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面纱女子前边走着,小丫鬟在后边追着,一个劲儿问着:“小姐,你怎么知道楼上那位公子便是声名赫赫的平南侯爷?”
面纱女子驻足转身,抬起右手用食指轻点了下丫鬟的额头,笑道:“傻丫头,在新竹府谁家的护卫能有刚才那几人的血腥杀气啊?还有呢,能够让那位有着当朝国舅背景的郝家公子落荒而逃,而且还在新竹府地界上,你说还能有谁?那位郝公子可是连爹爹的账都不买的人呢!”
丫鬟被面纱女子这么一说,顿时开窍了,而后又不服气道:“哼,谁说老爷的账他不买?那是小姐你不许我报名号,不然也吓死他!”
面纱女子莞尔一笑,摸了摸小丫鬟的脑袋,道:“你啊,好了,赶紧回家吧,一会儿爹爹从衙门回来见咱俩偷跑出去,非得着急不可!”
随即主仆二人匆匆朝家中赶去。
天色渐黑,陈靖元与金多宝等人回到了府中,一进侯府就将那名女子怎会认识自己的问题抛之脑后了,因为他现在不仅没有想出对付孙氏的离间之计,也没有想出如何安抚李沅芷。
娘的,被郝阳霍这死纨绔一折腾,瞎耽误了半天的功夫。
在酒肆没有吃好,正准备去饭厅与六月等人一起用饭,在路上却被李沅芷的丫鬟绿荷给拦住了。
只见绿荷脸带忧虑地对着陈靖元道:“侯爷,您去看看小姐吧,将自己锁在房里哭了一下午,这到了吃晚饭的点了,还是不肯出来!”
陈靖元闻言一愕,心道,该不会是想不开吧?
随即撇了绿荷,拔腿就往李沅芷的房间跑去。
到了李沅芷房门,轻轻推了一下门,纹丝不动,咦,又反锁了!
陈靖元趴着门缝细细听着,没有哭声,没有闹声,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心下一着急,手上一用劲,重重一推房门,喀嚓,可怜的房门插销再次报废。
陈靖元一进屋,就见李沅芷托着腮帮趴在桌上呆呆发楞,忽然被门销震断的声音惊醒,转头一看,竟然心中此时正在咒骂的陈靖元,无名之火腾然而起,娇斥道:“姓陈的,你就不会敲门吗?这是第三次了!”
陈靖元当然知道这是第三次了,毕竟中午那事是他亏心,对于李沅芷的喝骂也只能倘然受之,轻笑道:“我不是担心你出事了吗?”
李沅芷白了眼陈靖元,又想起中午那该死的一吻,嘴中顿时感觉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味道又悄然袭来,下意识地抹了抹嘴,别过头去:“不用你假好心!我就当被鬼压了,做了场噩梦!”
什么叫就当被鬼压了?
陈靖元道:“沅芷,中午那个吻我真的是无心的,而且我也没压你,要真说起来还是你压的我!”
“滚,”李沅芷拿起桌上的书籍朝着陈靖元扔了过来,“你臭流氓,无耻小人!”
陈靖元探手一抓将书籍接到手中,轻声道:“沅芷,别生气了,乖,随我出去吃饭吧!”
“不去!”
“你这样饿着也不是一回事啊!走了,饿坏了,我可就心疼了!”
“呸,巧言令色,不需你假好心!”
陈靖元一番软磨硬泡,好话连连,这李沅芷就偏生不吃这套,对陈靖元就是没有好脸子。
见软的不行,只能来点硬的了,小丫头,别怪你挂名老公我心狠了。
陈靖元蹙眉沉思半响,找了个圆凳拉到李沅芷的梨花桌前做了下来,沉声道:“沅芷,反正你呆在这儿也不开心,不如我派人送你去卑南城,与岳父大人小住一段时间吧?”
李沅芷一听,猛地抬头看着陈靖元,心道,好你个活土匪,软的不行,又来威胁这一手?你就不嫌老套了吗?
李沅芷小脸一拉,直愣愣地看着陈靖元,本来就没好脸色了,这么一来,看得陈靖元更是心里发虚,赶忙开口解释道:“你别误会,我是说真的,岳父大人也好久没见你了,你就去小住一段时间权当是散散心了!”
李沅芷听着狐疑道:“真的?你不会找我爹爹告叼状?”
陈靖元心下暗喜,注意力好像开始转移了,继续!
随即很笃定地点点头道:“怎么会?咱俩是夫妻嘛,夫妻相处靠的就是和睦两字,你说对不?”
李沅芷一听,白了一眼陈靖元,哼道:“少占便宜,是假夫妻!”
“是是是,假夫妻不也是夫妻吗?嘿嘿,”陈靖元摆出一副自认最为友善的小脸,继续道,“而且不用多久,我又要率军出征了,新竹府又刚刚稳定下来,把你一个人撇在新竹府,我也不放心!”
李沅芷眼睛瞪得老大,问道:“又要打战?不是已经夺了新竹三府了吗?”
陈靖元见她主动提问,心中一乐,转移话题成功!
接着对她说道:“是啊,孙氏不是还占了四府之地吗?估计也就这一两月的事情了,本想着今年年底陪你去卑南城与岳父大人,还有我父母一起过个年,估计是没戏了!”
李沅芷看着陈靖元,忽然问道:“是不是你又要屠城了?外面已经给你取了屠夫侯爷的外号了呢!你能不能别那么嗜杀?”
陈靖元对这个传闻没有奇怪,天机府掌握着琉球的各地情报,这种传闻又怎么不落入他的耳中呢?屠夫侯爷就屠夫侯爷吧,最起码我屠的都是东瀛人!
于是鼻哼了一声:“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没有大杀大伐,哪里能这么快稳定局势?至于孙氏四府都是汉人居住,倒是没有必要屠城,如果孙氏能够自动投诚大宋,那更是最好不过了,免得到时候又是生灵涂炭!”
“咕咕!”
陈靖元肚子饿得不由自主地叫出声来,尴尬地对着李沅芷一笑:“我是饿不行了,得先去吃饭了,你既然不愿出来,我叫绿荷给你端进屋里来。”
“还有,天气凉了,卑南城那边有靠海,昼夜风大,多准备几件大氅与披肩,如果没有我叫朱福给你操办!”
“什么时候动身跟我说一声,我叫李土娃的山地营护送你去卑南城,免得路上出了状况!”
“到了卑南城别老惹你父亲生气,有时间就去看下我父母,替我尽尽孝!”
“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就来信通知我,我让人来卑南城接你回来!”
“需要金银细软什么的,跟朱福说一声,如果数目较大的话就找王来宝!”
…………
絮絮叨叨交代了近半个时辰,听得李沅芷一阵发蒙,偷眼瞧了下陈靖元,心道,罗里罗嗦的就跟我爹似的,平日里怎没见他那么细心?
“咕咕!”
陈靖元的肚子又发来抗议。
于是朝李沅芷道了声再见就走出了卧室,直奔饭厅。
刚走出门口,李沅芷不由得脱口道:“喂,你打仗的时候,自己注意点!”说完发觉这话说得挺突然的,赶忙将卧室的门关了起来,背靠着房门,一阵心跳。
李沅芷双手摸着自己发烫的脸颊一边喃喃道:“我干嘛对他关心?哼,今天中午还轻薄了我!”
陈靖元也被李沅芷这么忽然一关心吓得脚打趔趄,心说,难道今天误打误撞,还成了件好事?
一边想着,一边脚底没停,没一会儿就到了饭厅,此时六月已经分好筷子,柔娘也盛好汤羹等着他吃晚饭了。
卑南城,国舅府。
杨廷玉今天邀请了禁军左金吾卫大将军苏刘义、禁军右金吾卫大将军张达一起来府中吃饭,更是借着吃饭的名义与两位将军分析了陈靖元连夺三府的战事过程。
张达年方三十,虽是武将,却长得一副好皮囊,面白无须,身材修长,一副金甲胄铠更是衬得他英武逼人,由于出身江东,人送外号“江东赛周郎”,其一说的是他的籍贯,其二说的是他长得与周瑜周公瑾一般的俊秀。
也有传闻,张达才三十岁,又无军功在身,却能青云直上当上从二品的左金吾卫大将军,掌管四万禁军,其实就是因为生的一副好面相投了国舅杨廷玉的好,因为国舅杨廷玉有龙阳之癖,好男风。
不过也只是传闻而已,没有实据可依。
苏刘义就不一样了,年近四十许,浓眉大眼国字脸,额头一条蜈蚣长的深疤,狰狞吓人。这条疤痕就是当年为了护卫杨太后南逃福建,被蒙古人的马刀砍伤的。
而且苏刘义的背景也是极为复杂,祖父苏师旦、父亲苏庆文都是南宋进士出身,生前都高居官位。而当年苏刘义与苏氏四位堂兄同科进考,齐齐共举进士,引为一时美谈,世人也称他们宿州苏氏一门七进士。
不但如此,这苏家五位堂兄弟也不是不得了,大堂兄苏李义娶了太子太傅、枢密院副使张世杰之女,在吏部任职;三堂弟苏石义娶了昔日军中老宿赵子昂之女,在任御林军殿前副都指挥使;四堂弟苏柴义娶了当今右丞相陆秀夫之女,任职刑部;五堂弟苏郭义更是了得,娶了大宋第一气节,昔日丞相文天祥之女,在翰林院供职。
只有苏李义平平淡淡,娶了宿州老家世交庞氏之女为妻。偏偏又因为救驾有功,一路被杨太后提拔,官至左金吾卫大将军,是五兄弟中官职最高的一人。
这苏家五个堂兄弟,文臣武将俱全,而且派系复杂,容不得外人小觑,特别是苏刘义,不仅得到堂兄弟的助力,还深得杨太后的信任,就连杨廷玉都不会轻易得罪于他,而且一直想法设法拉拢着他。
杨廷玉知道如今苏刘义对自己的服从只是下官对上官的服从,还没到自己指哪打哪的地步。
三人酒足饭饱之后,拿出陈靖元连夺三府的战报,你一言我一语地分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