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恩斯,实在让我太惊讶了,我可以感觉到现在的你,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威兹曼大魔导师摇晃着手中的酒杯,靠在花园的围栏边,看着面前的年轻法师,那张青涩的面孔上,已经没有自己熟悉的稚嫩神情,“这就是每个人命运的轨迹,随着你迈出的每一步,都会比你的昨天更加成熟明了。”
直视着老师的眼瞳,那目光宛如头顶的夜空一般深邃。克恩斯感觉到,仿佛自己的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和阴霾,都在这目光中,变得透明淡薄起来。猛然一股倾诉的冲动浮现出来,克恩斯张口说道:“老师,我......”
威兹曼摇摇手掌,打断了克恩斯的诉说。“关于你心里的秘密和疑惑,不必告诉我什么。每个男人都应该有自己的隐秘和想探寻的答案,并且这些隐秘和探寻答案的过程,就会构成你人生该走过的那条路径。克恩斯,你已经长大了,也已经开始走属于你的路。宿命注定你所要走的,是一条绝不寻常道路。所以你只能用自己的脚步,去一步步的走向你要到达的彼端。你和我的轨迹,也许以后还有重合的时刻,但每个人所要走过的,都是绝不相同的路径。所以你不必将你的秘密告诉我,就象我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你真正的身世一样,因为,这都是注定需要你自己去寻找的答案。随着你的脚步前行,当这些秘密在你的面前一一揭开,你所要寻找的答案也全都明晰的时刻,就会是属于你的星星,放出最绚丽光辉的时刻。”
“可是威兹曼老师,我完全不知道我要往哪里走下去,去哪里寻找这些答案。”
威兹曼大魔导师抬起头,看着天空中无法计数的繁星,说道:“当命运的轮盘,已经开始了它的运转,那看不见的宿命的丝线,自然会牵引着你走向你要经历的地方。记住,当一颗星星开始移动,并且发出光芒的时候,无论它是在多么偏远的天际,都会吸引世人的注视。”
“每个人都有自己注定要走过的路吗?我能不能离开这条注定的道路,选择自己想要前进的方向?”
“因为没有人能预先看清自己的道路,将是向哪里延伸,命运的视线看不见也摸不到。所以,即使你努力去强行改变了自己原本预计的方向,很可能那也只是一个错觉,也许你会自认为你已经摆脱了命运的操控,成功的走上了另一条道路,但其实宿命早就预见了你的转身,你依旧在那条安排好的道路上前进着。” 威兹曼大魔导师放下酒杯,双手用力按着克恩斯的肩膀,“克恩斯,你要记住,只有你是不同的!也许有一天,或者是肯定会有那么一天,你可以看清自己前方的道路。这时候,是切断命运的丝线,让它不再牵引你的脚步,还是继续随着既定的轨迹前行,就是你必须面临的抉择。这个抉择,肯定会产生极大的影响,那时候,记得一定要展开你的心灵,抛却你的执念,去聆听周围的存在们所发出的声音,它们会告诉你,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
克恩斯低下头,开始了沉思。
“也许你现在还无法理解这些,我的话甚至可能给你带来更多的疑惑。但是,你必须记得我今天所说的,当有一天你发现自己可以看见命运的丝线,并且你伸出手,有能力拨动它的时候,就回想下我刚才和你说的这些话。也许,会帮助你作出更好的抉择。” 威兹曼用力抓紧克恩斯的肩头。
“威兹曼老师,那您会一直住在达巴吗?”
“也许很快就要离开了,我却是没有抗拒命运的力量的。”老魔导师叹了一口气。
“那我可以跟着您一起吗?”克恩斯抬起头,用渴望的眼神看着老师。
威兹曼大魔导师抚mo着克恩斯的头顶,“我也要去寻找我想要知道的真相,那和你所寻找的,那并不是同样一个答案,你有属于你的路,我也有属于我的路。这两条路以后或许还有重合,但绝对不是现在。”
克恩斯还想说什么,可是突然有一丝异样的感觉,从心底浮现出来。无形的魔力触手,传来被人窥视的感知。某个黑暗的角落中,有一双魔法的眼睛和耳朵,正晦涩的幻现。
年轻的法师暗暗移动隐藏在宽大袍袖下的手指,一个古代语的魔法纹章被勾画出来,隔绝魔力波动的障蔽,在空气中悄然张开,覆盖了威兹曼和克恩斯所站立的露台。
刹那间,从其他方向看威兹曼和克恩斯,只是朦朦胧胧的两个身影,在露台上并肩仰望着星空,呢喃的话语随风飘散,却无法分辨出任何有意义的音节。
老魔法师现在没有发现这一切,依旧扶着围栏感叹着。
克恩斯没有去追查那窥探的源流,伸手从怀中拿出两件东西,递给威兹曼大魔导师。那是两块小小的石板,一块是蓝色的,另一块是青色的,上面铭刻着古代语的文字。正是克恩斯从幽灵船的底舱和“天空之城”的王座殿堂中,找到的那两块神秘古石板。
用手指抹去石板上的封印魔法,强烈的魔力波动散发出来,两块石板产生了奇异的共鸣,一起轻微的震颤着。各有一团湛蓝色和澄青的光芒,包括着小小的石板。
“哦!这是?”威兹曼大魔导师的眼中,闪过惊异的光芒。
“我偶然找到两块奇怪的石板,您看下是否能知道它们的来历?”
老魔导师接过两块石板,凑到眼前仔细的观察着。
“真理献祭......在门扉开启......震颤的时刻......的路径,破灭的权柄...中苏醒...失去语言的记述...默示录”轻轻吟诵着石板上的古代语文字,威兹曼大魔导师摇摇头,一个低沉的音阶从唇间发出,右边的眼瞳刹那间变成了银色的龙睛。
浅蓝色的魔法障蔽一闪,隐没在空气中。两块小小的石板,从威兹曼大魔导师的手中虚浮起来,无数银色的魔力细线,从老法师的指尖伸出,在石板的表面来回游移。
威兹曼大魔导师接连不断的发出低沉的吟哦,银色的魔力丝线激烈的扭曲着,却始终无法感知到任何关于石板的秘密。
过了半晌,威兹曼摇摇头,银色的龙睛一转,变回成人类的眼瞳。魔力丝线黯然熄灭,两块石板又落到手中。叹了口气,他把石板递回给克恩斯,思考了一下,缓缓的说道:“在我读过的所有典籍中,都没有任何关于类似物品的描述,但是这两块石板上的魔力波动,实在太强烈了,根据这一点,我估计它们绝对不是普通的魔法器具。这石板上面,虽然刻着文字,但是却没有办法串联起来,所以它们应该是不完整的。再加上这些铭文字全是标准的古代语。所以我猜测,这块石板很可能是某件非常强大的魔法物品的一部分,而且这个魔法物品是一件来自古魔法时代的遗物。克恩斯,你既然能找到两块,以后你很可能就会再遇到其他类似的石板,把它们收集起来,再根据上面的文字,也许可以发现更多的线索。”
克恩斯点点头,把隔绝魔力波动的封印魔法再次施放在石板上,才把这两块神秘的石板重新收好。
“老师在向学生传授秘法么?还是偷偷的在议论什么龌龊的话题?”一个声音从露台传来。
克恩斯和威兹曼回头一看,说话是那位被称为“身负黑暗与正义的大魔导师”的达斯勒.曼尼,威兹曼的胞弟。他正用三根手指优雅的捻着一个细脚的水晶酒杯,慢慢的穿过石拱门,迈着傲慢的贵族步伐走上露台,一边以微醉的眼神看着克恩斯和威兹曼。
“你们俩虽然很久没见,也不用偷偷的躲在魔法屏障里说话吧,何况威兹曼你不是说过,你这个学生太木呐,也没什么前途,很多事情不能跟他说得太清楚了吗?”
克恩斯和威兹曼闻言同时皱了下眉头,周围环绕的两道魔法屏障黯然散去。
威兹曼端起酒杯迎了上去,“达斯勒,你的嘴巴什么时候才能说出一句好听点的话?是不是酒喝的不够多,还是没有哪个女人愿意搭理你这个糟老头?”
“我要是糟老头的话,你怎么还不进坟墓去?我亲爱的老哥哥。”
威兹曼重重的哼了一声,怒道:“要是我再年轻四十岁,我肯定要拔剑狠狠的教训你!”
“你就算年轻五十岁,也根本挥不动那些沉重的武器。要修理我的话,不妨试试用你的魔法,我倒真的很想看看你的龙语言魔法现在到什么程度了,是不是已经老得连咒语都忘记了。”
威兹曼连连摇头叹气,“达斯勒你总是这个样子,难怪以前苏希怎么都不肯跟你结婚。”
“你!”达斯勒大魔导师猛然瞪圆了眼睛,挥手就要施放魔法。
“好了好了,喝酒喝酒,我们俩兄弟也很久没见了,你就不能稍微给我这个兄长留点面子吗?尤其是在我的学生面前。” 威兹曼上前用力揽住达斯勒的手臂,用酒杯朝达斯勒的酒杯碰去。
“那你为什么要提起苏希?”
“我喝多了乱说话,我甘愿罚酒,还不行么?”说着威兹曼仰头一口喝干了酒杯中的酒液。
盯着威兹曼把杯里的酒喝得一滴不剩,达斯勒嘟囔着:“今天暂时不跟你计较,你给我等着!”
“好好好,喝酒去吧!”
这两位在整个大陆上盛名显赫的大魔导师,就这样象醉汉一般的互相揽着手臂,朝盛宴大厅走去。
“克恩斯!真没想到拿德列皇帝陛下刚才告诉拜罗公爵,明天上午要在他的皇宫亲自接见我们呢!”德伦满脸兴奋的表情,挥舞着手臂朝克恩斯跑来。
“唔,唔。”克恩斯点头回应。眼角的余光,却发现达斯勒大魔导师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个眼神,漆黑,冰冷,如同暗夜中酝酿着噬人漩涡的深海。