?
黄道林正和几个小黄门享用着随行带来的汉人厨师,这厮也算机灵,知道东瀛之地千里迢迢,那异国口味指定吃不习惯,才特意从卑南城重金聘请了个厨子好让自己在异国他乡也能吃到地道的汉人食物。
满满当当一大桌,红烧排骨溜肥肠,清蒸鳊鱼回锅肉,清炒春笋鸡蛋羹,外加一盘地道的蜀中麻辣豆腐。
喝着东瀛人的清酒,吃着汉家特色菜肴,黄道林总算适应了几日来的异国之旅。
被几个小黄门争相敬酒恭维,黄道林再不甚酒力都喝了整整三盅清酒,连连打着酒嗝。
这时,一名陈靖元身边派来名为保护实为监督的亲卫进来抱拳说道:“黄内侍,本地的治安维持会会长,山健良一先生听闻大宋宣抚使到达琉球,前来拜访。”
这边正拿着竹筷剔着牙的黄道林一听,哟呵,这可算是有人登门拜访了。连日来,他这个朝廷钦命宣抚使是到哪儿都无人识,好不憋屈,此刻听着有人拜访,喜不胜收。随即激动道:“请请请,快请,快快有请那什么山什么一。”
过了一会儿,大腹便便的山健良一便穿着临时自己赶制的大宋七品县令绿官袍,头戴双翅帽,脚套木屐,踏踏踏地走了进来。
见着高堂正坐的黄道林也不开口询问,径直跪拜下去,又是磕头又是作揖道:“下官伊贺县维持会会长山健良一参见大宋宣抚使大人。”
哟呵,黄道林一怔,这东瀛番人还能说一口地道的汉话,真是怪哉啊!
再低头仔细瞅着,肤色眼神啥的都与咱们汉人差不多,不过这身官袍和这官帽再配上脚上的木屐,啧啧,怎么有点沐猴而冠的感觉呢?
果不其然,身后几个小黄门矜持着身子掩嘴偷笑,显然是被山健良一这不伦不类的装扮给逗乐了。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看着山健良一对自己毕恭毕敬,更重要的是怀中揣着一个小木箱,八成是见礼,自己怎能怠慢人家呢?
于是,回头狠狠地瞪了几个小黄门一眼,上前将山健良一扶了起来,笑道:“这个山县令,哦不,山会长无需多礼,来,快请坐。”
山健良一像是抽了羊角风一样忽然起身又是一鞠躬,吓了黄道林一跳不说,也吓了后面的几个小黄门。
只听山健良一道:“宣抚使大人,下官姓山健,不姓山。”
呃……黄道林这才知道是自己搞了个乌龙,暗骂东瀛人的破姓,脸上倒是没有不愠,继续笑道:“啊,那是本使弄错了,见谅见谅。”
他现在真不愿意得罪山健良一这样的地头蛇,拉拢一番兴许能有大用呢。
山健良一这才坐下,将怀中的木盒打开,呈在黄道林的眼前。
黄金,黄灿灿的黄金。
黄道林愣了愣,后面几个小黄门则是咽了咽口水,一脸垂涎之色地盯着码放整齐的一盒黄金。
约莫着得有二三百两吧?这换成白银,在卑南皇城怎么着也能置栋三进三出大宅子了。这番人出手够大方的。
黄大太监故作矜持地问道:“山健会长这是何意啊?”
山健良一将木盒放到了茶几上,又是鞠了一躬,道:“我知道天使上差大人是大宋太后的红人,希望天使上差大人回去后替山健良一多美言几句。”
嘿,这东瀛番人还挺上道,竟然能懂咱大宋官场的潜规则。
黄道林笑意盈盈地笑道:“好说,好说。”
然后挥挥手示意后面的小黄门将装满黄金的木盒收起。
这时,山健良一见着对方收了银子,心中开心不已,心想汉人说得好啊,有钱能使狗推磨,不一定就要驴推磨。
随即又对着黄道林说道:“天使上差大人,下官还有礼物送给您。”
黄道林眼睛一睁,心脏猛跳,还有?
只听山健良一对着门外啪啪拍了两掌,只见几个穿着艳丽和服的东瀛女人走了进来,一字排开站在大堂内朝着堂上的黄道林深深又是集体一鞠躬。
把黄道林看傻眼了,这是要作甚?
山健良一讪笑恭声道:“下官知道天使上差大人千里迢迢来到东瀛,没有女眷随行,这几个女子都是下官精挑细选的,不仅人长得好,床上功夫也是一流地,肯定能让天使大人********,嘿嘿,男人嘛,没有女人怎么叫男人?”
这话一出,如一桌人吃饭谁放了个喇叭屁一般,顿时引起了公愤。
后面的几个小黄门连连惊色,一脸愤怒地看着山健良一。
而此时的黄道林则满脸气得涨红成了猪肝色,陡然起身,怒指山健良一歇斯底喊道:“滚,滚,给我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