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陈靖元头戴红缨银鏖,身披链子锁甲,腥红大氅随风摆起,看得古泰心赞,真是少年英雄。
古泰将狼牙棒放在马鞍上,对着陈靖元遥遥拱手道:“都听说大宋平南侯英雄了得,文武英才,今日一见,令古泰心仪不已,多谢平南侯大仁大义,肯对我手下弟兄既往不咎。”
陈靖元心道,原来是宜兰城四门守将之首古泰啊。
他见这古泰面生横相,说话倒是抑扬顿挫,掷地有声,也生了好感,笑道:“两军对阵,死伤难免,将军手中的弟兄面临死境却未有一人投降,令本侯佩服,正所谓惜英雄重英雄,如果将军能为大宋朝廷效劳,我定为将军保荐,手下弟兄也照样吃饷拿粮,如何?”
古泰晒然一笑,道:“多谢将军美意,将军能饶他们一命,古泰已感激万分了,至于从不从军那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陈靖元听着古泰的话很是满意,边听边点头。谁知古泰话锋一转,道:“我古泰出身贫寒,如果不是孙老家主收留早就饿死街头,不是前家主孙茂公子的提拔,怎能统领四门?孙家的大恩古泰一日不敢忘,正所谓一马不配双鞍,忠臣不事二主,侯爷的心意在下心领了!”
不等陈靖元开口,古泰又转头对着身边的弟兄道:“弟兄们,古泰无能,拖累了你们。平南侯是个好人,肯对你们既往不咎,以后如果卸甲归田的就好好过日子,如果继续从军的就好好为平南侯效命。”
陈靖元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感觉这厮像是要交代遗言似的,刚想吩咐离古泰最近的沐春上去阻止,却已经晚了。
只见古泰对着陈靖元笑了笑,道:“平南侯,保重!”
说完高高举起大腿粗细的狼牙棒狠狠朝自己脑门一砸,噗的一声脆响,狼牙棒已深深陷入脑袋之中,脑浆四溅,血水顺着脑门从眼睛、鼻子、嘴角淌了下来,哐当,人已坠地,一片狼藉。
陈靖元见状狠狠地捶了一下大腿,大叹道:“唉……”
沐春、雷五六、金多宝等人怔怔地看着坠地的古泰,心中叹道,真是一条好汉啊。
“将军!”
“古将军!”
哗啦啦……
乒呤乓啷……
兵器、盾牌、大旗扔了一地,近万士卒齐齐跪在地上呜呜哽咽,默默地流着眼泪。
陈靖元一个纵身翻下马来,蹭蹭蹭快步上前几步,解下自己的腥红大氅,小心翼翼地披在古泰的尸体之上盖得严严实实,对着古泰道:“古将军,你这是何必呢?好男儿志在四方,你我携手为我大宋驱除蒙虏,恢复中原不是更有意义吗?”
随即对着沐春道:“黑汉,厚葬古将军,他是条汉子。”
沐春一眼可惜地看着古泰的尸体,少有郑重地点头道:“侯爷,放心,俺这就将古将军好生葬了。”
陈靖元看着匍匐跪地地古泰所部近万士卒,对着雷五六道:“五六,你负责收拢古将军所部士卒,莫要打骂这些兄弟,莫要欺负他们,否则我唯你是问。”
雷五六也看了看还是哭泣的近万人,沉声道:“末将领命。”
交待完诸事之后,陈靖元才翻身上马,对着金多宝道:“走,去孙氏正宅,看看孙康年如何了。”
一甩马鞭风驰电掣般敢向孙氏的正宅,去会会那个与自己一样对大小乔打着主意的孙康年。
由于金多宝等人曾经参与过斩首计划,所以对整个宜兰城非常熟悉,在金多宝的带领下很快就到了孙府正宅。
陈靖元下马刚进孙宅就与张迁侯碰了个照面。
张迁侯一见陈靖元,道:“侯爷,人算不如天算,孙康年和罗百吉那两个货竟然提前溜了,真是疏忽了。”
陈靖元投了一个宽慰的眼神给张迁侯,拍肩笑道:“哈哈,算他命不该绝,怎么,这孙府的钱财也被这小子带了出去吧?”
张迁侯尴尬点头,自嘲道:“回头王来宝王户曹该奚落我了,这小子现在见钱眼开,损失了这么一大笔钱粮估计要跳脚了。”
陈靖元不以为许道:“无所谓,宜兰城四府都归我们了,孙氏的私田房产反正带不走,到时候全部归拢在都督府名下即可,不差那点现钱了,孙府现在人去楼空了?”
张迁侯摇摇头,道:“侯爷,您随我来。”
说完领着陈靖元走进了孙府,左转右绕来到了正堂。
一进正堂,张迁侯指了指道:“还有孙茂留下的几名姬妾,姿色尚可,侯爷是否……”
陈靖元一听,没好气地白了眼张迁侯,轻声笑道:“我说你小子现在是不是拉皮条拉上瘾了?什么女人都往我府里塞啊?我看看。”
粗粗扫了几名女子的面容,要说姿色也算中上,不然孙茂也不会挑来做姬妾,不过还是少了点感觉,确切地说是气质吧。随即摇摇头,思索了一会儿,问道:“你不要?”
张迁侯连连摆手,推辞道:“侯爷心意属下心领了,我就不要了。”
看着张迁侯这表情陈靖元也觉着好笑,感觉两人就是上夜总会选小姐一样,你推我让的。
看着这三名女人,陈靖元忽然道:“给雷五六送一个,给齐盛送一个,还有一个送去新竹给王来宝。”
一听王来宝三字,张迁侯惊道:“侯爷是说给来宝送姬妾?他家不是……”
陈靖元神秘一笑,道:“来宝过得也不容易,我再不帮他撑撑场面,估计他家的那位河东狮吼能升级到蛟龙咆哮了。”
撑场面?张迁侯细细琢磨着,幡然醒悟道:“侯爷是时候对高山各部族可以开始动手了?”
“琉球眼看就要一统了,也可以腾出双手来收拾收拾这帮不知天高地厚,得寸进尺的家伙了,这里交给你,我先走了。”
陈靖元说完就朝门外走去,又转头说道:“把这栋府宅的牌匾给我换了吧,换成陈府,将那姐妹俩接回来就住在这儿,熟门熟路她们也住的熟。”
张迁侯道:“我这就传信给鲁四。”
陈靖元有提醒道:“不要让六月、柔娘她们知道,还有李沅芷,不然又要闹翻天了。”
张迁侯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道:“金屋藏娇,属下懂得。”
“哈哈哈哈!”
陈靖元一边笑一边对金多宝道:“走,去欣赏欣赏宜兰风光。”
随即近百人又驰马穿梭在战火纷飞的宜兰城中……
远在卑南城的杨廷玉正躺在摇椅上默默享受着侍女的捶腿,闭着双目却已神游万里,寻思着,张达这个小浪蹄子现在不知道如何了?细皮嫩肉的非要当个三军主帅,呵呵,等回来后本国舅非得好好惩罚你,小蹄子。
就在这时,降职户部左侍郎的翟国秀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大声喊道:“国舅,国舅唉!”
两声干嚎吓得杨廷玉眉毛一抖,猛然起身,将那捶腿侍女绊到了一边地上。
“嚎什么嚎,是不是替陆秀夫那老东西报丧来了?”
杨廷玉这嘴也毒,开口闭口就是咒骂大仇人陆秀夫。
翟国秀看着国舅脸色不悦也不敢得瑟,谁叫他现在已经降职了呢,随即恭声道:“国舅,咱们出征的禁军回来了!这前脚刚进的卑南城东门,我就给你报信了。”
杨廷玉哦了一声,吃惊道:“这么快就凯旋而归了?没想到张达这小子还是个人才啊,这才去了几日啊,就给本侯夺了宜兰城,该死的东西,也不先报个捷,也好让官家和太后乐呵乐呵。”
翟国秀道:“苏刘义将军等人是回来了,不过我没看见张达将军,兴许是在队伍后头吧?”
张达没回来?
杨廷玉疑惑地寻思着,这小子生性张扬,立了大功不可能姗姗来迟啊,莫非?
随即又摇了摇头,心中念叨着:“不会的,不会的,八万禁军呐,不可能不会连个城池都攻不下来,不会的!”
就在这时,管家进了大厅来报道:“国舅爷,左金吾卫大将军苏刘义将军与一干将领前来拜访。”
杨廷玉急切得到答案,赶忙叫道:“快请,快请!”
一小会儿,苏刘义与禁军各军各营指挥使一一进了大厅。
苏刘义率先行礼道:“末将苏刘义见过枢密院枢密使杨大人。”
“参见杨大人!”随来的将领纷纷行礼。
杨廷玉看着文廷玉手中提着一个包袱,战甲尽是污秽血渍,脸带疲劳,忙道:“苏将军一路辛苦了,来,请坐。诸位将军也坐吧!”
苏刘义率着众人屁股刚一坐下,就听杨廷玉疑惑地问道:“张将军呢?莫非在镇守宜兰城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吱声,而后目光凝聚在苏刘义身上。
苏刘义随即起身一脸地郑重地说道:“大人,三军主帅张达为了一己之私竟然私通宜兰城孙氏奸贼,致使我军战败,八万儿郎尽折四万余,末将擅自做主,阵前斩了这个叛国的狗贼,特将这狗贼的项上人头带回,请杨大人过目。”
包裹一解,一颗洒着石灰防腐面色仓惶惊骇,脖颈处还带着丝丝血迹的张达人头赫然呈现在杨廷玉跟前,散着股股石灰味与腐肉味。
杨廷玉刚听完战败的噩耗又见张达的人头,腾然站起,浑身气得发抖,怒指苏刘义喝道:“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