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让开点,你那一身名牌出现在这里,别人还以为是A货,多掉价。别告诉我你吃惯了五星级酒店的早茶,还对这个咱们高中时经常来的破肠粉店念念不忘。”细细回嘴,继续往嘴里塞肠粉。
“话也不能这么说,美食无贵贱。”苏玛丽笑道,叫了一份叉烧肠粉,坐在细细对面。玛丽现在做着一份可有可无的工作打发时间,经常出入高级会所和美容院,每周做一次瑜伽,每季度去国外旅游一次,还养了一只细细很觊觎的苏格兰折耳猫。
这种生活,细细心里不知道多羡慕嫉妒恨。她觉得,紫安才配这样的生活,苏玛丽不配。
付完账的江醉墨折回来,见位子上坐了个人,好像与细细认识,就没再走近。他站在细细停在路边的车后面,双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笔直地站着,虚望着过往车辆,等细细吃完。他个子高,站在那里很显眼,路过一些穿校服的女生还回头看他,有的还拿出手机偷拍。
细细见江醉墨在等她,吃得更快了。
肠粉端上来后,苏玛丽拍照发微博:“五星级酒店吃腻了,偶尔吃点平民早餐,当作消遣了。”
细细把最后一点肠粉塞到嘴里,没跟苏玛丽打招呼,拎了包就走。想起江醉墨早餐吃了一半就去付钱,结果被玛丽占了位子,于是她跑到包子店买了两个麻蛋,塞给江醉墨:“拿着路上吃吧。”
车子发动后,细细用余光瞥见江醉墨把圆圆的麻蛋捏扁,就笑着问:“你知道全国各地对麻蛋的叫法有多少种吗?”不等他回答,她就说,“有叫麻圆的,还有欢喜坨、煎堆、油蛋、炸枣、麻子姑娘、油果子……我最喜欢‘欢喜坨’这种叫法,像弥勒佛,笑嘻嘻的。”
吃货当好了,也是一种境界。
麻圆是甜的,江醉墨勉强吃下一个,食之无味,剩下一个握在手里。
“老人家说吃麻蛋要吃双数,你这样不行。”红灯时,细细拉起手刹,认真地转头看着他教育道。
“为什么?”
“好事成双嘛。”细细胡诌道。
江醉墨想必是听见了刚才苏玛丽的话,勾了勾嘴角,反问道:“所以你通常一次性吃两人份的套餐?”
细细足足过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讽刺自己!
到了医院,细细等江醉墨下车,正要挂档离开,就见他敲了敲车窗。
“跟我来,有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包子?
江医生,你这么“礼尚往来”,路虎的修理费真的能赚回来吗?细细的心七上八下,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把车停在上次撞了路虎的地下停车场里,细细坐电梯上了医院大厅。还不到上班时间,除了急诊那边人来人往外,大厅里只稀稀拉拉地坐了几个人等待挂号。江醉墨在细细去停车时已经换好了衣服,从电梯里出来时已穿着白大褂。
不管见多少次穿着整洁白大褂的江醉墨,细细脑中都浮现一个词——美不胜收。虽然,这个词用来形容男人似乎不太合适。
江醉墨站在电梯口,一只手揣在裤子口袋里,下巴指了一下电梯,示意细细过去。细细忙不迭地跑过去,跟他一起进了电梯,他按了2楼。
2楼,药房所在。
“前几天的药按时吃完了吗?”他走出电梯,带她往药房窗口走去,揣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抽出,食指和中指之间,一张折叠好的处方。
原来,他所说的“有东西给你”就是带她去拿药。细细万分不情愿地跟在他身后,见他敲敲窗口玻璃,跟里头正在穿白大褂的女药师说了几句话,就拿到了几小袋分装好的药。
“一日三次,饭前。”他指着其中几包,继而又说,“其他饭后,一日三次。”
细细接过:“开药不要钱吗?”
“我请你。”江醉墨勾勾嘴角,这是他目前最大的笑意了。
细细拿了药就走,又听江醉墨叫她的名字,她回头,江醉墨眼底含笑。
“别忘了吃药。”
细细哼一声走掉,从停车场将车开出来的时候,一缕阳光迎面照在车子的方向盘上,洒水车刚开过前方马路不久,迎着阳光的湿润道路一片金色。细细的车内广播里放着不知名的英文歌,副歌处她才听出一句什么“everything I hope that will be”之类,也许是音乐非常轻松,她竟突然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浮生若梦,岁月静好。
细细忽然有种错觉,这未知岁月中有了江醉墨,似乎就有了日日温暖的阳光。
父母去武汉旅游几天都不打电话回来关心一下女儿,细细对这样的父母表示极大的愤慨,打电话过去慰问那夫妻俩时,老爸老妈一副很忙不愿意接她电话的模样,问他们都去哪里玩了,吃了什么好东西,可他们没说几句就挂了,说漫游电话费太贵。
一个人在家,太空虚寂寞冷。
一天中午,细细赶完稿子,把《老城早点》送审后,接到简崎的电话,说他交了个女朋友,晚上一起吃饭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交了女朋友,约前女友出来认识一下,还交个朋友,这种奇葩事除了简崎还真没几个人干得出来。细细和简崎,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定义,友谊比爱情坚固得多,在一起一年多,分手后居然还跟以前一样玩闹,果然二位都不是普通人。
网上说,分手后的两个人要是还能当朋友,要不就是没爱过,要不就是还爱着。所以细细问简崎,你说咱们俩属于哪一种?简崎说,当然属于“还爱着”那种。细细快被他恶心吐了,当即甩头就走。
“对了,你这个女朋友姓什么?我一会儿可不能叫错了。”
“张。”
傍晚六点多,细细到了约定见面的地点——粤港酒店,酒店二楼是家广式茶餐厅,也兼营粤菜口味小炒。三个人找了张桌子坐下,细细想起前几次简崎交了新女友约她一起吃饭时,开口就是“这是我初恋女友胡细细”。于是,这次她抢在简崎开口前说:“小张你好,我是简崎的好哥们儿胡细细。”
简崎笑笑,也不说话,低头在菜单上画勾勾。
小张给三个人倒好菊花普洱茶,各自拉了一会儿家常,简崎沉默地点菜弄得气氛还有点尴尬。好在,第一道卤猪蹄端上来后,简崎恢复了正常,叽叽呱呱跟她二人开着玩笑,气氛才重新热烈起来。简崎指着细细:“我看你面带桃花,最近可是有什么喜事?”
“除了终于出院之外,还能有什么喜事。”细细把自己撞了人家的车,结果修理费竟达到一万二的事告诉了简崎,“……我现在就是整天做牛做马当人家司机来抵债。”
“当一周司机竟然能抵一万二,你干脆辞职给他打工算了。”简崎知道细细喜欢吃猪蹄,于是把细细面前的那盘招牌卤猪蹄端到自己女朋友小张面前让她多吃点,细细免不了瞪他几眼,他解释道,“你这不是还在吃药吗,这种油腻的东西就别吃了。胃病得靠养,药物只是起辅助作用。对了,你今天吃药了吗?”
细细咬牙切齿地从包里掏出饭前吃的药,和着水吞进去。包里只剩最后一包饭后吃的药了,想到下一包药吃完,自己就可以不用再去医院拿药了,细细表示很高兴,又想到再过两天,纸老虎就能修好了,细细表示很雀跃,进而想到,后天载着江醉墨去4S店接纸老虎的时候,自己又能吃一次免费点心,她忍不住露出小人得志的窃笑。
“想你初恋呢,笑成这样?”简崎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脚。
“谁想你了!”细细瞪他,却发现自己无意中暴露他们俩的关系了,就急忙大笑掩饰过去,殷勤地给小张夹菜倒水,还直夸简崎的好,听得简崎不禁问:“你说的那个人是我吗?我怎么听着不太像。”
“滚蛋。”细细夹起一个脆皮饺,咬得咯吱咯吱响,“最近有什么好吃的?再丰富的早点,也禁不起我这么从早吃到晚。”
“江滨路那里新开了一家牛肉粉店。”小张说,“我们去吃过,很好吃呢。”
“牛肉粉啊……”细细想,牛肉粉店到处都是,要评出哪家最好吃,还挺困难,“店名叫什么?”
“就叫‘牛肉粉’。”小张回答,“这家店的牛肉粉在世博会的时候是中华区美食的参展食物之一,来咱们这儿开店还是经过他们当地政府审批的,全国分店不到二十家。”
“那可真要去试试了,明天我就带江医生一起过去尝尝看。”胡细细拍手。
简崎露出讽刺的笑容,夹了个水晶包却不急着吃:“江医生江医生,你情窦初开是吗?自己算算从刚才到现在,你提了多少次那个姓江的?”
“我这是剧情需要好吗,毕竟让我做牛做马的是他。”
“你给我一万二,我给你做牛做马!”
细细拍案而起:“想得美!”
简崎扬扬筷子:“看看,你自己挺喜欢做牛做马的嘛。”
细细悻悻坐下,埋头苦吃,简崎跟小张叽叽咕咕说悄悄话,很是亲密的样子。细细想:“我提了江醉墨很多次吗?简崎实在是太讨厌了。”
当电灯泡的结果就是一顿饭压根儿没吃多少。细细在回家的路上觉得肚子不够饱,圆溜溜的眼睛到处乱看,发现一个鸡蛋煎饼摊,就下车屁颠屁颠地去买,一尝味道还不错,就又要了三个。卖煎饼的大爷惊叹道:“你这姑娘太能吃了!”一来二去,两个人就唠起嗑来。
老大爷已经七十四岁了,因为老家发大水就一个人南下到N市来,好几年了,每天从下午五点摆摊到深夜一两点,几年来竟也没赚着什么钱,自己身体又不好。
细细望着煎饼大爷苍老的面庞,想起自己的外公外婆来,特别感慨。她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在微博上,希望能够号召更多的人来买大爷的煎饼。
第二天,细细依旧早早起来。她站在阳台上一看,天上竟然在下雨,气温降了不少,呼一口气,一团白雾。江滨路离八一医院可不近,不知道赶不赶得上打卡。
正想着,江醉墨的电话来了。
这是继自己误以为他是骗子后,他第一次给她打电话。细细接起,清早声音还有点哑,她咳了两声:“江医生,早上好啊。”
“我在医院。”
“咦?你值班吗昨晚?”
“嗯。”
“听说副主任医师一个月值班一次而已,怎么前几天我住院时见你值班查房,昨天又值班?”
那边沉默了一下:“换班。”
“好,我一会儿就过去。”细细说完,脑海里浮现出上回他穿西装的样子,心扑通扑通飞快地跳了几下,又无比娇羞地补充道,“你等我呀。”
“好。”
细细把车开到八一医院对面停下,住院部几个昨晚值班的护士和女住院医生远远望见后,一阵骚动。“看看!那辆车又来接江老师了!风雨无阻!”“真的耶!我上次看到那个小胖妹给他送早餐,是馄饨哦。”“这年头都流行倒追,你说江老师会被她拿下吗?”“八成有戏,你们没见江老师最近都不开自己的车,就坐那辆F0?而且啊,我跟你们说哦,那个小胖妹前几天在咱们这儿住院的时候,江老师明明没有值班,却主动跟小王换班,还去查房了呢。”“说实话,只是胃炎而已,哪里需要住院啊,我们床位多紧张,但江老师说要留院观察两天。”“哇,不是吧,他喜欢那种肉感的女人啊,看不出来哟。”“我还听说江老师陪她去拿药。”“什么药?毓婷还是妈富隆?”“死开啦,是盐酸依托必利分散片和吗丁啉。”
江醉墨打了把黑色的雨伞,先将雨伞上的水甩干一些,放进车后座,接着才弯腰进了副驾驶。细细看见他外套的领子上沾了些水珠,就拽了两张面巾纸给他。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好像多年的老夫老妻一样默契。
老夫老妻?细细甩甩头,驶向江滨路。
按简崎说的位置,细细绕了很久才找到那家牛肉粉店。不得了,人还挺多,细细排了十分钟的队,进去点了一碗牛肉粉,一碗牛肉丸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