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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冰与火的折线

炽热而纯净的火系波动扩散开来,如浪涛一般的席卷了整个“黑岩围场”。

“牙骨城堡”上覆盖的冰雪,瞬间融化开来,变成了沿着屋檐和塔尖流下的无数道清亮水线。肆虐的冰风,化作缠mian的雨丝。这片被冰雪占据了无数年代的极北高原,第一次落下了雨水。

在稠密如乳汁一般的白色水雾中,一个暗红色的巨大人形,从“牙骨城堡”前的地穴中升起。

整个身体,完全由蕴育在大地最深处的纯火元素组成,冻土和岩石融化而成的岩浆,如同刚沐浴后肌肤上的水迹一般,缓缓的流落下来,露出绯红色的完美肌体。

类似人族中年男子的面孔,头发、眉毛和胡须都如同烈焰一般的升腾飞扬,仿佛时刻都在愤怒着。被称为“火炎之帝王”的元素体,那壮硕的躯体,比狂暴化后的暴熊战士更加雄伟。一道巨澜般的赤红光焰,围绕着庞大的躯体,不断的回旋缠绕。

由“黑岩围场”地下极深处潜藏的,如海洋一般巨量的火系魔法元素,所构成的“火炎之帝王”的身躯,当脚踝部分升起到地层上时,竟然远远超过了“牙骨城堡”的高度,城堡中央最高的“怒灵之塔”,也只勉强到达“火炎之帝王”的胸口位置。

炙热的激流,令周遭的水气都似乎在燃烧。

“这样下去的话,兽族真的要从大陆上抹消了。”

漆黑的殿堂中,充满阴霾气息的威严语声,却用无奈的语气,说着这样的预言。

“娄塔斯老朋友,我们似乎即将损失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难道连你的智慧,也不能想出拯救棋局的策略吗?”

一道暗淡的视线,从阴影中挪移到殿堂中央的水镜上。那“火炎之帝王”所投射过来的炙热气息,几乎令那水镜的魔法都沸腾了,细密的气泡,从秘银容器的底部升起,搅乱了展现出来的影像。

“这个叫克恩斯的法师,每次在我们对他做出估计后,都会展现出远远超过我们预计的可怕力量。这次是神位的元素领域,还有这个‘火炎之帝王’,下次将会是什么呢?”诡异的音调,似乎并不是从生者的咽喉中发出,“无论多么缜密的思维,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愚蠢的,任何一局棋,也都不可能无伤自己的棋子,便令对方覆灭。”

“我第一次对你表示失望,娄塔斯。”

“在危局还没有成为结局之前,放弃棋局是鲁莽的,我亲爱的陛下,我想提醒您的是,‘魔操师’并不是那样无用的棋子。”

“他还不是一个彻底的失败者,那可怜的蝼蚁!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简直就是笑谈!”威严的声音带着微怒的情绪。

“强大的表相下,总有脆弱的缺口,击败对手并不一定要角力。”阴影中的语声,丝毫没有理会来自上位者的责难,如墨的漆黑,同他的音调一齐颤抖共鸣。

“我越来越不明白了,娄塔斯。你那充满恶念的脑海里,究竟在酝酿什么样的策谋!”

“要挽回这危局,我们只有一线机会,请等待,它会出现的,我的陛下。”

所有的语声熄灭了,深黑的殿堂中,只有凝视棋盘的视线,在沉默着。

“火炎之帝王”踏出的每一步,都会在地上留下布满熔岩的深刻足迹。在这散发着滂沱气势的巨大元素体面前,狂暴化的兽人战士竟然丝毫没有感觉到恐惧,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瞪圆血红色的眼瞳,发出粗野的嚎叫,朝“火炎之帝王”的脚部冲杀过去。

可惜,那能劈碎巨岩的刀斧,却丝毫无法撼动纯元素体的身躯,金属的斧刃接触到“火炎之帝王”,刹那间便化成了流散的熔液。剧烈的高温,把攻击者的身体瞬间点燃,化作一团焚烧血肉的光焰。在这凝结的纯净火系元素面前,世间几乎没有什么是不能燃烧的,即使连无形的灵魂都不例外。

山德拉姆看着飞蛾扑火一般的兽人战士,猛地抓起一把雪水,塞进了自己的嘴巴。老人佝偻的身躯,战士一般坚毅的挺直了起来,眼中竟然闪现出决然的凛冽神采。

伸出枯枝一般的手指,从腰间的皮囊中,抽出了一把乳白色的月牙形半环刃。看了一眼了纯白得如同象牙一般的锋芒,微微叹了口气。扯开了胸前的衣领。

在老炼金师胸口那微微呈现出褐色的皮肤中央,竟然突兀的呈现着一个圆形的白斑,那白色斑迹上的皮肤,如同婴儿般的细嫩。白斑的中央,翠绿色的丝线在肌肤上勾画出一片树叶状的纹章。

指尖掠过每一丝脉络,山德拉姆温柔的抚mo着那树叶状的纹章,忽然,他的脸上浮现出狰狞的表情,狠狠的把那浮白色的锋刃,刺进了纹章的中央。血液在纯白的环刃上流过,展现出凄凉的美感。

咬紧牙齿,旋动那月牙形半环刃,伤口切割开来,一道鲜血从山德拉姆的胸前飞溅而出,洒落在面前的冰雪上。

抛开环刃,把混合了鲜血的冰雪,聚拢成了六堆。老炼金师颤抖着双手,从衣袋中掏出一个镶嵌着秘银纹饰的晶石瓶。牙齿咬住瓶颈,用力一掰。

“喀嚓”的一声脆响,瓶颈断裂,猛然一道湛蓝色的雾气从瓶中喷发出来。山德拉姆浑身一颤,整个面颊上,顿时铺满了一层雪白的冰霜。

强行压抑着手腕的震颤,老炼金师小心的把晶石瓶倒转,那瓶里盛放的,似乎不是液体,一道深蓝的光雾从断裂的瓶颈溢出,分别融入混合着鲜血的雪堆中。

“吾以最终冰封的遗物

唤醒严冬的意志

奉上娜萝克荻丝的鲜血

献祭冰川中沉眠的神灵

在寒冷中嚎叫的灵魂

失散于冰冻禁域的碎片

集结吧。”

衣袍和布满霜雪的须发在风中激烈的飞扬,山德拉姆伸展开了双臂,吼叫一般的,朝向天空念诵着咒文。

“请回应我的召唤

冰雪国度的战士们

为庇护栖息在严冬中生者

为熄灭杀戮的火炎

在此重现吧!”

回应着老炼金师的咒文,从六堆掺杂着鲜血的冰雪中,猛然升起湛蓝色的巨大光柱,直冲向低沉的云团。从那光柱刺透的云层缝隙,飞扬的雪片飘洒下来。

被“火炎之帝王”的热流融化而成雨水,重新凝成了冰晶。

一片宽慰的笑容,终于从山德拉姆的面孔中绽现出来。老人保持着摊开双手的姿势,仰面倒下。原本已经满是皱褶的苍老面孔,竟然堆积着灰败的死气。胸口中央那翠绿的树叶纹章上,横亘着一道凄惨的伤口。勾画出纹章的绿色丝线,渐渐暗淡而去。

贯穿天地的湛蓝色光柱中,无数的冰雪集结起来,转眼间化成了六个人形。那是六位浑身覆盖冰封铠甲的巨人战士,眼睛的部位闪烁着深蓝色的寒光。

他们缓缓的走出光柱,朝着正逼近过来的“火炎之帝王”,举起了手中的巨型冰锤。

“冰霜巨人召唤!”半空中的克恩斯,看着那六位身躯仅仅比“火炎之帝王”稍矮的冰霜巨人,摇了摇头,“这是燃烧生命的召唤法术,山德拉姆,为了兽族,你值得这样做吗?”

兽人战士们看着老炼金师召唤出来的冰霜巨人,突然爆发出呼唤胜利的吼叫声浪,更多的兽人战士,举起手中的武器,跟随着冰霜巨人的步伐,朝着“火炎之帝王”无畏的前进。

看到围拢过来的冰霜巨人,“火炎之帝王”震怒了,明显加快了迫近的脚步。大地在他们的脚下无助的震动。

赤红的双拳,带着烈焰的残迹,沉重的轰击在冰霜巨人的盾牌上,烧熔的雪水,瀑布一般的从半空飞溅到地面上。冰与火的冲突,发出了剧烈的撕裂声响。

六个山峰一般的冰锤,撞击在“火炎之帝王”的胸膛上,发出闷雷一般的爆音,火焰巨人的身体一阵黯淡,缠绕着身躯飞旋的火光,被敲成了一蓬散乱的流炎。

王者的威严不容侵犯,何况冰与火本就是大自然中绝无法共存的死敌。“火炎之帝王”猛然张开嘴,宛如火山喷发般的,一道烈焰的激流,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喷射出来,只是一瞬间,便穿透了正面那位冰霜巨人的盾牌。

浑身被烈焰覆盖,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凌,那位冰霜巨人全身腾起浓密的水雾,缓缓的化成雪水摊倒下去。

可是王者的怒火依旧炙烈,“火炎之帝王”挥舞着手臂,燃烧着白炽光焰的巨大手掌,凶狠的抓住了一个冰霜巨人的脖颈,烈火瞬间包裹了那冰雪汇聚成的头颅,冰霜战士的整个头部顿时化成了雪水,身躯一颤,朝后仰面倒下。

“娄塔斯老朋友,蝼蚁就是蝼蚁,是不可能咬断大象颈骨的!”

漆黑的殿堂中,另一位王者丝毫没有怜惜他的嘲讽。

“不,陛下,这只蝼蚁已经把我们需要的机会创造出来了!”那诡异的语声,带着一丝极不和谐的兴奋色彩。

“我到现在还是没有明白,你所谓的机会是什么!”

“请您看下去吧!”

俯瞰着“黑岩围场”的克恩斯,却并没有注意到这窥视的眼。愤怒平息之后,一种愧疚和自责的情绪,一点点的侵蚀着他的神志。年轻的法师正寻找着山德拉姆的身影,可是老炼金师的身体,已经几乎冰雪完全覆盖了。

正不断游移着搜索的视线,另一副画面,却突然展现在他的眼前。

一个幼小的羊头人少女,正奋力拉开手中的细身弓箭,朝着“火炎之帝王”射出箭矢,即使那些木质箭矢,根本无法给巨大的火元素体构成丝毫伤害,她依旧没有放弃,一枝又一枝,倔强的把箭矢抛射出去。

突然,巨大的阴影,覆盖了她所站立的地面。那个被烧熔头部的冰霜巨人瘫然倒下,可是这个羊头人少女,正好就站在冰霜巨人的身躯即将砸落的地面上。

她稚嫩的面孔,布满了恐惧的表情,眼睛瞪视着迎头落下的冰雪残躯,可是双脚却已经无法移动了。

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羊头人少年,抛开了手中的钢剑,猛冲过来,想抱起少女逃离。可是地面上的冰雪,是那样的光滑,少年的臂膀和双腿,也难以支撑两个人重量。当抱起少女的年轻羊头人摔倒在雪地上的刹那,冰霜巨人的背脊,沉重的砸到了地面上。

冰块飞溅开来,一块尖利的碎片,穿透了旁边一位羊头人老者的腹部。可是这位老人拖着喷涌鲜血和内脏的躯体,在地面上爬行。用手疯狂的挖掘冰块,直到死去。

在冰霜巨人倒下,和老人死去的那一刻,克恩斯觉得自己仿佛也死去了,不能呼吸,心脏被无形的绳索紧紧捆住,无法跳动。

迷乱的眼神,把越来越多凄惨的血色,和仇恨的眼神,带进了年轻法师的视界。呜咽的风声,夹杂着兽人们无尽的悲声。

“我,我做了什么?”浑身的力量消失了,克恩斯举起双手,摊开到自己的面前。

无数的鲜血,在手掌上流淌!

漆黑的殿堂中,一双眼睛骤然射出兴奋的光芒!

“这就是我要的机会!”

一道比黑夜还要漆黑的锋利丝线,从暗影中突刺出来,穿透了水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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