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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黑夜中的冲突(上)

对肉类食物的理解,没有人能够比兽族的厨师更深刻。看起来非常寻常的烹饪手法,却因为对火候及调味香料近乎艺术的掌控,产生出了一种魔性的味觉。

小型地行兽类的整条后肢,浸泡在乳白色的粘稠汤汁中。碳烤成暗金色的肋骨,洒满深红色辛辣味粉末,金黄的油脂不断的溢出。还有只经过沸水冲洗,充分保持着原始滋味的肩脊肉块,蘸一点用新活兽血调制的佐料,便可以直接咀嚼。

舌尖充满了极度柔嫩滑腻的触感,食物就如同在口腔中融化似的,变成一团温热鲜美的汁液,顺着贪婪的咽喉,滑进腹部。随即,饕餮的yu望愈发强烈起来。

用松籽和冰雪酿造的烈酒,和肉汁一旦混合起来,顿时引发出熔岩一般的热流,从腹腔中,酒的醇香、肉食的鲜味、再带着一点血腥味的气息冲上头顶,仿佛全身立刻都充满了刚硬的力量。

享受完豪迈的肉食之后,再喝下一碗用不知名的植物根茎煮成的淡绿色羹汤。清新的气味把残留在胸腔的油腻感觉完全驱散,所有人都发出了满足的叹息声。

男人们的对饮,一直持续到了深夜,德伦和沙门浑身的皮肤都泛起了潮红,每个毛孔全喷射着烈酒的气味。他们的吼叫声比兽人战士更加粗鲁震耳,紧紧揽着双臂,甚至要在至高神和龙神的见证下,成为生死与共的兄弟。

“你这个老家伙,老实告诉我,上次为什么不认真跟我打架?你是不是看不起德伦大人,唔?”德伦用手指戳着沙门的鼻子,大声的质问道。

沙门一拳打飞德伦的手,瞪着布满血丝眼睛吼道:“要不是我手下留情,捏死你还不跟捏死一个臭虫差不多!我沙门这辈子就欠两个人族的恩情,一个是克恩斯,还一个跟你一样,是个神*士,要不是你跟那个神*士长实在有点象,呃,是非常象!我早一锤把你打成个肉饼了。”

神*士,跟德伦长得很象?难道是他?艾斯猛地抬起头,看着沙门,想等他说下去。

可是德伦已经暴怒的跳了起来,喷射着唾液嚎叫着:“胡说!胡说!哪儿有什么神*士会和我德伦大人一样,拥有神殿第一的英俊相貌!不可能!捏死我象捏死臭虫?我呸!今天看我怎么捏死你这个老臭虫!”

狠狠的把一口痰吐在地上,宛如街头的痞民斗殴一样的,德伦伸手便掐住了沙门的脖子。沙门扯住了德伦的胳膊,两人就这样一齐跌倒,在地面上翻滚起来。

一个是拥有龙族顶峰力量的龙战士,另一个神殿最高位阶的神骑士,一个以铁血残忍著称,另一个本该庄重严肃。在大量酒精的刺激下,竟然象孩童嘻闹一样的在桌边地上扭打着。

喝着高原苦茶的克恩斯只是摇头,连老成的艾斯也有点不知所措,可又生怕沙门一下不小心真把德伦掐死了,刚想冲过去分开两人,就听见德伦大吼了一声,猛然把沙门按在身体下面,大笑起来。

沙门颓然摊开双手,平躺在石板地面上,粗重的喘着气。

“现在知道德伦大人的实力了吧?你个老家伙。”德伦站起身,从桌上抱起一个石质酒坛,猛灌了几口,甩手把酒坛扔向沙门。

沙门伸手接住,也不说话,只是张大嘴巴,把酒坛高高的举起,烈酒瀑布一般的倾倒出来,冲进喉咙。

艾斯释然的一笑,想起自从这次见面后,始终笼罩在沙门脸上的浓浓忧伤,心里升起了一丝理解。也许只有把自己彻底的灌醉,率性的发泄一通,才能冲淡这个铁血男子心底的感伤吧。德伦应该也是这样。

“为什么他会如此信赖我们?上次见面还是敌人,此刻却能这样不设防备的放肆醉倒?是因为克恩斯?还是因为他所说的,那个对他有恩的神*士?”艾斯不懂,但是这个疑问,又能去问谁呢?

德伦歪斜着爬在桌上,沙门抛开空酒坛,闭起了眼睛。刚才的扭打,显然激起了酒烈晕眩的后劲,两人急促粗重的呼吸,如同铁匠推拉着火炉下的风箱。

克恩斯放下手中的茶杯,朝艾斯点点头,站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漆黑的夜色,没有月光和星光,顺着昏暗陌生的甬道,竟然不知不觉的走出了城堡。黑色的“骨牙城堡”,仿佛是沉眠在冰原上的巨兽,安静却依然流露着凶厉的气势。

想起白天在“黑岩石阵”感受到的奇怪意识波动,克恩斯径自朝石阵的空地走去,往来的兽人守卫,认得克恩斯是沙门亲自引路的贵宾,全都恭敬的执礼退让。

像是白纸上的圆形墨迹,雪片无法侵入的石阵间,裸露着黑色的冻土。

不知道为什么,克恩斯的心底忽然升起一股没来由的叹谓。伸出手掌,按在石阵的一块巨岩上,视线朝北方远处投去。那“无尽的山脉”反射着晦暗的冰雪光泽,遮挡了克恩斯眺望的目光。

这里真的是世界的边缘吗?

无尽的山脉,真的没有终点吗?

若是没有终点,它延伸向何方?

若是有终点,山脉那边是什么样的情景?

一瞬间,克恩斯仿佛觉得只要翻越眼前这座山脊,便会有未知的平原展现在眼前。

不知是风声,还是什么厮磨的声音,渐渐响起。克恩斯一愣,突然发现一道思维的锁链,正穿过手掌和岩石接触的地方,同自己的意识连接起来。

呢喃的声音,没有止歇的诉说着,可又全是不明的音调。那道思维的锁链,好像有一股力量,要把自己的灵魂,吸入巨岩中的空间里去。

“这些远古的兽灵,在向你倾诉么?”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黑暗中浮现出来。惊醒了沉入冥思的克恩斯。

转头朝着传来声音的方向一看,一个苍老佝偻的身影,如同从穿透凝墨的墙壁一般,走出夜色的帷幕,站立在石阵的另一端。

“强大的法师,还记得我吗?”魔力的波动扩散开来,一层笼罩整个空地的巨大幻象结界,在冰雪风暴中展开。

凝聚目光,克恩斯猛然觉得那个身影非常眼熟:“你是?”

对面的老者走近了几步,面容终于从阴暗中彰显出来,右手虚按左肩,微微鞠躬, “法留斯最高魔法工会首席长老,首席炼金术师,布拉德卡宫廷魔法导师,拥有大魔导师位阶的山德拉姆.比诺斯向你致敬。拥有强大力量的年轻人,我们又见面了。”

深邃的地下魔法都市、巨大的钢铁战争魔偶、狰狞的钢铁巨龙一一在眼前掠过,克恩斯握紧了手中的魔杖。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条叫沙门的黑龙可以在这里出现,我为什么不行?” 山德拉姆的语气没有带着任何感情的色彩,“我想我必须感谢你,是你逼迫我离开了地下城。我曾经仇恨过你,那种仇恨几乎让我陷入疯狂,可是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却彻底改变了我的想法,我觉得反而应该感谢你,走出了那个该死的法留斯的坟墓之后,我才发现原来外面的世界正是最适合我的舞台!”

“你又制造了那些钢铁魔偶?”

“不,那些东西,早就不再值得我追求了,原先我的梦想只有一个,就是看着我亲手制造的钢铁巨龙展开翅膀飞上天空,可是现在我的梦想却变成了两个,我不再是以前那个顽固偏执的学者,更不会再去追求那么枯燥无趣的理想,已经消失在历史中的东西,就让它死去吧,我为什么要用一生的精力去复活它呢?我要在生命的终点到来之前,实现更加伟大的梦想。”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在克恩斯的眼中,这个老人简直就像是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不知道在他脑海中,又诞生什么狂妄的念头。

“我现在的两个梦想,第一个就是杀了你,而另一个......你也不必知道了!” 山德拉姆伸手一挥,从他身后的黑暗中,两个兽人的身形,踏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近。

浑身穿着秘银打造的全身铠甲,样式十分怪异,扁长的金属板甲从胸前一直垂下,直到脚踝边。像是金属的法师长袍,又像是重装步兵的裙裾板甲。铠甲表面,布满了鲜红色的魔法符纹,从这些符纹中,隐隐流露出强大暴虐的魔力气息。

这两个兽人走到山德拉姆面前,并排站定,面朝着克恩斯,双目中竟猛然闪现出龙族魔法特有的苍蓝色辉光。浑身的铠甲好像贵妇的裙裾下摆一样,渐渐张开,金属甲叶下面,刺目的淡蓝色雷光絮乱的交错着。

借着明灭的魔法光芒,克恩斯这才发现这两个兽人竟然并不是真实的生物,而完全是用珍贵的秘银打造的魔偶。左臂前端没有手掌,固定着一颗球型的晶石,右手中拿着一把黑色的宽刃锯齿重刀。

魔法师和兽族战士的结合体!

没有时间让克恩斯更仔细的观察,山德拉姆恶狠狠的尖叫着。

“这是我专门制造的两具魔偶,是为你而存在的,它们将帮我实现我第一个愿望,那就杀死你!” 山德拉姆充满恶意的喊出一个低音,一抹微光划过枯槁的指尖。

两具魔偶内部发出一声闷响,微微俯下上半身,“噌”的一声,从它们的背部,伸出六根粗长的蓝色尖锥形金属骨刺,骨刺表面布满了鲜红的魔法文字,苍蓝色的稠密雷光,在骨刺上不断的缠绕流转。

克恩斯摇摇头,眼瞳中暗金色的魔力涡流缓缓的回旋起来。无数带着古朴玄秘气息的古代语魔法文字,连成淡金色的光带,包裹着平凡粗陋的木杖。年轻的法师浑身散发出令大地颤抖的魔力波动,整个“黑岩石阵”发出低沉的鸣动。

激烈的魔力干涉在黑色的巨岩间冲突,山德拉姆的眼中,流露出残忍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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