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情形不时出现在脑海，今天的丁洋已经提不精神上课，当然之前也从未对上课提起过什么精神。
和以往不同的是此刻的心里被其他东西占居着而无心上课。
老戴，出租车司机，一个昨天才听说的名字，从没见过。另一个见了几次却不知道名字。
两个陌生的人还有昨天晚上的遭遇陪伴着丁洋度过了一天的学校生活，他甚至都忘记了去关心一下马耶。
傍晚放学徐荧又提出来今天晚上有事，这次丁洋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以后这种情况可能每天都会发生。
隐约感觉到这似乎可能会成为自己将来的宿命。
其实丁洋自从见到徐荧那一刻起就注定命运会从此改变，他注定了丁洋今后的职业，或许还不能称为职业，因为捉鬼是义务的。
如昨天一样，回家吃过饭，没有滞留多久便出门上了车，只是这次距离似乎更远，车子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才在一处停下。
市郊外，三人下车走进一所民房。很普通的院子，大门敞开，院内空余的地上还种有一个桃树，周围用红砖嵌入地下围成一个方形，里面还有些杂草。
屋门没锁徐荧推开房门进去，很宽敞的一间屋子，迎面就是客厅。
简单的几个木制休闲椅把一张方木桌子围在中间，其中一张椅子上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正在手捧着一本书仔细阅读着。
对三人的到来其实早已察觉，直到三人走到跟前也并未做出什么反映，只轻声一句：“来了？坐吧。”
三人分别坐下，徐荧此刻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找了最靠近老人的一把椅子坐下。
“昨天晚上顺利吗？”
“很顺利。”徐荧答到。
“他表现的怎么样？”
显然是在问丁洋昨天的表现。
“没有想到他居然一点都想不起来，所以今天才过来让你帮忙。”
“这很正常，他现在有了新的身份，不记得以前，能力发挥不出来这不能怪他。”
老人放下书，抬头看来一眼丁洋。
“两年前你来找我，我才知道你们此生性别调了个个，没想到女主人会变成现在这个呆头呆脑的样子。”
没错这个人就是电话里说的老戴，原本他一出生父母就被那场运动带走，从此就没再回来。
他被附近的邻里养大。稍微懂事一点的时候，他就帮着邻里干活，总不能白吃白拿。
邻里也看他懂事机灵很少拿他当外人，当成自己孩子一样，甚至是有时候吃的比那些有父母的孩子还要好。
他也没有感觉缺少了父母给自己带来了多少的痛苦，还有人甚至到了上学的年纪送他去读书。
就这样老戴一直到初中毕业，自己便退学开始工作赚钱。一次工作的地方闹鬼，后来马桃和文祺来捉鬼才认识了两人。
老戴亲眼见过二人的本事，与印象当中的法师做法和尚念经不同，认定二人是真正的高人欲拜师。
那时候两人已经年过七十，身边也需要一个人来照顾，老戴又诚心就收做了他们的挂名弟子。
其实两人心里明白，他们也教不了老戴什么，这不是道士修仙也不是打怪升级，他们自己虽然了解这世上很多别人不了解的事，可降妖的能力都是源于他们对前世的记忆甚至是万亿世的记忆，然后有所参悟和不断的学习而一点点积累出的修为，可以告诉老戴很多事但根本无法传授“本事”。
所以这弟子其实就是照顾两个人生活的“仆人”，老戴后来也清楚的明白了这点，但仍然跟随左右，直陪到两个人前世的最后时刻。因为知道两个人还会回来，只是换个身份，所以他就在附近住下，等着他们回来。
两年前徐荧来找老戴，那年徐荧正好十八岁。
话说徐荧和丁洋每次临终和投胎几乎都是同时的，两个人不知道从多少世前开始。甚至是世界，都不知道经过多少次重生和灭亡了，他们就已经开始了。
新身体每长到十八岁时，灵体就会自动回忆起来前世，当然这种记忆的连续其实也是一种永生的表现，无非每次只是换了一幅皮囊。而且每次他们投胎最后都会成为异性夫妻，因为他们临终的时候没有普通人面对死亡时的恐惧，灵体脱离肉体虽然也痛苦，但是这痛苦经历了无数次后早已习惯。
所以选择载体时灵体意识是清醒的有理智，这让他们真的做成了一对永世的夫妻。
然而这次徐荧却比丁洋大了两岁，这中间确实出现了以往不同的情况。
这次还能再做夫妻，真的是缘分。
连就连，你我相约到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岁数的增长让身为马桃的载体无法避免的遵循这宇宙定下的铁律，而每次一个人的离去灵体都会陪伴在另一个人的身边，虽然载体消失对于他们来讲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依靠着永世的修为，沟通和见面变得易如反掌，没有孤独老人的寂寞。
直到另一个人的载体泯灭两个载体才同时去投胎，很少出现相差两年的情况，这种情况对他们来说十分危险，茫茫人海外观第一眼谁也无法认出对方。所以投胎前彼此都会知晓对方的下落，待十八岁时再见面就会变得容易许多。
不知道从哪一世起，现在的马耶，前世的段龙。也和老戴一样做过他们的“弟子”，那时她还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古代的战乱让她失去家人。被刚刚觉醒不久的夫妻二人收留，伴随左右。
战争中战死的鬼魂带着仇恨和不舍成群的徘徊在人间，所以古代大战之后总是伴随着天灾或者瘟疫，这都是冤魂怨恨世人所产生的念力所至。
夫妻二人面对成群的鬼魂，只能成群的抹杀掉他们的记忆，并没有劝说和帮助他们完成生前的遗憾。
收鬼降妖，遇到成魔的也是干脆抹杀记忆，没有一点人情，遇到一个降服一个。
久而久之夫妻二人也没有时间思考其他。
那一世丁洋也是男儿身，高大威武，长相也仪表堂堂。
马耶比丁洋年轻不到十岁，久而久之随着年纪的增长，自然对丁洋帅气的外表和冷酷的性格吸引，产生情愫。
徐荧那一世也忙于捉鬼降妖，忽略了马耶。毕竟在她看来，世间的一切凡人对他们而言都太短暂，从未发觉身边的威胁。
丁洋和徐荧的感情历经万世万劫，从未动摇，这也让马耶看不到一丝希望。爱的越深陷入的越深，虽然后来了解了二位主人的一些情况，也并未死心。
直到一人终老时，也还是念念不忘，带着这不该有的执着，她第一世还是选择了投胎，她也清楚的明白这很可能意味着以后永远见不到他（现在的丁洋），再也不能见到心爱的人。
上天就是如此捉弄人，马耶本不愿放弃这一世的记忆。跟了二人这么久也有所觉悟，深知留下来的结果，无奈选择了投胎。
可能是这执念也像世间的俗物一样，强求不得，随缘就是却又主动送上门。
接下来很多世，马耶不是再次成为他们的仆人，就是某世的雇主，有时候甚至成了他们降服的对象，每世都会与二人有千丝万缕的瓜葛。
然而在其中一世中，也如医院的老人一样，二人进入对方的思想（意识），却空空如也。看来此生并没有多少牵挂但却为什么如此执着？
于是二人进入灵体的阿赖耶识（存储记忆地方），这里是灵魂的最深处，和意识不同这里储存的是灵体永世的记忆。
这记忆不管是为人还是为畜亦或其他，都是末那识（意识和阿赖耶识的桥梁）传送过来，在有肉体意识的时候，末那识都是单向的传送。所以人们的意识里根本无法接触到阿赖耶识，也就不会记得前世。
末那识和阿赖耶识会永世跟随灵体转世，在没有肉体意识的时候，灵体表现出来的欲望和执着都是阿赖耶识为基础，由末那识传递出来形成的。
显然这次的灵体并没有对此生放不下，于是在阿赖耶识里他们才发现，曾经某世救过的小姑娘已经跟随他们经历过无数次转世。
牵绊的是一份割舍不下的爱慕，每一世他又都是自愿投胎，她记不得前世可为什么会和我们纠缠到现在？
此时那一刻的徐荧才第一次体会到了醋意的滋味，她多想抹掉这些记忆啊，可她又清楚的知道阿赖耶识里的记忆不能轻易抹去。
灵体的本原是不增不减，不多不少，空色皆是。没有了记忆一切都归于自然，这不正是道家和佛家追求的境界吗。
他们其实并不知道抹掉灵体的阿赖耶识记忆，最后是个什么情形？
是一切从头开始，还是更有可能会创造了一个“神”，亦或者成为如来所说的无相，无声，无色不空的“光明”。
这一切对他们来说也许就是一个禁忌，也第一次让他们产生了“畏惧”和束手无策。
这畏惧早已超越生死。
自那以后徐荧和丁洋每一世都会有“第三者”的纠缠。
以后收跟班之前也都会看一看灵体的记忆。
老戴是他们上一世的跟班，收的比较晚，所以他们此生转世成人长大，老戴也一样健在并身体还硬朗。
对于他们和马耶的事虽然了解不多，但段龙他并不陌生。
前世的丁洋作为女人被段龙追求了很久，但又不能说出事情，只有一味的拒绝。
不成想徐荧的前世马桃，早亡，按以往的约定他会陪伴着文祺，最后一起转世。
这个时间可长可短，但绝对不能自杀，哪怕为了是能和马桃早点转世，其实这也是一种执着或者欲望。
带着执着和欲望死去，灵体就有可能在强烈的痛苦中守不住意念，也沦为魔道。
况且他们无数劫的修为万一成魔后果可想而知。
但是马桃死后，作为女性的文祺身体越发不行，年轻的老戴，一人侍奉显得吃力。
所以段龙不时过来照看，马桃虽然修为很深，但作为灵体他没有魔或妖那样仇恨化作的实体念力，所以很多时候也是爱莫能助。
他和文祺也只是思想的沟通，就好比通灵一样。
虽然此时具有怨力的于姗时常会过来帮忙，但是不像现在有徐荧的加持，也是没办法长期保持实体状态。
久而久知文祺也就对段龙的态度不那么坚决了，毕竟现在快要入土了，他还能奢求什么呢？想到这也就慰藉了许多。
也把自己的想法和灵体的马桃说过，说不定，段龙兴许此生从文祺那里会得到些安慰，从而不再遗憾和执着，以后也不会再继续纠缠也说不定。
但是马桃从那一世起早就把段龙当作情敌，即便人鬼殊途，他也从未放弃这念头。
文祺没有理会他的想法，简直是杞人忧天，继续接受着照顾。
一年后马桃看着文祺继续接受着段龙的照顾而愤然离去，决定不再等文祺，他知道来世早晚会见面，有于姗在她会知道文祺死后投胎哪里。
于姗早就听说过他们三个之间的事，也对文祺现在的态度不满，也不在来照顾文祺。
一气之下于姗很久没有再来过，三年后再来的时候文祺已经离世，听老戴说不久段龙也投河自尽。
文祺死后，灵体同样没有念力，无法通知跟班老戴，也找不到于姗更找不到马桃，此时马桃已经在两年前转世到了别的地方。
文祺找不见于姗，知道她也在生自己的气。便在于姗长待的地方，就是前天见于姗的老院墙壁上，用对马桃升起的一丝怨气化作念力，写下已经物色好的人家地址姓名----本市，方圆街八十号丁家。
于姗一气之下走了三年，她其实似乎有些刻意要躲开似的。
以为等文祺死后再回来，想用这样的方式摆脱两个法师，显然于姗在那时就已经惧怕他们夫妻二人。
“留言条”经过一段时间的风蚀，最后只留下丁家两个字依稀可见。
于姗把这两字也抹去，不留下证据。
就这样老戴在原来的房子等待这二人的再次到来，娶妻生子。
两年前马桃用徐荧的身份回来，先是见了老戴，交代他一个新的任务---做中间人，其实就相当于联络员。
找到于姗后，用威逼的办法才从于姗那里得知是丁家，但到底哪个丁家于姗确实不知道。
但偌大的城市，现在已经无法确认性别，只知道大概年纪。要寻找没有恢复记忆的丁洋，对于有钱有势的徐荧来说也并不容易。
对每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姓丁的少年，不管男女，都要跟踪几天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进入对方的阿赖耶识去辨认。
所以用了两年的时间才找到丁洋。
现在丁洋对这些还并不清楚，对这个老戴此时也是充满好奇。他到底是谁？
丁洋现在似乎更想知道这个老戴接下来会说什么，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